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來?你為什麼有這麼多吃的?沒人搶你麼?你沒遇到掠奪者麼?你的車是從哪來的?你為什麼有這麼多槍?」副駕駛連帶后座上多了三個孩子,就好像車裡裝了一萬隻鴨子,讓唐吉對孩子那點愛心在短短三公里的道路上就消耗殆盡了。
「閉嘴!」副駕駛上比較敏感的姐姐一直觀察著唐吉的臉色,此時終於開口呵斥了一句,大姐的威嚴瞬間碾壓了后座雙胞胎活潑的天性,兩個小男孩立刻抱在了一起,各自捂住了對方的嘴,不讓對方開口說話。
「我們的家就在前面,你馬上就能看見圍牆了。」女孩有些沉默的指路,但一雙眼睛左看右看,顯然沒有表現的那麼安分,比如現在,她就在偷偷的想把一顆掉在副駕駛空隙里的手榴彈當成自己的戰利品,藏進口袋裡。
唐吉只是笑了一下,默許了女孩的偷竊行為,他對孩子確實更寬容一點。
女孩口中的家指的是一個倖存者社區,從規模上看這裡最少要比海員之家的營地要更發達一點,只不過現在看起來有些破敗,顯然不久前他們才剛經歷了一次血戰。
用貨櫃壁板和碎磚石堆積起來的圍牆上,有個用卡車堵死的缺口,有簡易掩體的哨塔上,持槍的守衛顯然早早就看見了唐吉的車,此時正有更多的守衛登上簡陋的城牆。
「讓我去交涉,我們剛經歷了一次襲擊,他們會開槍.」女孩的話還沒說完,城牆上的守衛已經開槍了,子彈打在擋風玻璃上,然後被彈飛了,這輛車上安裝的是月光之金號上的防彈玻璃。
從對方開槍的果斷程度上,唐吉覺得他們的武器儲備應該也比海員之家要強得多,畢竟當時里克他們雖然一直拿著槍晃蕩,卻幾乎沒開過槍。
唐吉踩了腳剎車,將車停在距離營地不到一百米的空地上,直接打開車門,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順勢靠在車上給自己點了根煙,等著那個女孩和守衛們交涉。
女孩一腳踹開車門,好不容易下車,加厚過帶裝甲層的車門對她這麼大的孩子而言,還是有些太沉了,她先是遠遠的朝著城牆方向揮了揮手,又爬進車裡,從正副駕駛位中間的空擋把自己的兩個弟弟給掏了出來。
兩個小男孩和他們的姐姐一樣,在后座上把自己幾個口袋裝的滿滿當當,落地的時候滴里噹啷的響,全是子彈。
女孩滿意的拍了拍兩個弟弟的腦袋,就這麼帶著他們走向了城牆。
三個滿載而過的身影就這麼在太陽底下吃力的往前走,結果兩個雙胞胎中的一個,因為衣服口袋質量不行,突然撕開,子彈漏了一地,小男孩緊張的看了一眼唐吉,然後飛快把子彈嘩啦到自己懷裡假裝什麼也沒發生追了上去。
唐吉笑了一下,假裝沒看見這一幕。
他看著那幾個孩子從一道小門溜進了營地,幾分鐘後,營地門口那輛卡車吭哧吭哧的被發動了起來,緩慢的挪開,讓出了一條道路,而後一個騎馬的男人從缺口中出現,將槍斜跨在後背上跑到了距離唐吉二十米遠的地方,將一個裝滿了子彈的口袋扔在了地上。
「你好,陌生人,感謝你把孩子們送回來,孩子們不懂事從你這拿走了一些紀念品。」男人的視線在唐吉嶄新的風衣,以及嘴角帶菸嘴的香菸上掃過,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這裡是霍姆斯鎮,不知道你是路過,還是另有目的?」
「如果你們這正好有油料,我願意做筆交易,如果沒有,那我就是正好路過的好心人。」唐吉鑽進車裡,把三個孩子留下的零碎一起扔在了地上:「我是月光之金號的船長,從外海而來,我和海員之家的傑蘭特船長一起恢復了港口附近的區域,有時間可以過去做點交易,我們歡迎所有正常人。」
聽見海員之家和傑蘭特船長,男人明顯鬆了口氣,顯然海員之家的名頭在這片土地上還是有點名氣的。
看見唐吉坐進車裡就要發動,男人終於開口喊道:「等等,朋友!既然都來了,不如來營地里做做客,喝上一杯水?我們的油料雖然不多,卻也足夠加滿你的車了。」
唐吉從車窗伸出手,朝對方做了個開槍的手勢,對方見狀立刻上前,用一個漂亮的馬術動作,從地上抄起了那袋子子彈和孩子們撿回來的蘑菇,轉身帶路進入了鎮子內。
當唐吉把車開進去後,那輛卡車又將那個缺口牢牢堵死,唐吉打量著整個營地,這裡曾經應該是個高速收費站之類的地方,僅有的一棟磚石房子已經被風沙埋了一半,簡易城牆後一截十幾米長的立交橋橋面依靠著橋墩形成了一片背風坡,形成了整個防禦牆體的主體。
此時那三個孩子正噘著嘴站在圍牆後,顯然被大人拿走自己的收穫讓他們非常不高興。
「我叫利普·霍普森,鎮長的兒子,也是這裡的警長。」騎馬的男人翻身下馬,動作非常利索,唐吉也順勢停車,走出了車門。
利普看起來三十歲出頭,一身花格子襯衫,帶著一頂破舊的牛仔帽,衣領上別著一副墨鏡,胸口還掛著一個不知道從哪找來的警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顯然平時沒少擦拭。
「我叫唐吉,在找掠奪者的營地。」唐吉說著,自顧自的打開了後備箱,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空油桶扔在地上:「一桶油,一百顆子彈,手槍彈,步槍彈都可以。」
這個價格是海員之家那邊的行價,唐吉又看了一眼那幾個孩子問道:「他們怎麼回事?我在距離這裡三公里的地方發現的他們。」
「我猜,他們是偷跑出去找父母留下的物資了。」利普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但最終還是坦然解釋道:「我們在那邊有個種蘑菇的營地,前陣子被掠奪者襲擊了,他們抓走了我們好十幾個農民,其中就包括他們的父母。」
利普看了一眼掛在馬背上的那兩桶灑了一半多的蘑菇,有些懊惱的將小筒扔在了幾個孩子腳邊,而後來了幾個女人,將孩子們給帶走了。
「讓你看笑話了,霍姆斯還不至於養不活幾個孩子。」利普走上前去,將那包子彈遞給了唐吉,又從地上撿起了油桶:「至於燃油,就當你把孩子送回來的報酬好了,我們這以前有個加油站,地下油庫里還有點殘留儲備。」
「你剛才說,你在尋找掠奪者的營地?」利普將油桶遞給其他人,對唐吉做了請的手勢,皺了皺眉頭問道:「為什麼?我是說你看起來確實很厲害,但你只有一個人,而那些掠奪者有好幾百人,他們控制了附近所有地盤。」
「我應付得來。」唐吉再次掏出煙盒,順勢分給了對方一支,給自己點燃後,將打火機也扔給了對方:「我聽說他們在挖一個軍火庫,我想知道他們的進展如何了。」
「咳咳!」利普抽著煙,用力咳嗽了幾聲才緩過勁來:「真見鬼,我上次抽這玩意的時候,還是在十二歲,那是我爸的珍藏,為了那根煙,他拆差點沒把我打死。」
「說到軍火庫,確實有傳言,說他們在尋找一個軍事基地,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四處搜刮奴隸,我們也是因此而受到了襲擊。」利普帶著唐吉走進了鎮子上最大的建築物內部。
從殘存的招牌上來看,這裡以前是家公路餐廳,最低級那種,但因為那賭斷橋的保護,它現在成了這個小鎮保存最完好的建築之一。
「黛西!幫我和我們的客人來點吃的,除了蘑菇什麼都行!」利普一進門就喊道,語氣中顯然對蘑菇充滿了怨念。
「除了蘑菇就只有灰玉米了,你吃哪種?」名叫黛西的女人看起來四十歲出頭,長著一張幹練的臉,氣勢上絲毫不虛利普。
「好吧,那就蘑菇玉米濃湯好了,多放鹽!」利普看了看唐吉的體格:「兩份!再給這位朋友來上三.五張玉米餅!」
「黛西是鎮子上手藝最好的廚師,相信我,即使是那些灰顏色的垃圾也能做的一手好菜。」利普吹噓道:「尤其是蘑菇」
「你知道那些掠奪者在哪。」唐吉看著利普的眼睛問道,顯然對方確實知道。
「我總不能看著你去送死,他們有好幾百人呢.」利普嘆了口氣:「我是為了你好,朋友。」
「你們在合作?」唐吉不是小白,他只是睡的有點久,只是稍微思考一下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關鍵。
「也不算合作,只是花錢買安全而已,我們提供食物,而他們則保證不騷擾我們。」利普再次嘆了口氣:「不然還能怎麼辦呢,我們只有二十個能打敢打的男人,而對方有好幾百人。」
「可你之前說,他們襲擊了你們的蘑菇農場,抓走了不少人。」唐吉玩味的看著對方胸前的警徽,一直看的對方將警徽拽下來,裝進了褲子兜里。
「最少他們還活著,我看見他們都還活著,凱奧說,等幹完活就把他們放回來,我還能怎麼辦?」利普有些懊惱的回答道:「這不是什麼秘密交易,這附近所有倖存者營地都是這麼生存的。」
「如果他們真的挖到了那個軍事基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武器呢。」唐吉再次問道。
「那他們也總得需要有人種糧食吧.」利普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說道:「我不知道你和傑蘭特船長是不是真的認識,但我父親他們以前曾反抗過一次凱奧,你也看見了,現在霍姆斯是我管事,而傑蘭特船長連內陸都不敢靠近。」
「告訴我位置,我不需要其他幫助,只要油料就夠了。」唐吉說話間,那位叫黛西的廚師已經端著利普點的菜上來,就像利普吹噓的那樣,她做的蘑菇玉米湯最少喝起來能下咽,比海員之家的廚師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至於玉米餅.唐吉覺得除非裡面加了成癮性化合物,不然沒人能把這種灰不拉幾的玩意做成美食。
「好吧,你是個固執的人,希望你真的有你看上去那麼強。」利普轉身走出餐廳,不一會功夫拿回了一張地圖,手繪的地圖,天啟日後手繪的地圖。
「這裡是霍姆斯,這裡應該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港口。」利普將兩個位置指出來:「而這裡,就是那些掠奪者現在就在挖掘的地方,大概有五百多個奴隸在裡面幹活,涵蓋了附近七八個倖存者群體的人手,我們不得不努力上交食物,好保證餓瘋了的掠奪者不會把這些人當成儲備糧。」
「至於凱奧,他的老巢在這裡。」利普在距離霍姆斯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點了個點:「那裡以前是片工業區,凱奧的人就在那盤踞著。」
「很好,還有什麼需要我注意的麼?」唐吉仔細看了幾眼地圖,算是記住了路線。
聽見唐吉這麼問,利普猶豫了一下說道:「凱奧的人前幾天已經動身,前往廢土更深處,去聯絡其他掠奪者勢力了,我的人在路上遇到了他們的一個使者。」
倖存者營地的巡邏隊遇到掠奪者的使者會有什麼結果?從利普的反應來看,顯然那個掠奪者現在已經沒機會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我不知道他派了多少人,但如果你只有一個人,我們不能冒險幫你。」利普最後說道,語氣中滿是猶豫和遺憾:「我不能,我得先保證鎮子裡其他人的安全。」
「沒關係,我本來也不需要。」唐吉吃飽喝足,留下了五顆子彈作為飯錢,轉身走出了這個小飯店。
利普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利普,你這個白痴,他說的是真的,他不需要你的幫助。」廚師黛西一臉興奮的看著唐吉的背影,活像個看見偶像的粉絲:「那他麼的可是唐吉!你們這些小屁孩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