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京,艾莎宮。
一片落葉的跌落是從根部開始,粗壯的末枝崩爛,搖晃,無需徐風它便乘風而起,落到雪白的玉石台階上…乃至於雕像般佇立災門口的衛士,都全身掛滿了枯黃。
哪怕深秋也依然翠綠的艾莎樹,開始落葉了…
這意味著時間已悄然進入了北境最恐怖的季節,寒冬!
每當這個季節,北境外大草原上貧瘠的獸人帝國一般都吃完了存糧,大地颳起白毛風雪,畜養的牛羊也開始掉膘。
於是一年一度的南下劫掠,成了獸人活下去的唯一途徑!
北境所有人類國家的噩夢來臨!
跟獸人大草原接壤的有兩個人類國家,分別是龍夏帝國和天瀾王國。
當這兩個國家被獸人狂潮打穿後,才輪到較南端的羅德王國和烈陽王國,這就是北大陸的四個國家,簡稱北大陸四難兄難弟!
你問天瀾王國的貴族為何尚武?
為何所有貴族不怎麼重視享受,反而極其重視武備訓練,幾乎家家窮兵黷武?
因為跟獸人做鄰居,被獸人打多了啊!
每年都有幾百個中小貴族被獸人滅族!北境五大行省一片腥臊,百萬子民流離失所,被劫掠,被奴役,成為獸人的食物……
對獸人的恐懼和對武力不足的恐懼,幾乎是刻在天瀾王國基因里的!
此刻,艾莎宮中也吵翻了天。
「議和!今年必須跟獸人議和,王國財政已經支撐不起一場冬季戰爭了!我連下個月各地官員的俸祿都不知道從哪發!」財務大臣抱著財務報表狂吼。
「該怎麼議和,再送一個公主過去和親嗎?去年羅德王國已經試過了,結果公主被它們煮熟吃光,骨架送了回來,這群畜牲沒有半分人類的情感!」首相千島惠陰測測的回應道。
「我看,不如直接送糧食去議和…獸人缺的就是糧食,咱們直接給它們,免得死傷慘重……」農業大臣顫顫巍巍道。
「不可!絕對不可,我天瀾王國祖訓有言絕不可資敵,幾千年來連年征戰未曾屈服,難道我們比剛建國時的先祖還要難嗎?」右相氣得渾身顫抖,站出來吼道。
「您祖上的英武之氣呢?!怎麼就出現了您這樣的懦夫!」
雜相義理慧也站出來噴農業大臣,作為宮廷貴族他當然站在國王一邊。
「我不也是為了王國子民?你這是血口噴人!」農業大臣憤然回懟。
兩方爭執看似各有道理,卻有一大半貴族大臣站到了農業大臣身後。
「臣附議!」
「臣附議!」
…
王座上。
國王身披紅袍,斜斜倚榻著,左手曲起支撐住略傾王冠下的俊朗面孔,面孔上兩道濃眉皺成一條深壑,眼角也掛著濃濃的疲憊。
每年這個時候,都是上杉越最疲倦的日子,朝堂上勢力最強的南境貴族們一如既往的提出了議和,說白了就是不想流血,割肉求和!
但上杉越知道邊境上每年跟獸人做生意,運過去鐵器,陶器,人類製品的走私商人中,一大半都是這些南境貴族在背後支持的!
王國南境不必直面獸人,受到的衝擊最少,也最富庶,所以他們是絕對的主和派,哪怕北境五大行省連年被打穿,跟他們有什麼關係?打不到自己領地上就行!
這就是一群鼠目寸光,下賤卑鄙的賣國賊!
上杉越心中牙咬切齒了無數遍,卻不能直接發作。
因為王國每年五分之三的稅收來自南境,他們就是王國的錢袋子,為了讓他這群貴族出錢抵禦獸人,自己每年還得舔著這幫傢伙!
早晚把你們全都吊死!
上杉越第一萬次在心中怒罵道。
表面上卻還是維持著君王威儀,語重心長的溫和揮手:「祖宗之法不可違,獸人還是要抵禦的!」
這次,國王熟練的和稀泥卻未奏效。
代表軍方的王國元帥勞倫德發話了:「陛下!」
「五年前跟中大陸幾國國戰的創傷,王國至今未曾恢復過來,今年要是再跟獸人打,常備軍中的老兵就要死光了!以後咱們可怎麼跟大陸各國爭鋒?」
「我建議…不如今年放開北境防線,讓獸人…巡遊完了之後,它們自行返回即可,不必再見刀兵…」
聽聞這話,連習慣了這些大臣無底線的國王,都瞬間瞪圓了眼睛,北境貴族們更是瞠目結舌。
放開王國每年投資幾十噸紫金打造的北境防線,放獸人入關來劫掠,棄千萬子民於不顧?
這是一個王國元帥該說出來的話?!
南境貴族們到底給你塞了多少好處!?
上杉越覺得這麼多年,自己已經適應貴族們的無恥了,甚至能做到比他們還無恥,但這一次他發現,自己錯了。
國王的臉色第一次陰沉到這種程度,仿佛帶著宮中的燭光一同灰暗,氣氛也進入到了冰點。
貴族們說的什麼屁話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一個信號!
今年軍方和南境貴族們聯合了!
一手握著錢袋子,一手拿著槍桿子,當他們的利益重合,是上杉越最不想看到的。
這些年他沒少往軍方和貴族們中間下眼藥。
可這種情況出現時,也意味著他這個國王也無法阻止這兩股勢力的決定。
現在他面前只有兩個選擇。
一、給獸人糧食,稱臣納貢!
二、放開北部邊境,任由獸人劫掠!
這就是貴族們給自己的方案!
這就是滿口忠心耿耿,為國為民的大臣們給出自己的方案!
上杉越快要氣瘋了。
艾莎宮中,良久沒有人再發聲。
在國王陰沉到極點的面容下,最終臉色鐵青的他吐出了兩個字。
「休息,午後再議!」
「陛下萬歲!」
群臣一齊躬身,南境貴族們帶著戰勝的得意洋洋,冷眼瞥著沮喪的宮廷貴族們和北境貴族們,然後跟軍方等人相談甚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