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她回來了
喬以南回到家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女士高跟鞋隨意地扔在玄關,還未合上的行李箱凌亂地躺在客廳里,沙發上和地上是隨手扔的女士衣物,把他原本乾淨整潔的家變成一個案件突發現場。
喬以南的眼皮突突跳了兩下,下意識就想要報警,可他剛拿出手機,就聽到主臥里傳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歌聲,那歌聲如魔音入耳,震得他差點兒把手機摔到地上。
喬以南握緊手機,身子微僵。這歌聲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便過了七年,他都能在第一時間聽出這歌聲的主人是誰。
可是,她回來了嗎?
還出現在了他的公寓裡?
這可能嗎?
喬以南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推開了主臥的門。
寬敞的臥室里,音響的聲音被開到最大,披頭散髮的女人裹著他的浴袍,手裡拿著一個迷你麥克風,正忘我地唱著前段時間流行的《小蘋果》。
那神情、那動作,乍一看,還以為是某個天后歌手降臨他家,嗯,如果能忽略那難聽到驚天地泣鬼神的歌聲的話。
「陸依。」喬以南平靜地開了口,聲音並不大,可正唱得忘我的陸依卻突然渾身一凜,猛地轉過身來。
「砰」的一聲,麥克風掉到地上,歌聲戛然而止。
隨即響起的是比剛剛更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陸依一邊尖叫一邊抱頭鼠竄,可喬以南的臥室簡約到一目了然,她根本找不到地兒躲,最終她跳上了床,扯過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瞪著喬以南。
「你怎麼進來的?你趕快給我出去,要不然我告你私闖民宅。對,你沒聽錯,我真的會告你!你趕緊走,要不然我馬上叫救命你信不信?別看我是女人,但我的力氣比男人還大,我還是跆拳道黑帶!你要是不走,我下一秒就能把你打趴下……」
「你閉嘴。」喬以南忍無可忍地打斷了陸依一氣呵成又雜亂無章的話。
陸依頓時噤了聲。
「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是誰。」喬以南見她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淡淡道。
陸依眨了眨眼,緊緊拽著被子,然後指了指不遠處的飄窗,道:「你把我的眼鏡扔過來!」
「……」喬以南走到飄窗前,拿起她的眼鏡。嗯,鏡片的厚度比以前厚很多,看來她的視力差了很多,難怪她如此一驚一乍,她摘了眼鏡,應該處於半瞎的狀態。
喬以南這樣想著,拿著眼鏡朝陸依走過去。
「Stop,你給我站住!」陸依突然大吼一聲。
喬以南的腳步一僵,聽到她繼續道:「你不要過來,把眼鏡給我扔過來!」
喬以南這回不再聽她的,直接快步朝她走去。
「啊啊啊……救命……」陸依又想抱頭鼠竄。
喬以南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將眼鏡近乎粗魯地架到她的鼻樑上,低聲喝道:「你是聾子嗎?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眼鏡戴上的那一刻,陸依掙扎的動作戛然而止,她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面前英俊優雅的男人,雖然他剛剛的動作有些粗魯,但她仍然產生了一種流口水的衝動。
「帥、帥哥……」陸依咽了口口水,結結巴巴地喊了一聲。
「你叫我什麼?」喬以南的臉色立刻沉了沉。
她竟然沒認出他來!
見喬以南變了臉色,陸依縮了縮脖子,試探性地開口:「大帥哥?」
喬以南深深地吸了口氣,竭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陸依,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掃地出門?」
「你憑什麼把我掃地出門?」陸依一聽,頓時憤怒了,她噌地從被窩裡跳了出來,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一頓,「等等,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喬以南的臉色很平靜,可不知為何,陸依就是覺得他現在很生氣。
他此刻的表情那樣陌生,又那樣熟悉。
陸依的心裡突然「咯噔」一下,腦子裡電光石火地閃過一個名字,她的臉色倏地一變,也不去看喬以南,直接衝到客廳里,一把拿起茶几上的手機,快速撥了一個號,顫著聲問:「姐姐,你不是說這間公寓不是喬以南的嗎?」
那邊還沒回復,手機就被人拿了過去。
陸依看著喬以南毫無表情的臉,直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喬以雅,你把我的鑰匙交給別人的時候,是不是該跟我打聲招呼?」喬以南冷淡的聲音在客廳里緩緩響起。
陸依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對,交流會提前結束了。」
陸依又往後退了一步。
「下不為例。」
喬以南說了幾句後,就掛了電話。
他回頭一看,陸依已經退到了牆邊。
一接觸到他的目光,陸依連忙舉手做發誓狀:「我發誓我不知道這是你的公寓,姐姐說這是她朋友的家,她朋友不在,所以借我住兩天。」
「然後?」
「然後我錢包丟了……暫時沒地方去……」雖然姐姐給了她一些應急現金,還有張黑卡,可她得省著花啊。
「所以?」
「所以你能不能再讓我住兩天?」陸依雙手合十,做祈求狀,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他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
「我會做飯、會洗碗,還會打掃衛生,唔,我還會……」陸依低頭掰著手指數了數,一時想不到別的技能。她微微蹙了蹙眉,過了會兒,她眉心舒展,露出一個興奮的笑容,「對了,我還會賣萌!」說完,她就捏著兩個小拳頭在臉頰邊晃了晃,「看,我是猴賽雷!」
「……」喬以南萬萬沒想到,她琢磨了半天想出來的技能竟然是這個,頓時有些無語。
不過,他看著她肉乎乎的臉頰和彎彎的眉眼,有些不情願地承認,她好像是還挺可愛的。
「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就讓你住兩天。」喬以南淡淡開口。
「噢耶!」陸依振臂一呼。
「把你的衣服都整理了。」喬以南有些無力,瞥了眼凌亂的客廳,開口道。
「好的,老闆!」陸依立正站好,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
喬以南瞥了她一眼。
陸依連忙改口:「好的,房東!」
喬以南眸子微眯。
陸依摸了摸鼻子,有些摸不透喬以南的心思,於是又一次改了口:「好的,帥哥!」
「是你離開太久,還是記性太差?連我的名字都不會叫了?」喬以南冷笑一聲。
陸依微愣,不明白喬以南此刻那隱隱泄露的怒火來自哪裡,可她馬上就要寄人籬下了,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喚了一聲:「好的,喬以南……」
「今晚你睡客廳。」
喬以南扔下一句話,就進了臥室,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陸依輕吁了口氣,俯身將扔在地上的衣物撿了起來,然後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嘟囔著:「睡客廳沒問題,可你至少給我一床被子啊!」
她剛念叨完,臥室門就打開了,一床被子扔到了她的身上。
等她把被子撥開,臥室門已然重新關上。
陸依摸了摸鼻子,有些氣餒——喬以南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待見她啊!
半個小時後,不待見陸依的喬以南已然洗完澡躺在了床上,陸依是昨天到的,所以他的床顯然已經被侵略過了,被子凌亂,床單也起了褶皺,甚至連枕頭上,都留下了她的髮絲。
她的氣息突然變得無處不在,喬以南枕著她枕過的枕頭,躺在她躺過的床上,發現自己竟然輾轉難眠。
也不知過了多久,始終無法入睡的喬以南忍無可忍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從柜子里拿出一床乾淨的床單被套,將原先那一床替換了,這才安心地睡了過去。
而這廂的陸依則是半絲睡意也無。嗯,她正在啃泡椒鳳爪,而且啃得很歡樂,垃圾桶里都是她吐的骨頭。
陸依一邊啃,一邊盯著茶几上的電腦,電腦里正在播最新的喜劇片。陸依一邊看一邊笑,不過幾個小時,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寄人籬下的拘束感。
所以,可想而知,第二天一早,當喬以南打開門,聞到一屋子的泡椒味,又看到毫無睡相可言的陸依時,心中那一萬頭神獸奔騰而過的心情。
2)誰這麼招人痛恨
「陸依!」喬以南咬牙喚了一聲。
陸依睡得正酣,躺在沙發上紋絲不動。
喬以南走過去,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
無法用鼻子呼吸的陸依不自覺地張開了嘴,開始自然地吸氣吐氣,但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
「你是豬嗎?」喬以南皺了皺眉,手指微微用力。
陸依吃痛地悶哼一聲,這才睜開眼睛:「唔……你幹什麼?」
「起床把客廳打掃了。」喬以南這才放開她的鼻子,直起身淡淡道。
「幾點了?」陸依還有些迷糊,下意識地問道。
「九點,我現在出門,在我回來之前,你要保證把我的客廳恢復原狀。」頓了頓,他又道,「還有,我不想再聞到泡椒味。」
「噢……好的……」還處於迷糊狀態的陸依乖巧地點了點頭。
喬以南看了她一會兒,拿起車鑰匙就出了門。
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陸依「砰」的一聲又倒回了沙發上。
五分鐘後,陸依突然從沙發上一躍而起,瞌睡蟲在瞬間就散了個精光,嘴巴里喃喃念道:「完了完了,我要遲到了!」
她飛快地衝進了浴室,簡單洗漱了一番,然後拎過包包就衝出了門。
嗯,至於喬以南的囑咐,則完全被她拋到了腦後。
今日是陸依上班的第一天,從今天開始,她會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韓大藝術學院的動畫課講師。
這份工作是她決定回來之後,喬以雅給她推薦的,彼時她尚在紐約,她將自己以往的作品給藝術學院的張院長發了一份,張院長看了之後,親自打電話邀請她回來工作。
陸依到韓大校門口的時候,心中還澎湃著一種難言的激動之情,她看著校門口來來往往的大學生,覺得「意氣風發」這個詞很適合形容自己。
這就是韓大啊,國內的頂級學府,不僅擁有國內最強大的師資力量,還有國內頂級的研究所。
這裡曾走出世界頂尖的科學家、工程師……還有音樂家……這是個孕育人才的地方,也是喬以南的母校。
想到喬以南,陸依的思緒有一瞬間的飄散,不知道他現在從事什麼職業。應該回喬氏集團幫姐姐了吧?
陸依搖了搖頭,不再細想,直奔設計學院。
張院長是個和藹的中年男人,這點從他彌勒佛般的身材和笑容就可以看出來。
第一天入職,其實只要走一些固定的流程,然後認識認識以後要一起共事的同事。
動畫設計原先有三個老師,名字都是ABB模式,其中兩個女老師,一個叫童年年,一看就古靈精怪的;另一個叫成靈靈,斯文秀氣,典型的江南女子;還有個男老師叫張亮亮,跟她一樣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著很斯文,還有些靦腆。
張院長給他們互相做了介紹後,就把她留在了辦公室。童年年率先湊上來,笑眯眯道:「你要是叫陸依依,那我們辦公室可就太協調了!」
陸依撲哧一笑:「我不介意你們這麼叫。」
「聽說你在紐約待了七年,一定還沒來過韓大吧?正好快中午了,我們幾個今天都沒課,不如帶你一起去參觀下校園,然後再去吃個飯給你接風。」童年年笑道,「正好我想吃火鍋了,我們去撮一頓吧。」
陸依自然是求之不得,歡快地開始了韓大的參觀之旅。
設計大樓的對面是韓大的一號研究所,占地面積頂得上三棟設計大樓,比韓大的體育館還要大,據說是國內最高端的研究所,能進裡面的都是國內出類拔萃的人才。陸依遠遠地就能看到幾個穿著白大褂的男女從大門裡出來。
「我跟你說,這棟樓可是盛產高智商帥哥的,你要是單身,可千萬別放過這裡!」童年年湊到陸依耳邊,小聲補了一句,「不過這裡出來的帥哥都脾氣古怪,很難搞,靈靈就栽在這裡了。」
童年年的聲音其實並不算輕,成靈靈聽到了,俏臉立馬漲紅了,嗔了一聲:「童年年,你胡說什麼呢?」
「緊張啥?咱們的喬教授是出了名的難搞,又不是只有你碰過壁。」童年年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陸依聽了,忍不住嘿嘿一笑:「我最喜歡帥哥了,有機會一定要帶我見識下!」
童年年擠了擠眼,表示沒問題,她掏出手機,發了條簡訊,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叫他們一起出來吃個飯。」
「她男朋友就是一號研究所的,叫胡云。」成靈靈在陸依邊上解釋。
陸依恍然。
空曠嚴謹的研究所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拿出手機看了眼簡訊,嘿嘿一笑:「藝術學院來了個新老師,邀請我們一起吃飯。」
「男的女的?長得好不好看?」馬上有人問道。
「女的,年年說是個萌萌噠的美女,聽說是剛從紐約回來的。」
「無圖無真相,不是美女不去!」有人笑嘻嘻地說道。
「你們這些光棍,要求不要這麼多行嗎?」
「NO,光棍也是有追求的!」
剛剛還很安靜的研究所突然熱鬧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
「照片來了!」手機又響了一聲,胡云看了眼手機,馬上把照片拿出來公示,比媒人還要熱情,「怎麼樣?有沒有誰感興趣的?」
「嗯,眼睛很大,皮膚很白,雖然戴著眼鏡,但笑起來很萌……走,吃飯去!」有人湊上來點評了一番,果斷決定要同行。
「喬教授,要一起去嗎?」胡云看了眼坐在椅子上不動聲色的男人,問道。
女朋友特意交代要帶上他,雖然這個任務很艱巨,但是女朋友的命令必須服從。
「你們去吧。」正在看資料的喬以南抬了抬頭,淡淡道。
果然,平時就研究所幾個人吃飯,喬以南還會一起,這種聚餐,他基本上是敬謝不敏。
可是,為了女朋友的叮囑,胡云只能硬著頭皮道:「反正也是要吃飯的,一起吧。」
「對啊,喬教授,你看,新來的老師真的很萌呢!」有人一把拿過胡云手裡的手機,獻寶似的把陸依的照片放到了喬以南面前。
喬以南正要推開,無意間瞄到手機屏幕,他的手突然一頓,眸子微微眯了眯。過了會兒,他站了起來,氣定神閒地道:「那就一起吧。」
胡云有些驚訝,沒想到喬以南這麼容易就答應了,驚訝之餘又鬆了口氣,好歹算是完成任務了呀!
除了科研人員,一號研究所都不許外人進入,陸依一行人就等在研究所大門外,童年年一直在給陸依普及這個學校的相關信息,當然,更多的是八卦,所以她聽得津津有味。
而八卦里出現次數最多的,無疑是那個神秘的喬教授。
比如說,這個喬教授是國內最年輕的天體物理學家,不過二十五歲,就已經拿到了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當之無愧的科學界新生代天才,聽說世界最頂尖的研究所都給他發出過邀請,不知道為什麼卻被他拒絕了。
還比如說,這個喬教授不止擁有高智商,還有一張美得慘絕人寰的臉,有人計算過學校里追過喬教授的女生,加起來可以繞韓大三圈。
又比如說,這位喬教授生性高冷,目空一切,要是有人敢跟他表白,他一定敢用最沒有人性的語言來拒絕。
據說當初成靈靈跟喬教授表示好感的時候,喬教授正在教工食堂吃麵,他聽了成靈靈的表白之後,「啪」的一下放下了筷子,抬起頭直視成靈靈,道:「抱歉,你影響了我的胃口。」
他說完那句話之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依聽到這個八卦的時候,不由得為成靈靈抹了把辛酸淚,然後幽幽道:「沒事,佛祖會收了他。」
陸依看到溫婉嫻靜的成靈靈突然變得陰惻惻的臉,心想,看來這個喬教授果然很欠扁。
「啊,他們來了!」童年年突然歡呼一聲。
陸依興致勃勃地抬頭看去,一群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從研究所里走了出來,看到喬以南的時候,她風中凌亂了。
果然,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姓喬的這麼受人歡迎,又這麼讓人痛恨。
3)她回來結婚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校門口的火鍋店,童年年特意將喬以南安排在陸依邊上,然後小聲對陸依介紹:「喬教授,咱們韓大的高嶺之花,讓你感受感受,一般人可沒這待遇。」
陸依摸了摸發麻的頭皮,她能不感受嗎?
氣場好強、氣壓好低有沒有?
童年年在一旁樂呵,就是要讓新人感受下高嶺之花的低氣壓啊!
其他人本就認識,所以都絲毫不拘束地聊了起來,連張亮亮都時不時地插幾句話。
於是,這麼看下來,最沉默的倒數陸依和喬以南了。
喬以南是走高冷路線的大神,所以他不說話是可以理解的。童年年作為一個體貼的好同事,果斷把話題引到了陸依身上。
「依依,我聽說你之前在紐約工作了好幾年,怎麼想到回國發展了?」
陸依的視線盯在鍋里的牛肉,不經大腦地道:「我回來結婚啊。」
「啪」的一聲,喬以南手裡的筷子斷了。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眾人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喬以南。喬以南則看著陸依,無聲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陸依被看得毛骨悚然,腦子裡飛快地運轉,她剛剛得罪喬以南了嗎?
算了,不管有沒有得罪,作為一個房客,討好房東是必要的。
所以,她默默地把自己的筷子遞了過去,鬼迷心竅地露出一個笑容:「喬教授,你用我的筷子吧。」
「依依,你把你用過的筷子給喬教授?」童年年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童年年一開口,陸依才發現這個事實,她連忙收回筷子,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忘了。」
「服務員,再來一雙筷子。」胡云連忙開口,為陸依解圍。
喬以南拿過乾淨的筷子,對著陸依呵呵了兩聲:「我只聽過一孕傻三年,沒想到陸老師還沒結婚,智商就降為零了。」
喬以南難得開口,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句毒舌的話。陸依小臉微紅,面色卻還淡定,畢竟喬以南的毒舌,她早就領教過了,這已經是攻擊性最弱的一句了。
「喬教授,這你就不懂了,這叫呆萌。」童年年為陸依說話。
「呵呵,呆是呆了點兒,萌倒沒看出來。」喬以南冷笑。
「……」
「依依,那你男朋友呢?也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嗎?」作為一個也被毒舌男神傷害過的女子,成靈靈心有不忍,試圖轉移話題。
陸依涮了片肥牛,嘿嘿一笑:「我還不知道呢,我這周末去相親,到時候就知道了。」
「……」眾人呈呆滯狀。
這年頭結婚都是這麼隨便的嗎?
喬以南覺得自己有點兒肝疼。
好在大家都不是會對別人刨根問底的人,所以話題很快又轉移了。
陸依則是絲毫沒被剛剛的氣氛影響,非常專心地在涮食材,她的碗裡堆了滿滿的肥牛、牛板筋、雪花牛肉、金針菇……
「喬教授,這蝦不錯,來吃一個。」張亮亮坐在喬以南邊上,見喬以南都沒怎麼動筷,好心地夾了一隻大蝦放到喬以南碗裡。
喬以南還未開口,陸依已經自然地伸出筷子從喬以南碗裡把那隻蝦夾了出去,然後一邊剝一邊道:「他不吃蝦的。」
「……」眾人再次驚呆了。
大家顫抖地看著陸依,這麼明目張胆地從喬以南碗裡搶食,真的不會出事嗎?
「你們看著我做什麼?」陸依咬了口蝦肉,抬起頭後知後覺地問道。
眾人立馬把視線轉移到喬以南身上。
「怎麼?你們都想幫我吃蝦?」喬以南扯了扯嘴角。
眾人搖頭如撥浪鼓,紛紛收回視線,該吃肉的吃肉,該喝水的喝水,眼觀鼻鼻觀心。
不過童年年還是有些不死心,悄悄湊到陸依耳邊問道:「你怎麼知道喬教授不吃蝦?」
陸依這才發現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絲毫不像一個剛認識喬以南的人,唔,要不要承認他們倆認識呢?
可看喬以南的意思,好像絲毫沒打算和她相認啊?
於是陸依想了想,道:「他長得很像海鮮過敏的人。」
「……」童年年的額頭垂下兩條黑線,這也行?
一頓飯就在詭異的氛圍中吃完了。
下午陸依基本沒什麼事,就在辦公室和同事們插科打諢,一直到傍晚,她才慢悠悠地出了校門。
喬以南的公寓離韓大很近,開車只要五分鐘,坐公交車也就十五分鐘。
陸依抬頭看了看已成鴨蛋黃的夕陽,突然心血來潮,準備走路回家。
她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邊走一邊哼著歌,怡然自得如走在無人的白色沙灘上。
一輛車駛到她身邊,喇叭聲響了兩下,陸依蹙了蹙眉,誰這麼沒公德心亂按喇叭?還讓不讓人好好走路了?
她探頭一看,還未來得及表達自己的不滿,就看到喬以南坐在駕駛位上,不耐地看了她一眼:「上車。」
陸依迅速地打開了後車門,正要鑽進去,喬以南冷冷的聲音飄了過來。
「我看起來像你司機嗎?」
陸依果斷關上後車門,鑽進了副駕駛位。
「系好安全帶。」喬以南扔下一句話,一踩油門,車子就飛馳出去。
車上的氣氛沉悶得有些尷尬,陸依只好閉眼裝睡,卻聽到喬以南開口問道:「你回來結婚,我姐姐知道嗎?」
「我還沒告訴她。」
「呵……」
這一聲「呵」簡直就是無聲勝有聲,陸依被呵得心裡發虛,頭都快垂到胸前了。
接下來就是一路無話,好在只有幾分鐘車程,陸依下車的時候,心想,她果然是走路的命,喬以南的車坐得太痛苦了。
兩人一起回到公寓,陸依走在喬以南後面,看到鑰匙轉動的剎那,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沒做,可她還來不及阻止,就眼睜睜地看著門打開了。
一室狼藉。
喬以南的臉青了青。
「別急,我這就去打掃!」陸依立馬竄到喬以南前面,飛奔到客廳里。
她左右掃了一眼,問道:「掃把呢?」
喬以南站在玄關處,伸手打開旁邊的儲物櫃,裡面放著嶄新的掃把和拖把。
陸依湊過去一看:「這麼新?你都從來沒掃過地嗎?」
喬以南扯了扯嘴角,並不回答,直接回了臥室。
二十分鐘後,陸依敲了敲喬以南的門:「打掃好了,你可以出來了。」
「做好飯再叫我。」喬以南的聲音很冷淡,此時的他正站在窗前發呆,他在手機里翻著喬以雅從前發給他的照片,七張照片,七個年頭,見證了陸依的十八歲到二十五歲,沒有他陪伴卻仍然燦爛無比的年華。
光是想想,就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恨意充斥在胸腔里。
喬以南閉了閉眼,算了,既然她已經回來了,那麼,就原諒她吧……
「……」陸依默默地走開了,絲毫不知道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她已經被人恨了一場又被莫名原諒了……
一個小時後,陸依再次敲了敲喬以南的門:「飯做好了。」
喬大爺您可以出來用膳了!
喬以南已經洗完澡換了一身休閒衫,他坐到餐桌前,看到有模有樣的三菜一湯,臉色難得和藹了些,對著站在餐桌前的陸依,道:「坐吧。」
「……」陸依真想噴他一口鹽汽水,她就沒準備站著,他這副恩賜的表情到底是幾個意思?
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啊!陸依含淚坐了下來。
喬以南吃了兩碗飯,胃口顯然比中午要好,陸依感動得熱淚盈眶,這是對她廚藝的認可啊!
「我吃飽了,你別忘了洗碗。」喬以南放下筷子,淡淡道。
「……」陸依收回感動之情,默默地扒飯。
等陸依收拾好廚房,喬以南已經優哉游哉地在客廳里看電視了。
陸依在客廳里張望了一番,好像她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了,所以她蹭到了喬以南身邊,努力尋找話題:「喬以南,你在看什麼呀?」
「你不是有眼睛嗎?」
「……」陸依氣餒,還能不能好好搭個訕了?
她索性不再開口,抓過一個抱枕抱在胸前,惡狠狠地盯著電視屏幕。
喬以南看的是科技頻道,陸依沒看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了,好無聊好枯燥有沒有?更重要的是,看不懂啊……
「喬以南,我們能換個台嗎?」陸依小聲問道。
喬以南直接用行動回答了她,他按了下遙控器,電視上就出現了一部經典的動畫片——《哆啦A夢》。
陸依吐血,這都幾歲的人了,竟然還看《哆啦A夢》?
更重要的是,他早就看過八百遍了!她作為一個動畫師,都已經看膩了,他竟然還沒看膩?
「不想看?」喬以南瞥了她一眼,作勢就要調回原來的頻道。
陸依連忙阻止他:「想想想!」
看《哆啦A夢》也比看科技頻道好哇……
陸依含淚,使勁兒瞪著電視屏幕。
喬以南看著她的側臉,有些微的失神。他的腦海里浮現出她小時候的模樣,那時她的臉上還沒有這麼多膠原蛋白,瘦得像個非洲難民,姐姐領著她走進家門,她用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睛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以南哥哥。」
那聲音柔軟又脆弱,輕而易舉就能激起人的保護欲。
「喬以南,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喬以南愣神的時候,陸依把臉湊到他面前,眨巴著眼睛問道。
「你問。」喬以南回過神來,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眼睛,有些不自在地撇開臉。
「我能吃泡椒鳳爪嗎?」陸依眨了眨眼,努力賣萌。
「不能。」
「嗷嗚……」賣萌失敗,陸依陷入了沒有泡椒鳳爪的憂傷中。
4)喜怒無常的喬大神
陸依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在學校很快就混得如魚得水。
至於喬以南,除了早上出門和晚上回家,他們幾乎沒有在學校里遇見過。
周六,陸依難得沒有睡懶覺,早早地起床,從行李箱裡挑了件薄荷綠的連衣裙,然後化了個淡妝,還戴了隱形眼鏡。
一切準備就緒,陸依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好好地欣賞了自己一番,嘿嘿,打扮起來也是個小美人啊!
她信心滿滿地挺了挺胸,轉身就要走出去。
一轉身,她就見喬以南雙手環胸,倚在浴室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陸依的小心肝顫了顫,以為喬以南等著用衛生間,連忙道:「我用好了,你用吧。」
陸依說完就要出去,越過喬以南的時候,她聽到喬以南淡淡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去相親?」
他的聲音明明那樣平淡,可陸依卻覺得有一股莫名的威懾力,感覺自己在他面前不由自主矮了半截兒,儘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淡淡的一句話就會讓她如此心虛。
所以,她含糊地應了一聲就飛快地逃離了危險區域。
看著陸依迫不及待地往外跑的身影,喬以南很不爽。
她在他家混吃混喝,現在卻跑去跟別人相親?
天下有這麼好的事?
喬以南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陸依攔了輛計程車,她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有些茫然。
手機響了一聲,有簡訊進來。她低頭一看,是父親的,只有一句話:出發了嗎?
陸依連忙回覆:出發了。
放下手機,她微微地嘆了口氣。那些微的茫然在此刻全都散去,她握了握拳,給自己打氣,不就是相親嗎?不就是要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嗎?
那又怎樣呢?
車子開到一半,手機突然又響了。她低頭一看,是喬以雅的電話,連忙接了起來。
「姐姐。」陸依笑著喚了一聲。
「依依,快,你快回家一趟!以南他剛剛在浴室摔了,我現在不在韓市,你幫我送他去醫院。」喬以雅火急火燎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陸依一愣,剛剛他還差點兒用氣場壓死她,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就摔了?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現世報哇?
陸依彎了彎嘴角,下意識就要嘿嘿一笑,可笑聲到了嘴邊又馬上咽了回去,姐姐還在電話那頭呢,被聽到就不好了!
陸依這麼想著,對司機道:「師傅,麻煩掉頭,我們要回去!」
「依依,以南就拜託你了,請務必幫我照顧好他。」喬以雅略鬆了口氣的聲音再次傳過來。
陸依頓時覺得自己責任重大,連忙安撫:「姐姐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喬以雅掛了電話,剛剛還擔心弟弟緊張得不得了的女人,此刻全然換了副表情,她對著身後的按摩師懶洋洋地道:「繼續吧。」
喬以雅躺在按摩床上,拿著手機又撥了個號碼,等那頭接起來之後,她嗤笑一聲:「依依現在在回去的路上,你可給我裝像了,如果被她看出來,我唯你是問。」
「我能不能不使用這招?」電話那頭的喬以南沉默片刻,無奈地問。
「行啊,你自己看著辦。」喬以雅嘿嘿一笑,果斷掛了電話。
喬以南頭痛地撫了撫額,果然還是不能讓喬以雅摻和,他不過問了下建議,喬以雅就已經給他準備了全套劇情。
他坐在沙發上沉默了會兒,最終還是認命地起身,嗯,做準備工作。
而此時的陸依,則在發呆,明明馬上就要到了,去見一個有可能是她未來丈夫的人,從此完完全全地忘掉過去,可她好不容易決定要往前走,又被他拖了回來。
她看著前面的車流,有些焦躁地扭著手指。
喬以南,你可真是我的克星!
認識喬以南,是太久之前的事,久到三年五載都不足以用來形容時間的長度,她還記得,那一年,她只有十歲,姐姐陸然因車禍去世,她被喬以雅領回家,從此成了喬家的一分子。
踏進喬家大門的時候,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喬以南。他與她同歲,可看起來比她老成許多,舉手投足活脫脫一個豪門小少爺。
喬以雅給她介紹的時候,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以南哥哥」,可他卻只是哼了一聲,就沒有理她,高冷范兒十足。
最後他被喬以雅削了一頓,才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妹妹。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這樣喚她,後來他都是直接叫她陸依,連名帶姓,有些不耐煩,又無可奈何。
陸依是突然闖到他家的,喬家上下都把她當成公主一樣來寵,尤其是喬以雅。喬以雅完全充當了陸然的角色,成了她另一個姐姐。
只要喬以南稍微對她露出一點兒不耐煩的神色,喬以雅必然要削他一頓。
也許是因為喬以雅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所以喬以南才會一直看她不順眼,她不止一次聽到喬以南梗著脖子問喬以雅:「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姐?」
當然,結果就是喬以南又被削一頓。
那應該算是喬以南的黑歷史,高嶺之花是被姐姐從小削到大的,說出去誰會信?
陸依光是替喬以南想想,就覺得蠻心酸的。
所以,陸依從小就對喬以南很好,送吃送喝送溫暖那是常事,就像兩人同在一個飯桌,只要是喬以南不吃的菜,最後都會被她解決。
「到了。」
司機的一句話,把陸依從回憶中拉了出來。她連忙付了錢,匆匆忙忙往公寓裡趕去。
「喬以南,你沒事吧?」陸依一打開門,就大聲喊道。
「你看我的樣子像沒事嗎?」喬以南的聲音悶悶地響了起來,細聽之下,竟有些委屈。
陸依定睛一看,喬以南正躺在沙發上,仍然是一身休閒的裝束,只是左腳纏了厚厚的繃帶,從腳趾一直纏到了小腿,所以他左褲腿被剪了一截兒。
陸依的心突然微微一顫,她看著他腳上的繃帶,一想到自己剛剛竟然還幸災樂禍,就不由得生出一種愧疚之情。
不過,他的左腿都被纏成這樣了,他竟然還能跟個沒事人一樣,拿著本厚厚的外文書在看。
陸依氣不打一處來,直接上去奪走了喬以南手中的書,道:「這種時候你就別裝了好不好?」
「……」
喬以南有些不悅,正欲發作,就見陸依小心地摸了摸他的繃帶,小聲問:「疼嗎?」
喬以南的心一下子又軟了下來:「不疼。」
是真的不疼。
「都腫成這樣了,怎麼會不疼?」陸依提高音量,瞪了喬以南一眼。
喬以南只好改口:「有點兒疼。」
陸依這才算相信他,她看著繃帶,後知後覺地問道:「呃,這誰給你包紮的?」
「剛剛老徐過來了一趟,他幫我包的。」喬以南面不改色地撒謊。
老徐是喬家的家庭醫生,陸依聽了,絲毫沒有懷疑,只是殷切地問道:「老徐說你的傷怎麼樣?要養多久?有沒有什麼忌口的?」
「唔,傷筋動骨一百天,估計要養三個月吧。」喬以南隨口胡扯。
陸依卻是贊同地點了點頭:「要的,你要小心點兒,別再摔了,我這就去給你燉大骨湯。」
陸依說完就轉身去了廚房。
喬以南看著陸依忙碌的身影,破天荒地湧現一種名為內疚的情緒。他沉默了會兒,問道:「你回來照顧我了,那你的相親怎麼辦?」
「沒關係,我可以再約時間。」
還要再約?
喬以南蹙了蹙眉,決定收回剛剛的情緒,淡淡道:「我渴了。」
「水來了……」陸依飛快地從廚房跑了出來。
喬以南這才滿意了些,也不伸手接過杯子,直接就著杯沿喝了口水,喝完後,他抬頭看向陸依:「我累了,你扶我回房休息。」
「你能走嗎?要麼我背你?」陸依看了眼他的左腳,小心翼翼地問。
「沒事,能走。」
喬以南說著,就要起身。陸依連忙湊過去扶起他,儘量讓他的重心傾斜在自己身上。
這是陸依回來後,他們第一次這樣親密地靠在一起。喬以南在陸依眼裡是個傷患,所以她絲毫沒往別的方向想,只是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生怕一不小心就讓他摔了。
至於喬以南,他在後悔自己剛剛的決定。
她的氣息那樣近,近得他一回頭就可以擦到她的臉頰,他的思緒回到很多年前,那一年的夏天剛剛結束,他從巴黎度假回來,他拿出她放在他抽屜里的情書,懷裡還放著他特意為她定製的蒂芙尼項鍊。
他拿著情書在她面前晃了晃,故意問她:「陸依,你這情書是寫給誰的?」
他當時想,只要她承認是給他的,他就把項鍊送給她,然後向她表白。
可她卻露出一個驚詫的表情,驚慌失措地問:「我給沈林寫的情書怎麼會在你這裡?」
於是,他的項鍊再也沒能送出去。
「怎麼了?」察覺到喬以南的身體突然僵硬了些,陸依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事。」喬以南的臉色冷了下來,他突然推開她,自己單腳跳著回了臥室。
雖然喬以南的臉色很差,可他單腳跳的樣子真的很滑稽,陸依還是忍不住笑場了。
但她還沒笑出第二聲,臥室的門就「砰」的一聲關上了。
陸依摸了摸鼻子,心想,受了傷的喬以南更加喜怒無常了……
5)相親遇上奇男子
陸依最近很忙,除了忙著上課,還要忙著照顧喬以南。
喬以南這個假傷患演戲顯然演了全套,直接請了一個月的假,就是苦了陸依天天來回奔波,不僅要給他準備早飯,還要準備中飯和晚飯。
這天中午,陸依上完課後被張院長叫住寒暄了一頓,錯過了午飯時間,等她趕回家,喬以南已經先行午睡了。
陸依推開臥室的門,窗簾遮住了外面的陽光,喬以南睡在床上,房間裡安靜得只能聽到他清淺的呼吸聲。
陸依不由自主地走到床前,蹲下身有些失神地看著他的睡顏。這些年,她見過的男人不算少,國外多的是金髮碧眼的帥哥,可她始終覺得,還是這張臉最好看。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她只能想到一個詞——美人如玉。
那本該是形容女子的詞,可用在他身上,絲毫不覺得陰柔,反而有一種清貴的氣質。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人,竟然是個科學家,還是個高深的天體物理學家?
唉,如果喬美人的脾氣能好點兒,那該多好!
陸依就這麼看著喬以南的臉,只覺得自己胸腔里的一顆心怦怦怦跳得厲害。這就是她年少時喜歡過的人啊,這麼多年了,她刻意將這個人遺忘在歲月的洪流里,從未想過他們還能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她以為七年時間能變成一個全新的自己,會愛上一個全新的人,可七年後,當他們再次重逢,她恍然發現,原來深愛一個人,不會隨著時間轉移。
「看夠了嗎?」喬以南突然睜開眼,毫無睡意地開口。
陸依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她摸了摸發燙的臉,假裝在地上找東西。
「怎麼?你的節操丟了?」喬以南扯了扯嘴角,坐起身看著她。
「……」陸依握拳,這人到底會不會說話?
「我餓了。」
「我馬上去給你做飯。」陸依連忙轉身往廚房跑。
喬以南看著她的背影,揚了揚嘴角。
兩人一起吃了午飯,下午陸依沒課,便待在家裡看電視。
遙控器在陸依手裡,所以她果斷選了個綜藝節目。喬以南坐在她旁邊,絲毫不受電視的干擾,專心地看著手中的書。
茶几上放著一大盤葡萄,陸依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葡萄,吃得開心了還順手給喬以南剝一顆。
喬以南平時看書的時候不喜歡受干擾,但此時此刻,剝好的葡萄一顆顆送到他的嘴邊,他只需要張張嘴就好了,倒也樂得自在。
唯一有些違和的是,陸依每每把葡萄遞過來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啊」一聲,示意他張嘴,完全把他當成了小孩兒來哄。
等到陸依第N次「啊」的時候,喬以南終於忍無可忍,撇過頭去:「不吃了。」
「我自己吃。」陸依噘著嘴收回手,把葡萄扔進了自己嘴裡。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喬以南的「腳傷」痊癒得很快,已經可以回學校工作了。
陸依不放心,特意給喬以南買了一根拐杖,但被喬以南嫌棄地擱在了角落。
「真的不用我扶你嗎?」下車的時候,陸依惴惴不安地問道。
「你希望大家看到你扶著我去上班?」
陸依搖頭。
「那你還不快走?」
陸依連忙下了車,但走了一步又停住了,探頭看向車裡的喬以南:「真的不用我扶嗎?」
「那你來吧。」喬以南微微抿唇,掩住嘴角的一縷笑意。
「……」陸依有些後悔,沒事多什麼嘴呢?
可坑是自己挖的,跪著也得填完!
陸依含淚將喬以南扶下車,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突然聽到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依依、喬教授,你們怎麼在一起?」
陸依的身子一僵,轉頭看向童年年,搜腸刮肚想要找一個完美的藉口,喬以南已經率先開了口:「陸老師自告奮勇要扶我上下班。」
童年年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走上前拍了拍陸依的肩膀,稱讚道:「好同志,韓大就需要你這種活雷鋒。」
陸依的額頭流下一滴冷汗。
「那什麼,你們慢慢走,我先撤啦……」童年年朝陸依眨了眨眼,飛快地消失在停車場。
看著童年年消失的背影,陸依覺得自己腸子都悔青了。
等她回了辦公室,果然就看到了一屋子精光閃閃的八卦之光。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童年年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戒尺,賊笑著狠狠拍了拍桌面。
「請叫我雷鋒。」陸依佯裝淡定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啊呸!」童年年猛地竄了過來,「說,喬教授是不是被你拿下了?」
「……」
「你別擔心靈靈,她巴不得看到喬以南栽在女人手裡。」童年年以為陸依是顧及成靈靈,安撫道。
「她說得沒錯。」成靈靈喝了口水,幽幽地道。
「我今天晚上去相親。」
陸依冷不丁的一句話成功冷卻了辦公室里熱烈的八卦氛圍。
童年年有些反應不能:「不是吧?喬教授真沒被你收下啊?」
「老天會收他,不用我下手。」陸依打了個哈欠,準備接下來的教案。
下午上完課後,陸依直接去了市中心。
相親的地點是韓市最有名的餐廳,至於相親的對象,陸依只知道那人比她大五歲,名字叫「劉君辰」。
聽說劉家在韓市也算是小有地位的家族,劉君辰是劉家長子,他眼高於頂,所以才一直沒有娶親。
說實話,陸依有些緊張,因為她自認不是什麼大美女,劉君辰既然出身富貴,定然已經見慣了各色美女,那些人他都沒看上眼,她能指望他看上自己?
陸依在服務員的指引下走到靠窗的一個卡座,劉君辰還沒來,她剛一坐下,就看到一個穿著一件誇張皮草大衣的男人朝她走了過來。
那男人長了一張娃娃臉,頭髮亂得跟雞窩一樣。說實話,如果不是他那一頭實在欠打理的頭髮和那件實在太老氣的衣服,她實在看不出他有三十歲。
「陸小姐是嗎?我是劉君辰。」那男人脫掉外套,笑得一臉放蕩不羈。
陸依只看了他一眼,就打了個激靈。你相親不洗頭也就算了,你穿皮草大衣我也忍了,可為什麼大冬天的裡面竟然只穿一件緊身衣?
凸點了好嗎!
陸依不忍直視,目光往下移了移,就看到了比緊身衣更不忍直視的緊身褲……
陸依在心底哀號一聲,這都什麼品位啊?!
她只能把目光移到他的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劉先生你好,請坐。」
劉君辰一屁股在她對面坐下。
陸依又打量了他一眼,正準備找個話題,就聽見對方沉痛地開口道:「陸小姐,在你之前我已經相親了十三場了,我知道我這副模樣,你肯定看不上我,所以,我可以接受你拒絕我。」
「我不是看臉的人……」陸依為自己正名,要拒絕也不能找這麼膚淺的理由。
「唉,除了臉,其實我還有很多缺點,比如說不愛洗澡,喜歡摳腳……我的前女友、前前女友、前前前女友就是因為這些離開我的……」劉君辰深深地嘆了口氣。
「沒關係,缺點都是能改的。」陸依見他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樣,忍不住安慰。
哪知她這麼一安慰,劉君辰的表情更加想哭了。正好有服務員送水上來,劉君辰端水杯的時候銷魂地翹了個蘭花指。
見陸依被驚到,他露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痛定思痛道:「其實……我是同性戀……」
陸依呆了一呆,磕磕巴巴地陳述了一個事實:「你、你剛剛說你有前女友、前前女友,還有前前前女友……」
劉君辰一愣,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就這麼被拆穿了……
他沉默了片刻,以更加沉痛的語氣道:「其實……那些都是障眼法……」
他抬起頭,正要說些什麼,目光突然落到從門口走進來的人身上,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興奮之情,拍桌而起道:「看,那就是我男朋友。他一定是知道我要來相親,特意來阻止的!」
劉君辰說完就奔了過去。
陸依看了過去,那人被劉君辰擋著,看不太清楚,期間劉君辰湊在那人耳邊說了什麼,然後兩人一起往陸依這邊走來。
「陸小姐,這就是我男朋友。」劉君辰的聲音帶了抹激動。
陸依定睛一看,頓時傻了:「羅大哥?怎麼會是你?」
面前的人西裝革履,高大帥氣,是陸依再熟悉不過的人,他是喬以雅的好朋友羅嵐,也是知名音樂家蘇南的經紀人。
發現眼前的人是陸依時,羅嵐整張臉都綠了,他狠狠地瞪了眼劉君辰。
劉君辰也有點兒蒙,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兩人認識啊!
陸依看著劉君辰放在羅嵐胳膊上的「鹹豬手」,感覺自己的三觀崩塌了。她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指著羅嵐道:「羅大哥……你怎麼會是……呢?姐姐要是知道了……」
一聽陸依提起喬以雅,羅嵐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突然一腳把劉君辰踹到了邊上,皺著眉罵了句:「你快給我解釋清楚!」
陸依還沒弄明白,就見劉君辰摸了摸鼻子,湊過來道:「好吧,我不是同性戀,我只是想讓你拒絕我,才想了這一出……」頓了頓,他指了指羅嵐,補充了一句,「這位是我堂哥。」
陸依恍然大悟,狠狠地鬆了口氣,拍了拍胸脯道:「嚇死我了……我就說羅大哥怎麼可能嘛!」
那樣姐姐可怎麼辦?她還指望羅大哥能做她姐夫呢!
她抬頭看向羅嵐,奇怪地問:「羅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
「下個月蘇南要在韓市開演奏會,我們提前回來準備。」羅嵐微笑道。
「真的嗎?有我的票嗎?」陸依雙眼一亮。
「當然,過幾天我就把票寄給你。」羅嵐摸了摸陸依的頭。
「太好了!」陸依歡快地道,頓了頓,她左右張望了一番,嘿嘿一笑,「你在這兒,蘇南該不會也在這兒吧?」
羅嵐看著陸依探頭探腦的模樣,好笑地戳了戳她的頭:「他今天不在,以後有機會我再帶你見他。」
「那讓他給我一張簽名照。」
「別想太多。」蘇南那傢伙,這輩子都沒在照片上籤過名,就算他這個經紀人想要一張,也是難如登天。
「那什麼,堂哥,我也想要一張。」兩人聊得正歡,被冷落的劉君辰突然插了一句。
羅嵐睨了劉君辰一眼:「你先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還有你,怎麼穿成這樣?」
劉君辰尷尬地撓了撓頭,終於把實情說了出來。
原來此人是個不婚主義者,但是家裡執意給他安排了相親,他只好想出各種奇招讓女方拒絕他,他覺得只要女方看不上他,家裡人也不好怪他。
羅嵐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瞅了他一眼:「得得得,你趕緊走人,我跟依依難得見面,我們要敘敘舊。」
「敘舊?」劉君辰的眼珠子轉了轉,微妙地笑了笑,「你們倆該不會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羅嵐一腳踹了出去:「想什麼呢?她是我妹妹!再胡思亂想我就把這事告訴你爸媽!」
「別別別,我滾還不行嗎?」劉君辰頓時變了臉色,連連擺手,拿起皮草大衣就乾脆利落地滾了。
陸依看著劉君辰風一般消失的身影,呆了呆,這傢伙速度夠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