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
按令牌中的定位,顧言遠離官道,往南疾行。
越靠近血色山莊,周圍越是荒涼。
「看來這個叫姬無命的巡夜使,喜歡寧靜啊。」
顧言沒有多想。
他將這點記在心中,加快了腳步。
一炷香的功夫。
顧言眼前出現了一片血色花海。
花有些像玫瑰,又和顧言前世玫瑰有些不同。
即使是寒冬季節,那些花依舊開的紅艷。
寒風吹過,花海起伏,便化作了一片血海浪潮,似乎要衝破土地束縛,衝上來將看到它的人吞噬。
「這花,有些不對勁。」
顧言眼中血金色一閃。
下一刻。
他倒吸一口涼氣,面色大變。
那哪裡是花!
在幽冥眼中,每一朵搖擺的血花上,都有一個滿臉鮮血的女子虛影,在哀嚎,在搖擺!
一朵花,一條人命!
顧言都不敢去想,這一眼望不到頭的血色花海下,是多少蒼蒼白骨!
「感覺有些不對勁啊。」
他掏出巡夜令,聯繫上冷小沫。
這個距離,他們可以直接通過令牌傳音。
令牌一震,傳出了冷小沫客氣的聲音。
「顧巡衛,怎麼了?」
「橘寶在我這裡很好,幫你找先天高手指導的事情,回去後我也會求我爺爺的。」
嘎吱。
聽到最後一句話,顧言拳頭握緊。
原來這指導自己的巡夜使,根本不是冷小沫幫忙找來的。
安全第一。
顧言沒有猶豫,一邊後退,一邊詢問冷小沫。
「冷巡衛,你對姬無命巡夜使有了解麼。」
「嘶~」
下一刻,顧言就聽到令牌那頭冷小沫吸涼氣的聲音。
「你不會得罪了她吧!「
「沒有,只是我剛剛收到了信息,她接了我的指導任務。」
「如果是這樣...姬無命巡夜使偶爾也會指導新人,只要不是叫你去血色莊園就行,她性格不是很穩定。」
冷小沫說的比較委婉。
顧言沉默了。
「我現在就在血色莊園外。」
咚~
那頭傳來了杯子掉在地面的聲音。
「你放心,橘寶我會養的,走好。」
啪。
冷小沫已經掛斷了通訊。
顧言:...
再嘗試聯繫,那邊只回了一條訊息。
「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我爺爺都不是對方對手,總之,被她叫去血色莊園指導的金牌巡夜衛,沒有一個活著走出來。」
「艹」
顧言怒罵一聲,轉身就想回城。
這指導,他不要了!
就在這時,一道慵懶的女聲,傳到了顧言腦海。
「怎麼,到了門口,幹嘛不進來?」
地面蠕動。
顧言精神一恍惚。
再次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出現在了一座簡易走廊。
走廊下,是一條血紅色小溪,前看不到頭,後看不到尾。
遠處也全部被一層血霧籠罩。
走廊盡頭,是一座小亭。
一個身披黑紗的女人,正慵懶躺在亭子中央,往下面血池丟著東西。
血水涌動。
一隻只利齒交錯的怪魚從裡面跳躍出來,爭搶女人丟下的東西。
「過來吧,難道還要我請你?」
顧言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腦子轉的飛快。
數個應對策略被他否定。
不行,已知的信息太少了。
只能隨機應變!
他深吸一口氣,低著頭,不去看那姬無命,向著亭子走去。
「巡夜衛顧言,見過姬巡夜使!」
走到亭子邊緣,顧言恭敬行禮。
如果來之前,他修成了《地煞罡體》先天層次,都不會如此。
奈何,現在他是魚肉。
姬無命將手上食物全部拋入池中,轉過頭,雙眼化作血眸,肆無忌憚打量顧言。
「嗯?」
突然,她驚疑一聲。
「顧言,你現在多大?」
顧言心裡一驚。
隨著修行,他臉上以前的青澀都消失不見,又刻意隱藏,一般人並不會注意他的年齡,連巡夜司和下個縣縣衙登記,他都刻意寫的十八。
沒想到這姬無命居然發現了這點。
他沒有隱藏,開口道:「明年春暖花開,十五歲。」
聞言,姬無命眼中閃過猶豫。
本來,她想著隨便找個藉口弄死顧言,氣一氣夜輝煌,能讓對方不躲著她就更好了。
但是現在看來,這個叫顧言的小傢伙,天賦似乎不錯。
「你是什麼出身,怎麼進的巡夜司,都說說。」
雖然這和指導完全不搭架,但是顧言沒有猶豫,將情況簡單說了出來。
其中,他重點講了自己是夜輝煌推薦進來的,並且這次來郡城,也是對方建議自己過來的。
希望這樣,可以讓對方忌憚一些。
卻不知,姬無命眼中猶豫消失。
一股冷意,開始在周圍蔓延。
顧言感知敏銳。
他心裡咯噔一下。
肯定是自己說的話出問題了!
這一刻,他腦子轉的飛快。
不對!
這姬無命,應該可以查看到我的信息,但她還是詢問了。
說明,我說的這個過程中,有她在意的人。
「夜輝煌!」
絕對是這逼!
眼前這個女人,要麼和夜輝煌有仇,要麼是對方的老情人!!
顧言前世可是私家偵探。
做的最多的,就是這些情感糾紛「處理。」
他立刻理清了其中的關鍵。
想到夜輝煌的性格,顧言沒有猶豫:「對了,姬巡使大人,請問您是不是和夜巡使認識?」
空氣中蔓延的寒氣一頓。
沉默半響。
姬無命淡漠道:「認識又如何,不認識又如何?」
「是這樣的,我因為有一手特殊畫技,才有幸和夜巡使認識,之後他曾經拿著一幅畫像給我評論,邊上就寫著一個姬字。」
「所以我才這樣一問。」
「如果姬巡使好奇的話,在下現在可以將畫像復刻一遍,也許是您族人也說不定。」
聞言,姬無命身體一顫。
下一刻,寒氣消失。
一隻紅色細筆和白紙,出現在顧言面前。
「你說的倒是讓我有些好奇了,畫吧。」
周圍寒氣,已經消失不見。
「稍等。」
顧言抓起細筆,閉上眼睛。
實際上心裡已經在怒罵:「艹,夜輝煌坑我!」
這姬無命,一定和夜輝煌有過感情糾結,結果遷怒到了他身上。
連冷小沫爺爺那種可以請動其他先天來給他指導的人,都不是這姬無命的對手。
這姬無命恐怕在先天之中,都是高手。
如果不是他反應快,現在恐怕已經涼了。
「夜輝煌,別說我不厚道,你自己惹下的風流事,自己解決。」
顧言心裡已經想到了破局之法。
他睜開雙眼,拿著細筆開始在白紙上勾勒。
沒有任何多餘的場景裝飾。
筆畫勾勒。
白紙上便出現了一個身披輕紗女子的背影。
姬無命看到這背影,拳頭就不自覺拽緊。
這畫像雖然沒有正面,但是憑著神韻,姬無命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就是她!
「這顧言進來後就低著頭,之前也不認識我,他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難道他還記著我?」
姬無命沒發現,她潛意識,就希望這是真的。
畫完之後,顧言將細筆放到一邊,嘆了口氣。
「誒。」
「你為何嘆息?」
姬無命再次被顧言牽動注意力。
「巡夜使有所不知,夜輝煌大人是個性情中人,隨性而為,不在乎地位實力,和在下以畫交友。」
「當時我看他拿出畫像時候,神情憂傷,就好奇詢問。」
「他只說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話。」
姬無命趕緊詢問:「什麼話?」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失去了平常心。
顧言深吸一口氣,轉過頭,背對姬無命,面露深情。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
「等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後悔莫及。」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
「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
「...我愛你!」
「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上一個期限。」
「我希望是……」
「一萬年!」
背後,陷入了沉默。
淚水無聲划過姬無命的臉蛋。
她身軀顫抖,捂住了嘴巴。
「誒」
「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我可以看的出來,夜大人曾經肯定和那姬姓姑娘,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只是最後有什麼難言之隱,無故而終。」
「他一定對此耿耿於懷,念念不忘,才能說出這麼深情的話。」
顧言的話,好似催淚劑。
姬無命再也無法克制住情緒。
她一揮手。
一股血幕將整個亭子遮掩。
亭子內,姬無命一開始只是小聲哭,最後再也不顧及形象,趴在亭子石台上,哭的撕心裂肺,鼻涕眼淚橫流...
亭子外,顧言小心臟撲通撲通跳的賊快。
活下來了。
只是這法子,對夜輝煌,不是很友好。
「夜兄,不是我不仗義。」
「這屁事本來就是你自己引起的,死道友不死貧道,我也是沒辦法啊。」
顧言裝模作樣搖搖頭,靜靜等待姬無命將情緒宣洩完。
這一等,就是半天時間。
血幕消失。
姬無命目光柔和看著顧言:「轉過來吧。」
顧言聽話轉過頭。
「不用緊張,我和夜輝煌,相識很久。」
「...那畫像,其實就是我。」
顧言表情驚愕抬頭,看向姬無命,又好似覺得不尊敬一般,重新低下頭。
「呵呵,抬起頭說話吧,沒事。」
姬無命柔聲道。
其實她是一個性格多變的人。
來這裡的巡夜衛。
有因為看了她兩眼,讓她感覺不爽,就被丟進血池餵魚的。
也有不敢看她被丟下去餵魚的。
有對她太恭敬,讓她感覺不爽,就被丟進血池餵魚的。
也有大大咧咧,被丟下去餵魚的。
所以在顧言之前,來這裡被指導的巡夜衛,全部死了。
顧言就完全不一樣了。
愛屋及烏。
此時的姬無命,感覺眼前的顧言怎麼看,怎麼順眼。
顧言早就忍夠了低頭,就順勢抬起了頭。
「大人,那個,時候也不早了,可以開始教導了麼?」
有理智的女人,想法就比較好揣摩了。
他膽子大了起來。
姬無命也不覺得顧言無禮,溫柔笑了笑:「你坐下吧。」
她沒發現,因為顧言和夜輝煌認識的原因,她下意識在顧言面前,將自己溫柔的一面表現了出來。
這和普通女人在意男方的朋友親友那邊對她的看法,是差不多的。
「你想了解哪方面?」
顧言立刻開口道:「一個是先天之間的區別,一個是突破先天時候的注意事項。」
姬無命點點頭。
「先說區別吧。」
「無論是左道還是武道,甚至是血脈世家,先天之後,力量的本質,都是規則。」
「規則,分大道,小道。」
「金木水火土五行。」
「陰陽。」
「時間和空間。」
「類似這些,便是大道。」
「當然,大道數量眾多,我也難以知曉全部。」
「而從這些大道延伸下來的,則為小道,諸如雨滴之道,便歸屬於水之大道,灼燒之道,便屬於火之大道,等等。」
「先天的區別,就在於領悟的小道數量。」
「同樣是修行水之一道,一個人天賦好,領悟了柔,滲透,滋生萬物數條小道,實力自然不是只領悟了一條道的先天能夠比的。」
「而且神通以上的境界,需要小道融合,撬動大道。」
「不過這點你現在不用知道。」
隨著姬無命講解,顧言頓時豁然開朗起來。
不對啊。
他開口道:「可是我在無定府藏經閣,看到類似言論,說先天就決定了後續修行的根基,這豈不是和小道撬動大道的說法想左?」
姬無命搖頭。
「這說法,沒錯。」
「但是,沒將關鍵點出。」
她伸出手掌,掌心一團血水化作長條流動。
「我修行的是鮮血一道,無論是戰鬥還是保命能力,都極強,可是我的潛力,卻不強,你知道為何麼?」
聞言,顧言眼中閃過思索。
「莫非是鮮血一道,後續沒有對應的大道可以躍遷?」
姬無命點點頭。
「也不是沒有。」
「鮮血一道,原則上正可轉為陽之大道,逆可追求毀滅之道,但是根本做不到。」
她嘆息一聲。
「因為一些道,融入後,必成魔。」
「所以武道真意,最好是選前路清晰的小道去領悟。」
顧言徹底懂了。
魔,幾乎是另類的詭異。
恐怕因為赤潮的原因,這方天地規則,有問題。
「至於突破先天的注意事項,我想想。」
姬無命眼中閃過思索。
「先天三個必要條件你知曉吧?」
顧言點頭:「武道需要凝聚血元,領悟真意,最後將真意融入血元,獲得天地洗禮。」
「嗯,沒錯。」
姬無命伸出兩根纖細手指。
「注意事項,有兩點。」
「一個是血元強度,血元強度越大,獲得洗禮的收穫就越大,最後潛力就會越強。」
「另外一個麼。」
姬無命淡淡一笑:「那就是天地侵染,我們稱呼為心魔。」
「天地洗禮的時候,會有心魔在體內誕生,幻化出種種堪比真實的幻象來迷惑你,或許是錢,權,色,或許是內心的愧疚,或者是某種遺憾等等。」
「潛力越是強大的人,受洗禮時間越久,出現的心魔種類就越多,能不能度過,並不單純看意志,也看運氣。」
「一些人可能對錢權毫無興趣,卻對女色痴迷,運氣不好,出現這類心魔,就很難度過。」
顧言恍然,又有些怪怪的。
這玩意,聽著有些耳熟啊。
突然,他反應過來。
這豈不是和那「有間客棧」的種種考驗,是一樣的?
顧言心中驚疑。
結合前面兩道考驗,某種猜想出現在他腦海。
姬無命看到顧言在發呆,以為是自己說的讓顧言有些擔憂。
「你要是不自信,也可以積蓄貢獻,兌換一份契合你武道真意的世家血脈兌換資格。」
顧言將心中猜疑壓下,看向姬無命。
「血脈難道可以幫助度過心魔?」
姬無命輕笑搖頭。
「不是幫助度過。」
「而是直接無視!」
「心魔的產生,有人猜測是因為天地洗禮,將逸散在天地之間稀薄的赤潮能量帶入體內的原因。」
「就是因為血脈世家晉升先天,根本不會有心魔產生。」
「只要血脈濃郁,就可以輕易突破先天。」
「即使是血脈差一些,修行武道突破,也可以無視心魔的隱患。」
「這就是為何血脈世家,高高在上。」
姬無命臉上,浮現出一股傲然。
顯然,她也是血脈世家子弟!
對於顧言,姬無命十分耐心和優待。
天色漸黑。
顧言才心滿意足起身。
「姬大人,感謝您的耐心指導。」
這一謝,顧言真心誠意。
授道解惑,值得尊敬。
「不用這麼客氣。」
姬無命臉上閃過猶豫。
「顧言...有件事情我想諮詢下你。」
「但說無妨。」
她掏出顧言畫出的畫像。
「其實,你應該也看出來了,這畫像中的人,就是我。」
顧言點頭。
廢話,就是進來的一瞬間,看到你後我即興畫的。
姬無命臉上浮現出紅潤,帶著嬌羞:「我之前一直以為他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一直不願意再見到他,通過你我才知道他沒有忘記我。」
「你說,我要不要去找他。」
顧言無語。
問出這問題,說明姬無命肯定會去找夜輝煌。
問他,只不過是尋求個支持罷了。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
顧言沒有猶豫。
他一臉正色:「自然是要的!」
...
數千里外。
一個長相俊美妖異的青年突然停在空中。
不知為何,剛剛他感覺渾身發冷,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