第462章 意識之棺·生死欲

  張筱琳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顆種子。

  但卻是那種連死掉的種子都算不上的乾枯的胚胎。

  在沒有土壤，沒有雨露，沒有溫暖的世界裡痛苦的掙扎著。

  她好像看見了自己曾伸出嫩芽，千辛萬苦，用盡全力，可敏敏之中似乎有一隻大手，它手持著剪刀，輕而易舉的便將她好不容易伸展的嫩芽剪掉。

  它好像要求她長成對方期待的模樣。

  她自然不能如了對方的心愿，她一次次的再次抽出新芽。

  然後被剪掉，她再次長出，接著又被剪掉。

  年復一年，時間似乎過去了許久，久到她都察覺到，自己好似丟掉了什麼珍貴的東西。

  ————

  「您真的就那麼放心？」

  阿房宮內。

  一處名為紫宸殿的宮殿之中。

  兩位穿著淡雅長袍的巫師坐在太師椅上，一邊對弈，一邊交談著。

  「阿不思不是也把最得意的弟子也派去了嗎？」夫子端起一杯茶水，抿了抿，放下，再從棋罐中執黑氣落下。「他既然都不擔心，我怎麼會擔心呢？」

  「她可是我最優秀的學生，你難道認為筱琳會比別人差嗎？」

  「神授塔中的一切對我們來說都是未知的。」張青丘教授臉上寫滿憂慮的說：「哪怕鄧布利多也無法得知全部。否則就不會發生【海神之戰】了。」

  「我相信她。」夫子再次執棋落下。

  「.」

  張青丘抬起頭，眉頭微微皺起。「您的信任，真讓人惶恐。」

  「卡美洛號已經失蹤數日，聯合會的搜索隊一直沒有找到線索，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青丘——」夫子抬起頭，溫和的說，「世間萬物，一嘬一飲，看似冥冥之中早就註定。

  但更關鍵的在於我們的選擇！」

  殿內，一尊三丈高的青銅鼎爐，正冒著裊裊熱煙，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似是青鋼鐵所鑄造，其表面刻畫著許多古怪的符文，每一枚符文上都透露出一種浩瀚的氣息。

  夫子平靜的繼續開口道：「表現我們真正的自我，是我們自己的選擇，這比我們所具有的能力更重要。」

  「您是不是知道什麼？」張青丘教授急迫的問。

  「不——我沒有那樣的天賦。」夫子的臉上充盈起微笑，「但承天宮的那些老傢伙里可有的是精通易經的。」

  「我信任筱琳——是因為她身上背負的命運，那無盡輪迴中她選擇了做她自己，只要堅守這份信念，就能讓她有戰勝神明的力量。」

  「您在打啞謎，而且——我最討厭打啞謎了。」張青丘教授不滿的說。

  「哈哈——我知道，你卻不知道，真讓人快樂。」夫子突然沒心沒肺的大笑起來。

  看的張青丘教授額頭青筋暴起。

  「好了——」眼瞧，自己這位老搭檔，要暴起掀了自己的棋盤，夫子連忙止住了笑聲，「那孩子會平安回來的。我向你保證。

  況且，臨走之時我交給了她一些東西。

  那些東西會護著她的。」

  「是嗎？您給了什麼東西？」張青丘教授強忍著嘴角的抽搐，擠出一抹笑容來，溫和的說。

  「我？」

  「我呀——把長安太學都給了她！」

  ————

  張筱琳的夢斷斷續續。

  場景飛快的跳躍。

  許多令她熟悉的畫面浮現，又消失，反反覆覆，像是在看某種混剪視頻般。

  耳邊響起柔和的、空靈的，好似女神清唱的歌聲。

  隨後——她睜開了眼。

  看見了一片淡紫色的海。

  一條游魚從她的身邊游過。

  灼灼金光在它鰩魚狀的形體上披下一道隱約的斑紋。

  光芒勾勒出之淡紫海上漫天繁星，如同一個瀕死世界殘存的燈火。

  張筱琳站起身，望著眼前的海面。

  游魚逆著一股虛無的潮水擺動，紫色的血肉劃開水面。

  像是切開一面鏡子。

  無數游魚躍上水面，就如同星火閃耀在眼前。

  『噗』的一聲，又沉入水中。

  光芒也瞬間消散。

  少女震驚於眼前的美輪美奐景色，忽然她感到有什麼東西沉沉地壓在了心口。

  無數念頭在腦海里瘋轉，將她推到即將瘋狂的邊緣。

  張小姐不得不閉上眼。

  用餘光打量起了周圍。

  高天之上是虛假的星辰，腳下是一望無際的海洋。

  除她之外並無其他人在場，甚至連她左手殘留的屬於巴茲爾先生餘留下溫度都不在了。

  她深呼一口氣，把心一橫。

  很明顯，對方就是衝著自己來的，她把其他人隔絕到了其他地方，為的就是要與自己一對一的正面作戰。

  女孩緊了緊自己手中的摺扇，還好，魔杖還在，張筱琳心中不由一喜。

  雖然以她的魔咒水平，大部分魔咒無杖施法根本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有魔杖在手施咒總是要更順滑和輕鬆些。

  就在這時，淡紫色的海上忽然泛起了漣漪。

  那些游魚們開始匯聚，收攏、扭曲——聚合和縮小成更容易辨認的東西。

  它們重構成一塊拼合成的橢圓球體——形似人類的頭顱。

  接著是身子，最後是四肢。

  不一會，兩個人影無聲地飄落，懸在了她面前。

  那是兩位年少的巫師形象。

  一位有著紅色的短髮，是個男孩，看著年紀要小。

  另一位有著黑色的長髮，是個女孩，相對要更年長些。

  兩人身穿著精緻、貴重的教會聖衣。頭戴聖樹狀的王冠，一黑一白，手持著長劍。

  「什麼東西？」張筱琳皺起眉頭，手中摺扇抵在胸前，謹慎的望著眼前兩人。

  「潛逃者——」兩位神仆同時開口，「吾將對伱發起審判。」

  「哈？」張小姐皺了皺眉頭，用著困惑的眼神打量著那兩個神仆。

  「吾掌控生——吾乃艾奧尼亞的刀鋒。」

  「吾掌控死——吾乃黛安娜的刀鋒。」

  生之神仆，率先發動攻擊。

  他的長劍熠熠生輝，白金之色恍如太陽，一劍劈來，宛如陽光普照。

  張小姐只是望了一眼，便知自己絕對逃脫不掉，索性她也就不逃了。

  摺扇徐徐張開，海水猛然升騰，在其面前豎立起幾十英尺厚的海浪。

  光雖然能普照萬物，可它卻無法照亮海底。

  「雷帝招來——」

  在抵擋住生之神仆的瞬間，一道刺眼的雷光便躍過水麵，瞬間擊中了生之神仆。能撕裂長空的閃電，帶著無法抗拒的威勢，直擊其胸膛。

  生之神仆的長劍雖能劈開黑暗，卻在這雷光之下顯得無力，他被這雷霆一擊打得後退數步，白金色的長劍都差點脫手。

  下一秒，死之神仆猛然將黑劍插入淡紫之海。

  剎那間，無數猙獰的藤蔓從海底鑽出，頃刻間就纏繞住了張筱琳的雙腿。

  「好快！」張小姐一驚，隨後立刻施咒，「炎帝——」

  火龍捲自腳下而生。

  充斥她的全身。

  藤蔓被燒的乾淨。

  隨後，她猛地向上空揮動摺扇。

  摺扇之中，兩隻鯤鵬旋即張開雙翅翱翔於天際。

  張筱琳立於鯤鵬之上。

  雙眼冷冷的望著海面上的兩位神仆。

  那兩個人——她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見過。

  好像是報紙？

  紅色頭髮，讓她想起了之前登上《長安邸報》羅恩·韋斯萊。

  黑色頭髮，是那位叫做科亞特爾的美國女巫？

  不過仔細思考片刻後，她又覺得自己是在妄想。

  那兩人應該正身處英國，距離自己有幾千公里遠。

  這一男一女，一紅一黑。

  定然是之前落於神明手中的可憐人。

  就如同他們一樣，都是被大漩渦吞噬來的。

  現在，神靈奪取了他們的身體，與自己戰鬥。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令英雄解脫吧。」

  張筱琳蹲在一隻鯤鵬的額頭，控制另一隻俯下身去侵擾兩位神仆。

  而她則開始積蓄魔力。

  無聲無息的魔法浩如煙海，緩慢的流淌於她的摺扇之上。

  而那俯下身去的鯤鵬，則對神仆們發動襲擊。

  那不止千里的雙翅，只是輕輕一揮，便會煽動陣陣颶風。

  颶風好似一道道劍刃般，一劍又一劍的劈在了男女神仆身上。

  兩位神仆在一瞬間失神後，便被颶風割開了身體，眨眼間，仿佛被無數刀片划過般，他們的衣服，他們的肉體都遭受了巨創。

  另一隻鯤鵬上的張小姐眼皮一跳——不會這麼簡單吧！

  她心底暗暗想著。

  果然，好似為了驗證她的想法般，幾個呼吸過後，兩位神仆渾身的傷勢就全部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死之神仆將黑色大劍再次插入海面，接下來，無數的藤蔓好似搭天梯般的從海水之中冒出，它們相互纏繞，相互捆綁、蔓延，頃刻間便將那隻俯下身的鯤鵬捆住。

  生之神仆躍上藤蔓長梯，腳步飛快。

  手中長劍再次驟亮起太陽的光輝。

  煌煌烈日，一劍劈下。

  劍光直入鯤鵬身體幾十英尺。

  「嗚——嗚」

  遮天的巨獸，發出一聲悲鳴。

  接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小。

  神仆再揮動兩劍，巨獸的縮小的速度就更快了。

  最後它就又變成了錦鯉大小。

  藤蔓的橋還在向上蔓延，幾乎已經蔓延到了張小姐所在鯤鵬的高度。

  張小姐見狀，面色凝重，但依然不為所動。

  哪怕她身下的鯤鵬遭受重創，已然開始縮小，她也還在凝聚著自己的魔法。

  終於，神仆已抵達她的面前。

  張小姐旋即，毫不猶豫的直接從高空跳下。

  呼嘯的風，在她的耳邊發出陣陣嘶吼。

  在落入海中的瞬間，她冰冷的聲音驟然間響起，「源流·滄海橫流。」

  摺扇射出一道魔咒，擊中身下的海。

  下一秒，大海發出了怒吼。仿佛被激怒的巨獸。

  無數道水流，七橫八縱的張牙舞爪般的沖向死之神仆。

  十幾英尺高的巨浪，化作鎖鏈，一遍又一遍的套嵌在神仆身上。

  這不是水牢術。

  被捆住在橫流中的生物，無時無刻不在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各種方向水流的衝擊，那比尼亞加納瀑布的水流速度還要快，還要兇猛，被控在其中的巫師，十幾秒鐘就會被水流衝散軀殼，就像是翻開一本厚厚的圖書，一頁一頁的揭開人的皮膚，最後是血肉。

  死之神仆，那位黑髮女孩，比張筱琳想像的還要脆弱，雖然她幾乎立刻就用無聲藤蔓將自己包裹，想要強行抵抗過去，但藤蔓怎麼能抵擋的住大海的侵蝕——僅僅十秒，藤蔓便產生裂紋，接著瞬間便被重回，而她的身體也就在幾秒鐘後就橫流衝擊成一攤血水。

  剩下的生之神仆。

  與她從高空跳下。

  「噗」——張筱琳墜入橫流。

  瞬間水流就成了她的保護罩，駛向她的劍光，被流水衝散，而緊接生之神仆也墜入橫流。

  他的下場，並不比同伴要好多少。

  也是眨眼間便被四面八方而來的水流撕碎成一攤血水。

  「哼——本姑娘就不相信，已經這般，還能復活。」

  望著紫海中宛如沸騰般錯綜複雜的水流，張小姐冷笑道。

  復活？你那什麼復活！

  兩位神仆的身體已經與大海融為一體了。

  這要是還能復活，那她就直接厥了魔杖，癱倒在這片淡紫之海上，不用打了。

  我直接投降了。

  ————

  起源魔法·災厄·滄海橫流——持續了足足七八分鐘。

  在張筱琳確定對方不會復活後，才終止了這個魔法。

  幸虧她的魔力量遠遠超過其他人，否則施展如此誇張的魔咒後，普通人早就力竭的暈倒了。

  海面重新變得平靜。

  張小姐立於海面之上，不知為何對她來說海水非常淺，只抵達她小腿處。

  她喘著粗氣，停直了身子，眼睛打量著四周，深怕還有什麼意外發生。

  周圍並無其生物。

  正當她稍微放鬆下時，突然她感覺腳下一緊。

  接著一隻巨大的鮣魚鑽出了水面，她此時就站在鮣魚的脊背上。

  「這是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張筱琳並未拒接。

  無論前方有什麼，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嘛——十八年後本姑娘又是一條好漢——啊——不是——豪傑！

  鮣魚緩緩的甩動著尾巴，載著張筱琳在淡紫之海上前行。

  海面上不止有她，與她同行的還有各種各樣猙獰的扭曲怪物，無邊無際。

  虛空鮣魚成群穿行。

  不時——水下就會鑽出一些形貌黑暗的生物。舉目怪怖。處處邪詭。

  沒有一處是完整的形象，仿佛是進行到一半便靈感全失的畫作。似乎它拼命想要得到的就是——完整！

  在前行了大約七分鐘後。

  遠處的海面突然出現了一座島嶼。

  說是島嶼，其實更應該稱之為墜入海水的流星。

  碎裂的隕石砸的滿地都是。

  像是海礁般，密密麻麻。

  若是人類駕駛帆船前來，無論船長的技術再怎麼優秀，也一定會觸礁沉沒。

  還好，鮣魚並不是帆船，它扭動著身子，靈巧地躲避著那些碎石。

  終於，鮣魚們在海面上最大的一塊隕石前停了下來。隨後便沉入海水之中。

  張筱琳抬起頭，遠遠的，她就看見在那山丘似的隕石上，似乎有著一座方尖塔。

  黑色的高塔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中並不明顯，但她很肯定那就是一座方尖塔。

  外貌像是她們要在澳大利亞挖掘的那座。

  「咔嚓——」

  忽然一道藍白閃電從隕石的底部襲來。

  張小姐瞳孔緊縮，下意識便舉起摺扇。

  「鐵甲護身」

  勉強抵擋住這道攻擊後，她的注意力終於落在了那位偷襲她之人身上。

  「這——」

  張筱琳眼睛瞪的老大。

  臉上全然都是不敢置信。

  遠處站著一位莫約六七十歲的老人。

  他的頭髮花白，臉滿是皺圍。

  身穿著黑色的巫師長袍，袍擺隨著他的步伐輕輕飄動，灰色的襯衫，黑色的褲子，腳蹬著一雙皮靴。

  望著自己的雙眼，透露出一種不羈與狂放，嘴角掛著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似是嘲弄，似是輕蔑。

  「格林德沃！」

  張筱琳的聲音有些顫抖，打死她都不相信，真正的格林德沃會出現在這裡！

  那麼面前之人必然是冒牌貨。

  可神明為什麼要假裝格林德沃呢？

  單純為了嚇唬自己？

  那應該變成夫子的形象，至少那樣自己才會有些動搖。

  至于格林德沃，她雖然從溫斯頓那裡聽來不少有關於這位傳奇巫師的故事，但從未見過本人，只是在報紙上見過他的照片。

  畏懼感要說沒有那肯定是假的，畢竟那可是席捲歐洲的強大巫師，可要是很害怕，那倒也沒有。

  總之這位敵人，他的攻擊方式更加接近巫師，這要比之前兩位神仆要難對付的多。

  等等——神仆？

  那這麼說，之前兩位神仆的形象也是假冒的其他人的身份？

  所以那樣子真的上那兩位小巫師？

  張筱琳搖了搖頭，將散漫的思緒聚攏。

  「打架之前，不自報家門嗎？頂著別人臉的六耳獼猴。」她沉聲道。

  「無上意志——艾奧尼亞。」

  有著格林德沃臉的巫師面色猙獰的說。

  「艾奧尼亞？」張小姐挑了挑眉，「這算什麼名字，聽著怎麼這麼奇怪，而且這個名字都應該是個女人名字才對吧！」

  「算了。」張小姐擺了擺手，「所以，為什麼你要假扮格林德沃先生呢？」

  「吾——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