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慈航大鬧須彌山

  西方須彌山,萬千氣運信仰所聚之處,金光沖霄,慈悲浩大。

  又有層層金焰,七香八寶常見玄猿獻果,糜鹿銜花。

  青鸞舞,彩鳳鳴。

  靈龜捧壽,仙鶴擒芝。

  日日開花,時時果熟,習靜歸真,參禪果正。不滅不生,不增不減。煙霞縹緲隨來往,寒暑無侵不記年。

  卻是這些年來,積攢氣運,勤於持家,道法增持。

  又有兩位混元於此,氣運反饋,福澤綿延,終有大家之象。

  山中亦有繁多西方弟子,衍生有別東方之法,而稱羅漢、比丘。

  今有三千比丘,八百羅漢。

  而西方一眾弟子齊齊輪迴,於紅塵修煉一番,歸位之後,也有了數位大羅金仙,總算一大教。

  只是今日卻有一不速之客登門。

  截教門下,慈航真人。

  「慈航求見西方二聖。」

  慈航行至山腳,同守門仙道。

  「仙子稍帶,我這就稟告師兄。」

  山下負責招待的守門仙不敢大意,當即上山去。

  不多時,便有一肥頭大耳的道人下來,見了是慈航道:「見過慈航仙子,當真不巧,今日師尊和師伯閉關,不見外客,還請仙子回頭。」

  「不見。」

  慈航眉頭微皺,不悅地看著這道人,這道人,她也認識,在西方傳道時,曾有些爭執,道,「兩位師叔當真不見我?」

  「師尊和師叔回歸之後,便閉關,不見外客。」道人微笑道,閉關是真,但原話是,非重要客不見。

  但重要與否,那就要看道人的評判。

  慈航,截教外人,又非本門,自然不重要。

  那就不見了。

  「還請道友通融,求見兩位師叔,言說慈航求見,想來兩位師叔會見的。」慈航又道。

  「若是往日,仙子來,我自是沒話說的,可今日不同,師尊師伯已然言明,須彌山門規森嚴,不可觸犯。→我若貿貿然求見,反倒受了懲戒。」這道人面上堆起虛偽的笑容,想他當初在西方不過要財物,各師兄弟都有,便是黃龍師兄都不計較,偏這慈航多事。

  左說不可,右說不可,慈航耐心消散,語氣冷了下來道:「若我今日非要見呢?」

  「仙子這話什麼意思?此地為須彌,卻不是你崑崙,任你撒野!」

  這道人聽著慈航的話,面色也冷了下來,心中卻也不屑。

  闖山。

  師尊、師伯兩位混元就在山上。

  縱然你為截教高足,強行闖山,壞了聖人顏面,也免不了要受懲戒,便是將你抓來壓在山下,通天教主也無話可說。

  「讓!」

  慈航卻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和這道人言說,一聲怒喝,大羅之威震顫,直將這道人震飛出去,然後蓮足踏上須彌台階,一步步向上走去。

  而那道人重重摔在地上,五臟挪位,氣血翻騰,當即氣急敗壞道:「敵襲!」

  話音落下,整個須彌山震盪,散發赫赫威壓。

  無數正在潛修的羅漢、比丘紛紛起身,皆凝千丈金身,顯三頭六臂,做怒目金剛之相,怒喝道:「此為須彌聖地,休得放肆,快快止步。」

  聲如雷霆,更勝獅吼。

  「讓!」

  慈航卻似未曾看見一般,於萬千金光下,平靜而堅決地吐出了一個字來,聲音澹澹,不似這些個金剛羅漢的威嚴,卻如春風化雨,在這聲音之中格外清晰。

  然後朝前走出一步,好似在自己家門閒庭信步一樣。

  眼見慈航如此,眾金剛更是大怒,紛紛顯現神通,金光震撼,與須彌山上無邊道韻共鳴震顫,朝慈航鎮壓而來。

  面對此,慈航終於止步,右手從羊脂玉淨瓶中折下一片柳葉,柳葉之上帶一滴甘露,甘露飛濺,於金光之下,分作三千點來,映照十方。

  西方弟子大陣,轟然崩塌。

  無數金剛比丘從空中跌落下來,現出原貌。

  而慈航似乎未曾看到一般,緩緩向上走去。

  須彌山為西方教聖地,兩位教主常在,但便是因為如此,防護並非十分嚴密。

  大羅金仙更是一個也無。

  因為大羅金仙,已可獨當一面,怎麼還能養在山中?

  全都給打發出去,為西方掙錢。

  至於須彌山防衛,兩個教主都在了,還怕什麼?

  要是連接引准提都扛不住,那這些大羅在不在也沒有區別。

  是以此刻慈航上山,如入無人之境一般。

  一路從山腳打了上來。

  直將閉關的接引准提驚醒,兩人一念洞察天機,知曉原因,又不禁面面相覷。

  慈航鬧須彌?

  大水沖了龍王廟嗎?

  准提嘆了口氣,旋即威嚴道:「住手!」

  聲音於此間平澹,但傳至外界,卻如驚雷咆孝,一眾西方弟子震驚,旋即歡喜,得意地看著慈航。

  而慈航面色如常,繼續向著裡面走去,不多時,面前一道金橋浮現,金橋末端為接引准提閉關之所。

  驚得一眾西方弟子雙眼瞪大,金橋入內,這待遇,他們都沒有!

  師尊,誰是你們的弟子啊?

  慈航踩著金橋,進入秘境,朝接引准提行了一禮。

  「你今日來須彌,所為何事?緣何非見不可?」准提好奇道。

  「敢問兩位師叔,今日十日為何同空?」慈航卻不答反問,抬頭看著兩人道。

  接引、准提面色微微一變,這件事,他們想過許多人會來問,唯獨忘了慈航。

  「你今日便是因此而來?不惜闖山?」准提問道。

  「不錯,請老師解慈航之惑。」慈航看著准提,忽然改了口吻道。

  「你來此,心中不就已經有了答桉了嗎?」准提微微嘆氣道,卻沒有隱瞞,甚至連推諉都沒有。

  「所以果然如此。」得到證實,慈航身軀微微一顫,旋即道,「就為了地府?」

  「不,是為了西方。」准提糾正道。

  「那因此而死傷的生靈呢?普度眾生,便是如此嗎?」慈航再度質問道。

  接引伸出一隻手指來,在虛空當中輕輕一點,顯現六道輪迴,無盡幽冥,其有無數因此而隕的生靈未來命數:「這些因十日而隕的生靈都在此處,今生無端受累,來世皆有福報,平安一世,若有機緣,我當親自度之。」

  「今生苦,來世償?結束今生,換來生福報,乃至有望成為聖人門下,的確算是福報。」慈航神色複雜道。

  接引、准提面色稍松。

  「但他們未曾犯錯,為何今生要死於非命呢?且他們真的願意嗎?他們大多數修為不高,來世的他們真的還是他們嗎?如此當真是在度眾生嗎?」慈航又反問道。

  「眾生非傀儡,非泥塑,眾生命數當由眾生把握。然否?」慈航再問。

  「眾生一點真靈不改,前世今生,一人爾。」接引道。

  「可應該嗎?」慈航又問。

  「那東方生來富貴,我西方貧瘠,應該嗎?」這次回答的是准提,看著慈航深深地嘆了口氣道。

  「慈航,我知你心意,你雖非我門下,但未來得我大道的,怕非彌勒,而是你。但有什麼是應該,什麼是公平?什麼是道德禮法?上位者統治下位,名正言順約束下位的手段罷了!然後他們得到利益名正言順,而下位得到利益,那是十惡不赦。可這些所謂上位最初是怎麼得到的?不靠爭,不靠搶?」

  「什麼是應該?洪荒笑我厚顏無恥,不要麵皮者,不計其數。但你讓他們坐在我的位子上看看,看他們能做什麼?你出生時,西方還有我和師兄,可你知道我和師兄最初的西方如何嗎?萬里死寂,生靈皆無。無數曾經修為比我們還要高的修士,得了西方資源,卻紛紛離開,前往東方,再無回歸,將西方視作遺棄之地,西方子民求道無門,卑如螻蟻,生來低人一等,處處受歧視,又憑什麼?」

  「什麼是應該?東方三清,占據了天底下最大的福分,最強的靈寶,最好的洞天福地,最佳的弟子,最大氣運,所以他們不需要費心謀劃,他們只要傳播教化就好,因為他們這樣就夠了,他們已經擁有三界最好的東西,他們不需要爭,他們只需要告訴別人,爭是錯的。可是我們要是不爭不搶,做個君子,西方生靈都該去死了!」

  「盤古開天,對天地生靈來說,功德無量。可是他開天是將混沌破了,導致混沌魔神再也無法修煉,所有一切盡數毀滅,於混沌魔神來說,盤古便是混沌中最大的惡魔,所以他們來阻攔開天。若從道理來講,混沌為魔神共有,盤古憑什麼開天?憑什麼毀滅他們的混沌?但如今誰不贊盤古,誰去護魔神?為什麼?因為魔神們都死絕了!」

  說到最後,准提道人雙眼之中精芒閃爍。

  慈航聞言,面色複雜,最終跪伏於地,朝接引准提三拜,方才起身道:「此來是慈航之過,天地眾生皆可怨兩位老師,唯西方生靈不可!」

  「此西方過往,也是我一時多言,你忘了也罷。」准提面上稍稍露出些笑容道。

  「但慈航不認同。慈航認為這錯了!當年准提老師曾授我法門,但如今道已不同,不相為謀。此後,慈航為截教弟子,不再往來。只下一次再登須彌,弟子要請兩位師叔退位。」慈航面色堅定道,這一刻的她衝破心中桎梏,境界再度升華,距離那准聖之境,如今也不過一步。

  准提臉上笑容停滯。

  「去吧。我等著那一日。」倒是接引面露微笑。

  慈航起身,轉身離去,周身道韻更深,心中恍然,浮現當初黃龍所言。

  世間生靈皆有明珠,卻被塵勞關鎖,不得解脫。

  今朝塵盡光生,卻不知是否照破山河萬朵?

  准提半晌無言,許久後才道:「黃龍!」

  雖沒有證據,但他確定了,黃龍。

  慈航正式入東方,此前種種布置,失效大半。

  但見接引卻面露微笑,反倒納悶道:「師兄,你如何還能笑得出來?」

  「為何不能笑?慈航走出自己的道了,准聖可期。如此西方更可興啊。」接引道。

  「可她卻站在了你我的對立面。」准提苦笑道。

  「這重要嗎?」接引反問道,「只要西方興盛,西方是你我做主,還是她慈航做主,有什麼緊要的?反倒是,若是我們勝了,西方興,若是敗了,不還有慈航嗎?」

  准提一愣,旋即笑道:「倒是我執迷,你我一生為興西方奔波,如今既然他們還是興西方,那和我們合不合又有什麼要緊?接下來,還是地皇事,師兄要如何謀劃?」

  「告訴帝江他們,讓他們阻礙便是。這一戰,我們該做的已經做完了,最多就是還一下因果,沒什麼事了,專心準備下一場吧。」接引道。

  「還因果?」准提看向接引,微微皺眉道,「師兄也覺得神農有問題。」

  「自紅雲、東嶽相繼隕落,元始證道後,鎮元子大道受損,無爭鬥之心,然而如今入人族本身就很奇怪。」接引道。

  准提微微點頭,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