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之中有些許的尷尬。
小銀龍在光線下顯得很亮晶晶的,小傢伙不像兩個哥哥一樣破殼就找吃的,反而很注意自身的清潔問題,什麼也不顧,就開始自己給自己舔掉那些還有胎殼比較髒的地方,小小的身軀坐在紅色的殼子裡面,乖巧極了。
簡落說:「我覺得這可能只是一場意外。」
陸時封撩起眼皮看他:「比如?」
「比如……」簡落絞盡腦汁,他試探道:「可能染色染到一半的時候沒墨了?」
空氣中有些冷。
陸時封安靜地看著他,簡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陸時封用面無表情告訴他,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笑的笑話。
簡落輕咳一聲,破罐破摔:「反正就是你的,不信你可以去做親子鑑定。」
陸時封緩緩開口:「我跟銀灰都是基因復刻體,生下來的後代,黑白都有可能。」
簡落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一茬,他眼睛一亮:「那你的意思是……」
陸時封說:「就算孩子是銀灰的,你也不用擔心,現在他不在,每個龍族都有照顧幼崽的義務和責任,我不會對你們撒手不管,如果是我的……」
簡落恨他是塊木頭,但是只好順著問:「如果是你的如何?」
「如果是我的,我也會負責到底,我會將他們撫養長大,也會……」少年音卻顯得異常成熟穩重,那張清秀的臉龐看著簡落,卻是少有的堅定,他說:「也會照顧好你。」
聽著他這些話,簡落心裡本來還有點小怨氣,這下子也散得差不多了,雖然知道狗男人的話不一定靠得住,雖然他也的確沒有準備靠男人,雖然……
就在簡落恍惚間,陸時封又補了一個問題:「我們是合法伴侶嗎?」
簡落:「啊?」
「既然你有了我的孩子。」陸時封紅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心中已經盤算起讓簡落搬過來住的算盤了,他問:「那我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
你這話我沒法接。
甚至於,這話簡直像是一盆涼水將簡落給從頭澆到尾。
他不知道要怎麼說,他們只是一夜情因為孩子捆綁在一起的意外而已,就算孩子是他的,可是他卻跟他沒有正式合法的關係,他們說起來,居然只能算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終歸是要陌路的。
這個認知讓他忽然變得沉默,他安靜地坐在床畔,陷入長久的沉默。
陸時封看著他,原本紅眸中有些雀躍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他垂下眸,下意識地沒有去追問,甚至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逃避什麼,只是看向外面:「藥好了,我端進來。」
簡落回過神,這才趕緊說:「好。」
他上前兩步來看剛剛破殼的龍崽,老二已經把殼吃完了,這會吃飽了後就用一雙眼睛在看著這個世界,簡落過來的時候,小崽子只是懵了那麼一小會,就主動往簡落的方向走,小傢伙的腿還不能完全地發力,走路三步一顫,剛出生的龍崽個頭小小的也就一個拳頭大,身子晃來晃去,因為在用力,還會發出哼哧哼哧的小奶音,雖然好辛苦,但是目標明確,就是要往簡落跟前走。
簡落看著小崽子那麼辛苦,想伸手去抱她,後面的陸時封卻開口:「讓她自己走。」
簡落動作一頓。
「沒人慣著她。」陸時封難得給簡落多解釋了一句:「她要自己多走,才能鍛鍊腿部力量。」
簡落趕緊收回手,繼續看閨女了。
小銀龍真的恬靜好多,她給自己舔完了後就開始乖乖地啃殼,也不哭也不鬧,跟她的黑崽大哥性格完全是兩隻龍了。
陸時封把黑崽捏起來,讓他喝藥。
小黑崽還在睡覺,忽然被拎起來整隻龍都很蒙圈,濕漉漉的紅眼睛睜開,一看又是兇巴巴的壞人拎著自己,一下子就啼叫出聲,可能因為生病了,龍心就比較脆弱,啼叫聲含著委屈還有哭腔,身後小翅膀都跟著一起撲騰。
簡落本來想去救一下,誰知道下面兩個小的被老大的聲音吸引了,妹妹也跟著哼唧了一聲,小孩子們哭就像是會傳染一樣,原本在往簡落爬的老二也附和地叫了兩聲,幼崽嬌滴滴的啼聲惹得人心尖一顫。
簡落趕緊把黑崽抱過來,瞪了陸時封一眼:「他生病了,你動作輕點啊!」
陸時封:「……」
小黑崽回到爸爸懷裡就不嚎了,但還是哼哼唧唧的像是在告狀一樣,簡落摸摸他有些燙的龍角,溫聲:「不能睡,要吃藥了。」
陸時封把藥碗遞給簡落。
簡落開始用小勺子給崽崽餵藥,他本來以為沒什麼難度的,但是沒想到因為藥太苦了,所以崽崽不喝,嘗了一口就給吐了。
簡落傻了,他有些急:「崽,喝藥呀。」
小黑龍把腦袋埋在簡落懷裡,用屁股對著藥碗,雖然他小,但是他也能嘗得出味道啦,那麼苦,他才不會喝的!
……
簡落有些傻了。
陸時封在旁邊坐下:「我來餵。」
簡落一聽他說話就頭疼,有危險的時候父親是最好的大樹,沒危險的時候,父親就是最大的危險,按照他對陸時封的了解,估計如果崽子不吃飯的話,他的解決方案一定是硬灌。
孩子還這么小,這合適嗎!
簡落思來想去,忽然想起來自己之前應該是還有一些果乾可以吃,他連忙打開儲物空間,果然拿到了最後一點果乾,唯一的問題就是果乾有些大,要給切成小塊吃,於是簡落將藥碗放到一邊去,將果乾一點點地撕成小小一塊,然後餵給崽崽吃。
小黑崽嗷嗚一口咬著果乾,甜滋滋的,然後就被爸爸灌了一口苦湯。
「……」
嗚嗚嗚。
在簡落的威逼利誘下,好歹一碗湯也算是喝完了。
生病的龍崽比較蔫,喝完藥又困了,簡落也沒逼他,將小崽子放到床上,這才去看旁邊兩個小的。
這一看,他頓時懷疑地瞪大眼睛:「老二呢?」
剛剛還在那兒爬呢,怎麼他就給老大餵了個藥的功夫,龍沒了?
陸時封淡淡開口:「在你腿上。」
簡落一低頭,猝不及防地和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對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傢伙爬到了他的腿上乖乖坐著,他也是一條純正的黑龍,但是比黑崽當時還要小上一點點,乖巧又安靜,見簡落終於看自己了,小龍張開口輕輕地啼叫了一聲,軟軟的,帶著些撒嬌的意味。
簡落眼中含著些柔軟,他摸了摸小龍的腦袋,小龍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指腹,輕柔的觸感有些癢。
簡落眯了眯眼,笑了。
幼年期的崽崽基本都喜歡睡覺,他跟老二玩了一會後,小崽子就在他腿上睡著了,簡落扭頭看向後面,發現最小的妹妹自己在殼裡面縮蜷著身子睡了。
而她甚至比哥哥們還要羸弱一些。
簡落擰住眉頭,有些擔憂:「他們是不是都營養不良,發育不好?」
陸時封將他手中的碗接過,應了一聲:「本身你是人類,提供給龍族的營養是不俱全的,這不怪你,是龍族本身的問題。」
簡落嘆了一口氣,摸摸小銀龍的腦袋,睡夢中的小姑娘縮成了一顆小白球,她下意識地抱住了簡落的手指,用腦袋蹭了蹭,依賴而又乖順。
簡落心軟了,他說:「還是得想辦法給補補身體,吃糊糊是不行的。」
他是一個行動派。
既然陸時封受傷了,他們也暫時回不去,那麼現在就是要在有限的條件下,創造最好的結果。
一旦下了決心,他就要付諸行動,經過和昨天的那位少年簡單的溝通後,簡落明白打獵這種事情與自己無關,但是他可以用自己的老本行來試著賺錢。
簡落決定幫助這個部落改良飯菜。
他發現這個部落甚至比暗星的美食文化還要差那麼點,至少暗星還會有各式各樣的糕點、零食,但是這裡是真的天天就煮肉,青菜也是煮或者烤。
簡落很快對準了一個目標,那就是這個部落首領的妻子溫雅,她剛剛產子,正好是對食物要求高且感興趣的時候,最主要的是去她那裡可以蹭到很多營養品。
於是簡落非常感謝自己喜歡在儲藏空間放調料的習慣,用一點油炸了肉丸,用雞蛋和現有食材做炒菜,再用最後的一些精靈果乾做點綴,加上青菜中和肉的油膩,以友好之名送了過去,等待了一下午就被溫雅找上門了。
溫雅情真意切:「我這輩子沒有吃過這麼滿意的一頓飯!」
有的時候,如果一頓飯沒法建立友誼的話,就是兩頓,在簡落的有意為之下,溫雅已經和他互訴衷腸了。
唯一讓簡落有些苦惱的就是溫雅的八卦屬性。
「你們怎麼會淪落到這裡的呢?」溫雅說:「說實話我一開始看你們的服裝什麼的都很尊貴的,那種面料只有那些大星球才有的。」
簡落稍有些遲疑。
他跟陸時封的身份是不能張揚的,說實話這些年陸時封在星際間樹立了多少敵人他不清楚,但絕對只多不少,現在陸時封又受了那麼重的傷,低調行事是最好的。
思及此,簡落煮飯的手微頓,他垂下眼眸,聲音有些沉痛,戲這就來了:「說來也是話長……」
溫雅心中一沉。
「我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帶著這幾個孩子。」簡落順手抱過一旁在抓蟲玩的黑崽,帶著些嘆息:「要不是身不由己,誰會願意淪落他鄉呢…」
簡落說話總是說到一半,剩下的一半就靠人腦補了。
溫雅看著簡落可憐的背影,聯想到他們憑空降落在這裡,還有陸時封的模樣,驚訝地捂住嘴,她湊過來,壓低聲音:「不是我說,跟你在一塊的那個,模樣真的俊啊,年紀又那么小,這樣的小鮮肉,私奔也是正常的,你們是不是被追殺啊?」
簡落:「啊?」
「我懂的我懂的。」溫雅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不過他也不錯了,雖然這孩子不是他的,但這兩天我看他也挺照顧你的,你沒選錯人!」
簡落拿勺子的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