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扶持(求打賞月票全訂!)

  第677章 扶持(求打賞月票全訂!)

  「兩廣地帶,草木繁盛,風光旖旎,諸位也都看見到了。光是木材的生意,就足夠我們做二十年。何況草木十年、二十年就可以出新材。」

  「除此之外還有草藥,各種食材,至於礦石、瑪瑙、象牙這些,更是不計其數。如果能夠在這裡安營,和百越人合作,結合開發與保護,這樣不僅僅能夠實現我秦人和百越人的和睦相處,而且能夠讓將士們都發財。」

  任囂早就受不了這個苦了,他已經得了三回痢疾了。

  南越宛如熱帶雨林般的氣候使得身處內部的中原人水土不服,這讓他們感到生不如死。

  幸虧靠著醫家精湛的醫術,這才得以苟命。

  有的將士甚至從咸陽過來,專門背一包土。

  「經商,太子這個主意好啊。老是待在這裡苦熬也沒有意義。陛下又不讓我們回去。」

  任囂還是那般大大咧咧的,說話不管不顧。

  就因為他這張嘴,愣是七年了在軍事指揮體例之中只升了一級。

  眾人都被嚇得臉色一白,他們的家人可還都在咸陽城呢。

  趙佗感到太子提出這個主張有些不合時宜。

  「君侯是怎麼想到要讓將士們經商的呢,這是違反軍規的。」

  扶蘇望著堂內十七位都尉說,「如今的天下,局勢早就變化了。我知道中國和四夷的狀況都是什麼樣,將士們的心情和遭遇,我本來有所預料。但是沒想到情況比我想的更為糟糕。」

  扶蘇的話雖然隱晦,但是卻像是一隻箭矢,迅速地擊中靶心,每個將士聽了都心頭一動。

  「再過幾天,又是惱人的盛夏,蟲蛇毒物肆虐,軍中又要大量採購石灰、藥材,用以抵禦這些毒物。」

  夏天,酷暑,將士們過去最喜歡的就是夏天,可是現在呢,他們最恨的就是夏天。

  晴天的時候,太陽能夠把他們烤的發焦;下雨的時候,水能漲到沒過他們的腳踝。

  再有蚊子,毒蚊子恨不得咬死他們。

  這些都尉們的待遇比最低級的士卒好太多了,聽說酷暑來了一個個都要心裡發憷,更別提那些士卒了。

  「時代變了,我們也應該跟著變。哪能照本宣科呢。」

  「更何況,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士兵們在這裡長期飽受困苦,但是我知道咸陽城裡的官吏們大多這個時候還在享受安逸,風雨吹不到,太陽曬不著。」

  「十幾萬秦卒,不能回家,還要長期在這裡飽受戍守的痛苦。這並非長久之計。眼下不過是駐守了三年,就怕還要再駐守兩年。」

  將士們聽到這話,一個個都傻眼了。

  扶蘇可是監軍,他現在卻說這樣的話。

  非但沒有鼓舞士氣,讓士兵們打起精神好好戍衛,結果卻站在士卒的立場上,給他們考慮。

  這也太接地氣了有木有。

  「太子,這樣真的可以嗎?陛下同意我們這麼做。」

  扶蘇望著趙佗和任囂,「你們二位一個是左將軍,一個是右將軍。決定權在你們手中啊,我只是建議。」

  眾都尉們一聽說要經商,早就一個個兩眼放光,聽到扶蘇這麼說,固然心裡懼怕秦始皇,但是也在緩慢地靠攏扶蘇。

  扶蘇只想著速戰速決。

  季布上諫的事情現在已經天下人都知道了。秦始皇聽取諫言雖然再度成為美名,但是扶蘇知道,他那個皇帝父親此刻怕是恨不得把自己給活活吃了,嬴政絕對不會就此罷手的。

  而且嬴政早晚要知道自己在這裡所作所為,到時候他會後悔派遣自己來到這裡。

  所以扶蘇必須速戰速決,儘快拉攏都尉們,讓他們支持自己,返回咸陽奪位。隨後他要施行全國休戰,與民休息的政策,鼓勵農業工業商業實業發展,繁榮經濟。

  天下人過得太苦了。

  君子被逼到野外無法發揮自己的才幹,而小人醜態百出卻頻頻活躍在大眾的視野內,天下各地都是一樣。

  這種日子,也該倒頭了吧。

  小人,退。

  貪官污吏,都死!

  等到初步的會議結束,趙佗、任囂和幾位都尉離開了扶蘇的雅苑,回了軍營開始討論扶蘇今日的辦法。

  都尉孟義說著,「要我說,太子今天說的,實在是誘人啊。」

  「這百越之地,確實寶貝多。如果我們搶到了地盤,但是不適用,這未免說不過去。那些商人倒是拿了文牒,帶著三教九流頻繁在百越一帶活動,獵殺大象截取象牙,捕捉野熊取下熊掌。」

  「聽說他們一趟能賺二十倍的利潤。」

  「不止……」

  「……」

  都尉們你一言我一語,一個個說的心花怒放。

  「太子真是奇人啊。」

  將士們都感到很高興,嬴政把士兵們當工具,只考慮他自己享受與否,不管將士們的死活。

  不過太子不一樣,太子會為他們想。

  有嬴政這麼一個反面教材,反正扶蘇幹啥他們都看著很順眼。

  就連穩重慎言的趙佗都忍不住說:

  「太子想讓我們每個人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就像當初想讓在秦楚戰爭上的雙方都能還家。」

  眾人都望著趙佗,「將軍,您看我們現在該如何啊?」

  「太子監軍,本就來的突然。有些事我需要親自問問太子。不過,說實話,我也希望咱們能在這裡搞些生意什麼的。只是就怕……」

  「怕什麼?」任囂兩步上前,急切地問。

  趙佗:「皇帝陛下未必同意。我們在這裡的一切行動,最後都要上報給皇帝陛下的。」

  眾人聽到皇帝兩個字,一個個都已經搖起了頭,隨後他們紛紛散開了。

  「陛下怎麼會答應這種事呢?」

  趙佗看著諸都尉失落地離開,他自己也心裡不忍,但是沒有辦法。

  蒙將軍教過他,為人臣子,最要緊的就是忠義二字。

  趙佗獨自出去巡營去了,從他選擇承擔責任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心要付出更多來。

  任囂獨自追了出去,到了一個小樹林裡,任囂直接問:「你平日裡挺精明一個人,怎麼今日裝糊塗呢。」

  「我裝糊塗。」

  「太子的話已經很明了了。他擔心將士們長期住在此地,恐怕將要度過非常苦厄的日子。身體和心上,都受不住。可是你為什麼不肯支持呢。太子沒有發話,就是在看你的意思。」

  趙佗捋捋須,「我雖然沒有在朝中為官過。可我曾經見過朝會是如何,那是為了權力你爭我奪的地方。咱們,說白了也是權力鬥爭的延伸罷了。」

  趙佗用自己的劍鞘敲打著一旁參天古木下的於土地之中凸起的樹根。「就像是樹大了,就註定要四處生根。這場戰爭,說到底不僅是為了滿足陛下的野心,更有陛下權衡勢力的用意。我不敢違抗。」

  任囂聽得雲裡霧裡。

  他沒想到當初那個一臉青澀的少年在短暫的時間裡迅速成長為一個高級軍事將領。

  說話的口氣有時候讓他想到了將軍王賁。

  任囂摸著自己的後腦勺,「你說的這些,我根本就聽不懂。伱能不能說的明白一點。」

  趙佗望著任囂,「說出去,你以後會不敢見太子的。」

  「這有什麼。我有什麼不敢見的。」

  趙佗沒有說話。太子的意圖很明顯,他來這裡是來拉票了,「你難道沒有聽說,太子來到這裡之前,曾經殺了陛下的寵臣趙高嗎?很快,陛下聽取規勸,廢棄了東巡計劃。這些事情串聯起來,你就明白了。」

  任囂瞪大眼睛望著趙佗,還是搖頭。

  趙佗有些不耐煩,「就這樣吧。別再問了。」

  任囂在原地滯留,沒有追上去也沒有離開。

  趙佗心軟,又跑回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是個粗人。靠著殺別人的頭當上了將軍。我知道我和別人的不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本領,我的本領就是力氣大。」

  「很多人罵我沒有腦子,我認。但是我也知道,很多人因為我沒有腦子所以對我不設防範。」

  趙佗一愣,他臉色迅速僵硬,「你和我說這些幹嘛。」

  「我雖然沒有腦子,可是我不是瞎子。陛下對我們是什麼態度,什麼想法,即便隔著千山萬水,我也能察覺到。可是為什麼你察覺不到呢。」

  「我不想管太子此來的目的,說這些話為了什麼。重點是太子說的話,能夠讓我們這些士卒在這裡戍守有意義。」

  「我們不是聖人,我們家裡有老有小,我們出征就是為了富貴,為了光宗耀祖,為了妻子父母。」

  「有人下令讓我們在這裡受苦受累,他自己則在咸陽城裡逍遙快活。我聽說他已經有一萬個美女了,宮殿修了幾千座,給他當臣子的人數以萬計,他根本就沒把我們這些人放在心上。」

  「每次他有什麼目標,都是以犧牲我們這些戰士為代價。」

  「這些年來,你難道還沒發覺出來嗎?」

  「他確實是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皇帝,他確實強勢高傲,人中之傑。天下英雄沒有不畏懼他的。」

  「可是我們是人,我們不是那些被每天呈送上去的名字或者數字那樣。我們活生生的人,我們要吃飯,我們有七情六慾!」

  「他要實現理想,就是以犧牲我們為代價。我們要吃飯,我們也要活命,我們也想要過安穩舒適的日子。可是結果呢,我們現在上吐下泄,在關中最苦的時候都沒過過這樣的日子。」

  「多少兄弟死在了他鄉,多少兄弟落下了一生的病根。」

  「這些,你有想過嗎。」

  任囂的一連串質問,讓趙佗的嘴唇哆嗦起來。

  「我以為,你不知道。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任囂坐在了凸起的樹根上,「哼——我告訴你吧,這軍里每個士卒都知道太子為什麼來的了。兩虎共鬥,我們要扶持哪一個,難道還有什麼可以猶豫的嗎?」

  「可是……可是我……」趙佗很害怕,他意識到他們在談論一個隨時掉腦袋的話題,立刻驚慌失措起來。

  他張望林中四野,山坡下面只有幾個受傷的士兵在馬路上學習使用拐杖,藥湯的味道四處瀰漫。

  士兵們看到趙佗和任囂,立刻在下面行軍禮。

  任囂擺擺手,「自己玩兒去!」

  受傷的士兵們臉上展露出花一般的笑容,咧著嘴一瘸一拐向前走去。

  「你知不知道,你的決定將可能讓更多人回不了家,永遠地埋在這裡。」

  二人都沒有回頭,山坡的另一面,是漫山遍野的墳頭。

  趙佗也終於坐了下來。

  「我害怕……」他痛苦地捂住面,「每天晚上都能夢見死去的兄弟又活過來,他們向我走來,不住地跟我說:將軍,我想要回家。將軍,我想要見我的女兒。」

  趙佗淚流滿面。

  任囂才看不慣他這副樣子,「是我的話,早就反了。哪像你這樣。也許我永遠成為不了什麼大將,但是我至少不用受良心的譴責。」

  「為了實現個人的忠義,去犧牲那麼多將士的命,這個忠義,我看也沒有那麼高貴。」

  正是這番話,點醒了趙佗。

  「你是說,我能改變這些?」趙佗總是害怕,他只是想守護人而已,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這樣的大將軍。讓他做政治的抉擇,他總是擔心自己會害死很多人。

  任囂拍著趙佗的肩膀,「你當然能。太子不住地給你機會,問你的想法,你始終張口陛下、閉口陛下,這就是在拒絕太子。」

  「太子是唯一能夠真正結束戰亂的人,天下的人都在期待他的治理。」

  「你知不知道?」

  趙佗和任囂二位,本來只是屠唯麾下的戰將,但是因為在屠唯被暗殺後,趙佗臨危不亂,以最快的方式穩住了軍心,上報朝廷。

  得到了嬴政的極大重視。

  隨後他敏銳地抓住機會,他意識到,秦始皇因為確立郡縣制的格局,導致他失去了眾多將領的擁護,而且他為了安撫那些名將,讓他們帶著少量的兵馬分散駐紮在各地,可見其防範之心。

  除此之外,始皇帝會動不動東巡,來回逡巡於各郡縣。他每次東巡的時候,沿路的駐將都要陪同,從中窺測他們是否心意改變。

  這次攻打百越的戰事,按理說,如果換個好一點的主將,比如太子、王賁、李信,任何人也許都會有好辦法。

  但是嬴政卻偏偏選擇了一群在攻打六國時期沒有甚大功勞的戰將,反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一些並不出名的戰將身上。

  趙佗深知,他們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都是農戶家的兒子,對秦始皇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想要獲得爵位。

  於是就有了一堆在此前攻打六國戰事中不曾聞名的戰將們帶領五十萬大軍,兵分五路攻打百越的戰爭。

  而戰爭的結果是非常慘烈的。

  趙佗是見過太子、王賁、李信等人如何指揮打仗的。

  他們一個擅長攻心,使用謀略;一個善於部署,溝通上下;一個能夠做到捨生忘死,比士卒都衝鋒的更快,站在最前面的位置。

  就是這樣的人,他們才能夠帶領勝利。

  但是這個世界仿佛是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沒想到真正有實力的就那麼幾個人,實際上大部分人都很水。

  所以一旦沒有了那幾個人撐場面,情況很快就變得急轉直下,於是乎裝配精良的秦軍因為高傲和軍事長官們的不成熟,在百越一帶遭遇了巨大的失敗。

  趙佗眼睜睜看著那些弟兄死在自己面前。

  屠唯為了消耗軍隊之中的楚國士卒,每次都讓他們打先鋒,這一再地激怒了那些楚國軍隊改編的士兵。

  最終害的他們身死疆場。

  在扶蘇趕到之前,軍隊裡實際上人心非常不和睦。

  在這個時候,趙佗選擇了承擔責任。

  他認為自己雖然過去只是個小將士,自己的能力也沒有那些明將那麼高。可是他能吃苦,能扛,能戰,他願意肩負起責任,把這些從家鄉帶出來的兄弟們帶回去。

  因為他懇切的陳詞,一度打動了軍中的將士。

  靠著是士卒們一同櫛風沐雨,士卒們心中的憤怒漸漸被轉移到了別的方向,對於趙佗,他們是佩服之至的。

  在短暫的四年裡,快速地;居然先晉升為都尉,隨後晉升為左將軍,如此飛速的成長,使得他成為軍中士卒們的楷模。

  當然,這兩個從農戶家出生的將軍。

  他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對於一個農戶家庭來說,老父親、老母親要承擔多麼重的家務,妻子女兒每天要做多少事才能在這亂世之中活下去,而他們在家裡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等待男人回來。

  趙佗望著西北的方向,心劇烈地抽搐……

  清風吹拂著山崗,翻越這一面,吹向山坡後面,籠罩在萬人墳頭上的雲霧被吹散開來。

  烏鴉聚集在樹枝上,它們鋒利的雙眼注視著下方的墳頭。

  所有的墳頭,都朝著西北方向擺放。

  墳頭旁邊,士兵們栽種下的沙棗樹已經長成了幼苗。

  黃色的花蕊在風中搖曳,靜靜地依偎著墳頭。

  而此時,函谷關以西,正是沙棗樹遍地開花的季節,四野里,飄散著沙棗花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