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你說對吧,爸?
也許這麼比喻不太合適,但事實就是當年的瓦倫迪諾幫在成為夜之城的掌權者之後,在引入了大量接頭幫派習氣後,它治好了夜之城刁民們一直以來的矯情勁。
曾經的夜之城曾調侃自己不養閒人,號稱你可以不活,但不能沒活,而現在的夜之城同樣不養閒人,你可以死於飢餓,可以死於意外,可以死於他殺,但絕沒有人能死於安逸。
長達二十幾年的避難所生活,緊缺的物資配給,讓所有倖存者都養成精打細算的習慣,而在瓦倫蒂諾人接管了夜之城之後,他們更是讓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強權勝於民主。
古斯沃塔自認為不是暴君,但在他的治理下,夜之城每天都有人被送上絞刑架,有些人是因為偷竊,還有些人則是因為拒絕勞役。
他非常不理解後者,連他本人都需要每天工作十四個小時才能精打細算的餵飽夜之城的每一張嘴,然後用餘下的物資和外界勢力不斷博弈,來獲取更大的利益,怎麼會有人妄想能不勞而獲呢?
古斯沃塔不想評判那些被編號避難所在大風暴時期所實行的平均分配製度,但這個制度確實在實質上養活了一大群『閒人』,讓他不得不拿出這種血腥的辦法來強迫這些閒人走出舒適區,去直面廢土上的風沙。
但實際效果並不理想,有太多人擁有避難所的身份認證,雖然瓦倫蒂諾幫已經拿到了夜之城所有避難所的通行權限,不過這些人依然可以利用自己避難所居民的身份從物資獲取埠獲取足夠的生存物資。
只要這些人滿足於這種最低生活保證,瓦倫蒂諾人就很難調動起這些人的積極性.
而大風暴時期,幾乎所有倖存者都學會了如何降低自己的物質欲。
所以眼下古斯沃塔空有大量人力資源卻無法有效利用,反而滋長了夜之城內其他避難所居民的抵抗情緒。
根據古斯沃塔手下衝鋒隊的調查,夜之城內現在甚至存在著數個倖存者團體在暗中試圖聯繫玩家,打算以租賃素體的方式換取其他利益。
針對古斯洛塔這樣的老夜城人而言,簡直是羞辱。
夜城人和玩家勢不兩立的傳統,早在玩家戰爭開始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他們一向以唐吉為榮,並堅定地站在反玩家立場上。
但在避難所中長大的新希望一代顯然和老夜城人之間已經形成了觀念上的鴻溝,他們不想為了這場戰爭而繼續奉獻自己的人生。
這也是新希望紀元以來,幾乎所有避難所都在面對的問題。
越是那些條件好的編號避難所問題就越嚴重,因為在這些避難所中,配備了可以讓新希望一代目睹舊時代繁華的全息教學設備。
他們從小耳讀目染了天啟日前世界的美好,開放之後重新踏上地表的新希望一代卻忽然發現那場戰爭已經把他們所憧憬的一切都徹底摧毀。
更讓他們絕望的則是,那場毀天滅地的災難,並沒有結束戰爭。
位於中央區的倖存者為紀念廣場,是古斯洛塔主導的第一個夜之城重建項目,他正號召著夜之城的倖存者們走出避難所,將中心區沉降的沙礫全都運走,以便於露出下面的土地,開墾更大規模的農業土地。
但這個項目推進的速度非常緩慢,古斯沃塔即使把人吊死在廣場上,那些倖存者也頗有一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的態度。
顯然最少在古斯沃塔這個層面上,他還沒有意識到灰色田野計劃對人類文明所造成的影響。
以吳千映博士現在所搜集到的資料來看,截止到NC-25年年末的數據,同比與紅日事件前一年的數據做對比,人體內多巴胺的分泌量最少降低了百分之四十六。
換句話說,一直沒有古斯沃塔的高壓政策,這些倖存者中也有很多人會自己把自己掛在那根繩子上。
當年米科爾森所制定的人類自我劣化計劃的遺毒,正在逐步蠶食著這個文明。
當然,這暫時還影響不到夜之城的復興,畢竟從各種角度而言,葉之城都是天啟日之後人類文明最有底蘊的城市之一了。
其城市內密布的避難所,大量倖存者,以及在大風暴中所受的額外的照料,都成了讓這座城市再次復興的養分。
除了鐵路計劃之外,中心區重建計劃就是夜之城內規模最大的復興計劃了。
而古斯沃塔在確定唐吉還活著之後,在這裡選擇的第一個項目就是重建紅日紀念廣場,當然它現在的名字叫做倖存者紀念廣場,用以紀念每一個不幸死於天啟日的亡魂。
唐吉此時就站在那個似是而非的雕塑前,默默的在地上放上了一束塑料花,在天啟日之前,他也同樣在這裡放上過一束電子花。
只不過當時那束花被淹沒在其他人放下的鮮花中,無人注意,而現在,這一束塑料花卻成了整個廣場唯一的亮色。
夜之城的避難所中確實配備了大量工業級別的3d印表機可以列印這種花束,甚至在盧瑟的個人避難所中還有大量精心培養的鮮花,但它們都不會出現在這裡。
所以唐吉的身影瞬間就被幾個年輕人給盯上了,他們都是新希望一代中的浪蕩子,每天在地表上無所事事的閒逛,寧可飢腸轆轆,等著去刷食物分配機,也絕不肯多動一下,為這座城市的復興而獻上力量。
他們的頹廢,連瓦倫蒂諾邦那些街頭混混都看不下去,雙方之間每一次碰頭都會爆發衝突。
諷刺的是,當年瓦倫蒂諾幫的街頭戰士們靠的是豁出一切的氣勢來震懾其他人,而現在,擁有這種氣勢的人則成了新希望一代。
他們是真的能豁出去,對死亡毫無懼意,所以總能在這種衝突中取得上風。
畢竟那些根紅苗正的瓦倫蒂諾人,現在成了穿鞋的,有了光明的未來
「老兄,你這花是從哪來的?」一個看起來年輕不過十七八歲的男孩大大咧咧的擋在唐吉的面前,眼神火熱的看了一眼雕塑前的假花:「要是有門路的話,不妨分享出來,有錢大家一起賺不是麼?」
當男孩這麼說的時候,他身邊那些和他差不多年齡的男孩女孩們已經嫻熟的擋住了唐吉的所有去路,這幫人還有意無意的露出了自己腰間的武器。
有些人只有一把可憐兮兮的匕首,還有的人腰間則別著自製的手槍,只有為首的那個有一把鋸短了槍口的鐵棍式霰彈槍,就掛在大衣內側。
只不過從槍管上的鏽跡來看,這玩意兒搞不好是他從哪個遺蹟里自己挖出來的。
心情不太美麗的唐吉掃了一眼這些年輕人,發現他們當中年齡最大的也不會超過二十歲,那這些人只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眼神中毫無生氣可言。
他們來找唐吉的麻煩,根本不是為了那束花,也不是為了那束花背後潛在的門路,而是單純看唐吉的身材魁梧,看上去就很不好惹,打算找找刺激。
擋在唐吉面前的年輕人,沒有一絲緊張,整個過程中唯一展現出一點生氣的反應,是在唐吉下意識皺起眉頭的那一瞬間。
在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眼神也終於靈動了一點,仿佛人生終於找到了存在的意義。
這樣的反應,甚至讓唐吉都愣了一下。
在天啟日之後,他曾來過一次夜之城,只不過那一次唐吉直接去來生酒吧找上了羅格,緊接著就離開了這座城市,並沒有對這裡的倖存者有過多了解。
而在那之後,唐吉所接觸到的也只是戴維斯.蒙山避難所和零號避難所的倖存者而已,但顯然那兩座避難所中的倖存者並不能代表倖存者的平均狀態。
眼下這些年輕人顯然才是倖存者中,新希望一代的常態。
「如果我說不,你們打算怎麼做?」唐吉罕見的用心平氣和的語氣問道。
那語氣平和的,能讓沃爾夫岡掉淚,讓米科爾森挺直腰板,他們全都能給唐吉作證,這絕對是世所罕見的待遇。
「我們.」已經做好了挨揍準備的男孩,被唐吉的突然問話給問懵了,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團伙中的老大,但顯然那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也同樣對這樣的反應不知所措。
「讓我猜猜,你打算先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後讓我身後那個女孩給我一下狠的?就用她手裡那根短棍?」唐吉頭也不回的,拆穿了這幫人的小把戲:「再然後呢?用那把沒子彈的槍嚇唬我?」
唐吉的話將這幫年輕人的打算全給拆穿了,靠著這一手,他們最近在廣場附近已經陰了不少人。
當然他們不是最早使用這種小把戲的團伙,最早那幫人的屍體現在就在廣場附近的絞刑架上掛著,但這種壓迫反而加劇了新希望一代年輕人們的反抗意識。
這幫人正在用這種幼稚的方式證明,自己不怕那些瓦倫蒂諾人。
唐吉嘆了一口氣,他沒法對這些年輕人生氣。
不管米科爾森那個爛人到底有著怎樣陰暗的心理,但灰色田野計劃確實是經過他同意的,唐吉是知情者,並且曾經有終止這一切的機會,但他選擇了放任。
同樣天啟日計劃唐吉也是知情者,甚至還是執行者。
是他親手把所謂的新希望一代變成了眼下這幅鬼樣子,所以即使他生氣,這份憤怒也是給他自己的。
唐吉將隱藏在斗篷下的背包解下,直接扔在了地上:「裡面有食物和水,還有子彈,都拿走吧。」
「誰要你的食物和水!」唐吉面前的年輕人好像受到了侮辱,一腳踢翻了背包,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頂在唐吉的脖子上,惡狠狠的說道:「我們又不是乞丐!我們是叛逆者!」
男孩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歇斯底里,可以肯定的是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
唐吉必須承認這些自稱叛逆者的年輕人遠比當年在街頭戰士們更加堅韌,也更有勇氣。
但他們也迷茫的可怕,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真的只是在單純的為了找麻煩而找麻煩。
總之也許是為了向同伴證明自己的勇氣,也許是為了其他什麼原因,唐吉面前的男孩在說完話之後毫不猶豫的一刀捅了下去。
他不在乎自己的命,同樣也不在乎別人。
只可惜他遇到了唐吉,匕首的刀刃在唐吉的皮膚上打滑了.
下一秒唐吉動手,直接捏扁了男孩手中的匕首,又轉身捏住了女孩擊打過來的短棍,稍微用力將短棍拽了回來,直接打了個結扔在地上。
然後在第三個人打算開槍之前,用手指堵住了槍口,讓那把自製的手槍直接炸了膛,同時也造成了今天第一起傷害,開槍的人炸飛了自己兩根手指。
同伴的慘叫和槍響聲,終於讓這些年輕人意識到自己正在面對什麼樣的敵人——超人類。
這些無畏的年輕人終於退縮了,他們知道單憑自己手中這些武器,傷害不到面前的超人類,所以他們選擇了在真正惹惱對方之前離開。
沒有哀求,沒有抱怨,他們離開的是如此坦然,臉上的表情仿佛在說:如果你想報復,就來吧,我們無所謂。
唐吉就這麼目送著他們離開,灰黑色的仇恨之焰在斗篷的掩護下,無人注意。
他扭頭看著安吉麗娜的雕塑,許久後才呢喃自語般的問道:「我都做了些什麼?」
「你做了你該做的,沒人能比你做的更好。」不知道什麼時候,另一個年輕人已經站在了唐吉身邊,手中同樣捧著一朵塑料花,輕輕放在了雕塑前。
年輕人的臉上帶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陽光,仿佛從沒遇到過什麼煩心事一樣,笑容溫暖的能融化最堅硬的寒冰。
「別以為說點好話我就會放過你。」唐吉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
「我這現在和玩家一樣,用的可都是素體,痛不在我身啊,你說對吧,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