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韓國新鄭
戰車晃晃悠悠,大軍沿著寬敞的蜿蜒黃色土道上行進。
隨行軍士之中大部分都是只上身套甲,下身都是穿著秦秦國固有的短褲,也就是後世的燈籠褲。
這個時代的盔甲穿在身上,又厚又重,圍起來像是鐵皮桶套在身上一樣。
也就只有指揮戰爭的將軍們會在戰爭中後方全副武裝,真正戰場上作戰,那大部分都是輕裝上陣,甩開膀子就去殺人。否則負著比自己身體都重的鎧甲,在戰場上根本揮灑不開。
什麼重甲林立,在這個時代還是很少見的。
這比拼的就是國力。
真正兩軍對壘,只有打頭陣的,會在開戰前全副武裝,戴盔穿甲。
而扶蘇身邊帶著的這些甲士,也都是胸前後背處披甲而已。
看起來行軍隊伍顯得比較單薄,但是身上攜帶的武器、戰車都是大秦國精良製造。
走在前往韓國舊都新鄭的路上,這支隊伍所到之處,立刻捲起漫天飛塵,驚地鳥雀烏鴉四散驚逃。
樹林深處一片陰鬱,翠色甚濃。山巒間總是瀰漫著濃濃的霧氣,清晨時初次升起的太陽在山巒間照射,山野里空氣中總會出現霓虹。
而當傍晚襲來,暮色給天地間萬事萬物披上一層灰色的漿衣。只剩下明月和澄澈的湖泊,潔白兩相映襯。
月色下,行軍隊伍顯得格外肅穆。天地間一片寂靜,行軍隊伍的步伐整齊劃一,腳步聲像是暗夜裡襲來的潮水。
天地間一片空明澄澈,天地山川各處景物都清晰的呈現在眼前。
一路走過來,扶蘇在戰車上左顧右盼,不是山就是水。
山都是青褐色的,水大都清澈見底。
「美。實在是美。怪不得燕趙遊俠寧可浪跡天涯,也不願意擠在高門之中做死士。」
「您不去與諸將一同入帳歇息嗎?」灌夫駕著馬車,信則陪侍在扶蘇身邊,手裡持著弩機弩箭。
前方,一些高級軍官已經搭設了營帳,在地炊煮燒肉,準備就地休息。
「不了。」
這些軍官本不必做的這麼明顯,可以低調些保護自己。但是他們都是為了自己,才採取這樣明目張胆的方式,以轉移潛在敵人的注意力。
所以他更要保持低調。
所有人都沒想到,一向身負盛名、養在深宮尊貴無雙的太子居然還有這麼吃苦的一面。
扶蘇居然隨行出行十幾天,每天都能堅持站在戰車上,從來沒有坐過馬車。
這就讓護衛扶蘇出行的秦國中高級將領對扶蘇都刮目相看。
蒙恬倒是方便,他早就習慣了戎馬軍旅。
只是上卿鄭國,他雖然坐了一路馬車,但是路途遙遠顛簸,身體早就遭受不住,屁股都已經被顛麻了。
而內心的掙扎,更讓他幾度想著跳車逃離秦國,並且遠離韓國。
身為韓人,他昔日受韓王重託前來秦國行疲弱秦國之計,在事情敗露後,於秦國威逼利誘之下,鄭國選擇了投誠秦國。
秦王拜自己為上卿,但是多年以來,鄭國一直內心備受煎熬。
一個敢於深入他國做間諜,為了家國甘願將生死度之於外的人,如今竟然為了功名富貴苟且偷生來了。
鄭國坐在馬車上,心事重重的。他撩開窗簾,望著漫天繁星,鬱鬱蔥蔥的山坡高崗。
這是舊日韓國的地貌風景沒有錯。
望著窗外的風景,鄭國內心深處湧起了強烈的思念故土、故鄉親人、以及對舊日國主的愧對之情。
——
潁川郡新鄭。
舊韓庶民多有穿著破爛補丁組好的衣服,青壯大多都被招募加入秦國的軍隊,繼續對外征戰開拔。
大街上滿是蕭條,戰爭破壞了一切。
商人原本四處做買賣,如今大都跑到鄉野之地,憑藉攀附權貴,置辦田產,居住在山野里避免戰火侵襲。
剩下的就只有一些被秦國官軍嚴格看管的貴族,以及跑去哪裡都很難活下去,不如留在新鄭的老弱病殘。
這就是如今的新鄭,一片淒哀的狀況。
因為不久前,新鄭接連發生了兩次暴亂。秦軍又殺死了不少世代居住在韓國都城的子民。
他們的屍體頭顱到現在都被高高地懸掛在城門口,雙目圓睜,任憑風吹日曬羽淋,始終被懸掛在城牆牆頭上,他們以此來對其餘亂黨謀逆之徒做出威懾。
戰國末秦初,每個人內心深處,多多少少都覆蓋著有關於國與家的仇恨陰影。
失去了兒子的母親,失去了丈夫的妻子,她們並不會換個角度思考問題。她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的兒子和丈夫只要歸順秦國,就能夠倖免於難。
與之相反,她們內心深處是支持韓國復興,她們和他們家裡男丁一樣,都怨恨痛恨秦國,認為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為秦王政的野心還有野蠻的秦軍。
他們渴望和平,卻又抗拒秦國一統天下的進程。
這和嬴政以為的只要把他們納入秦國,就可以結束戰爭,到時候把韓國庶民也納入秦國軍功爵制體系下,和他們成為利益共同體的想法完全相悖。
事實上,舊韓百姓在暴亂發生之後,對秦國的怨怒與日俱增。
這就是扶蘇了解到的情況。
所以很多時候,治理天下比簡單粗暴的征伐要困難的多。
這時候,還幻想著靠鼓吹仁政來鞏固統治是不可行的,關鍵還是需要因勢利導。
給他們新的利益,才是解決問題之道。
扶蘇坐在馬車上,望著臨近新鄭一路上無人修葺的斷壁殘垣,荒草在孤墳之上長得和人的膝蓋一樣高,壞掉的籬笆和牆垣倒在一塊,雨水沖刷了無數次,早就將原貌給破壞殆盡,一起爛在新泥之中。
新鄭城中,瀰漫著血腥鎮壓之後的惶惶不安。無論是兵力相對來說較寡的秦國駐守將士,還是新鄭原先的百姓,前者十分緊張焦躁不安,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有攜帶兵器的暴民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這些駐守在外的將士們都戰戰兢兢的。
至於後者,對新鄭原先的百姓來說,秦國人就是不速之客。即便他們遭受韓國君王乃至貴族的壓迫,可是大多數人心底里還是認同這片土地屬於韓國貴族,而不是野蠻的秦國人。
當看到秦國的甲士,路上的韓國百姓都是低著頭,將身子蜷縮起來,躬身匍匐通過。
駐守此地的大將騰和新鄭縣吏都已經把隨行軍隊的進城的道路清理完畢,將這條街道上所有的人都給攆走,甚至在險要處設置了拒馬樁,但是扶蘇依舊能夠透過居民房子的空隙,和拒馬樁後的韓國百姓。
秦國的士兵和韓國百姓明顯是處在一種敵對狀態,韓國人對自己的仇視,也可以從他們憤恨的眼神中看出來。
扶蘇混在護衛隊裡,站在戰車上,大眾的目光都落在前方的轀輬車上。
前來迎接的秦吏只能和蒙恬等護衛將領通話,轀輬車邊上始終被圍的水泄不通。
騰遠遠就看到扶蘇站在戰車上,全副武裝戴著盔甲。
他有點驚訝,但是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只是和蒙恬配合把人一股腦全部接進了驛館。
驛館居所也是被精心設計過的,照樣用的是以假亂真的手法。對豪華寬大的房室,重兵守衛,身邊其他的房間則都布置了相同數量的衛兵把守。
看到這一行過來,這些人這麼煞費心機地保護自己,扶蘇就知道,「看來這些舊韓餘孽舊勢力非常頑強,把你們折騰的不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