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拿著一萬塊錢走到林染面前,他知道這些錢肯定不夠,但絕對不能讓林染白干:「大染,這一萬塊錢你拿著吧!」
「村長,你也知道我是啥樣的人,這錢你逢年過節時,給他們父女倆燒點紙,明年清明再把碑立上。」林染不會收這錢,他心裡不痛快。
村長眼含熱淚地收回了錢:「你放心,我會弄好的。」
供品擺上了,三口人三份供品。
香和長明燈也點上,同樣是三份。
林染將糖塊拿了出來,挨個供桌放了一大把。
「為啥要放糖?」華子問。
「活著時太苦了,想讓他們走的時候能甜一點。」林染蹲下往盆里燒了點紙:「唐安、華子,每個盆里多燒點,明天咱們就送他們走了。」
「好。」
警察過來了,看了小蘭爸爸寫給林染的那封信,縱然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禁潸然淚下:「媽的,就不知道找人幫個忙嗎?跟誰說,誰能不管他們啊!」
「一輩子倔犟,怎麼能拉下臉面。」林染一滴眼淚都沒掉,他跟屋裡的人說:「小蘭的病治不好,全家又這個樣子,她爸也是真的絕望了。」
警察長嘆一聲,開了證明交給了村長。
村醫坐在外面抽著煙:「他們一家三口啊,連買藥錢都沒有了,親戚能幫的都幫了,誰家也不富裕,只是我沒想到,他們會走這一步。」
林染望著小蘭的遺體:「小蘭,下輩子投胎到一個好人家,你是個好姑娘。」一個小姑娘扛水泥掙錢養家,小伙子有的也干不動啊,走了也好,省得挨累了,就像小蘭爸爸說的,小蘭從小到大都苦。
唐安眼圈有點微微發紅,他心裡就是有一種說不來的難受,他也見識過很多葬禮了,眼前的一家三口真的是讓人心堵得慌。
華子沒說什麼,只是心情複雜地抽著煙……
紙活啥的,指定不能少了,明天一早都拉去墳地,沒多還有少的,人活著時一無所有,死了後該有的都得有。
林染打電話都安排好了。
鄰居大嫂坐在外面哭:「我說昨天晚上把蘿蔔白菜都送到我家了呢,我還以為他家沒地方放,就放到了廂房裡,還告訴他們,想吃過來拿,保證凍不了,如果我要是發現的話,或許能攔著……」
說到這兒,鄰居大嫂沉默了,攔著又能怎麼樣?一個躺在炕上不能動,一個因為扛水泥身體廢了,一個得了重病,他們咋活呢?
林染走進了廚房,昨天晚上的飯菜還在……
他將廚房門關上了。
林染去了西屋,坐在炕上算算自己一共送走了多少人。
從十七歲開始單獨接買賣,一直到現在三十四了,就打一年最低一百位,那就得有……呃……數量還挺龐大的。
小蘭爸爸的弟弟到了,他住在別的鎮,腿有殘疾,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望著一家三口的屍體,淚水奪眶而出,他捂著雙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華子將他扶到了西屋,唐安坐在屋裡,不管咋說,得有人守靈,不能一個人都沒有。
村裡的人有過來弔唁
的,他們誰也不寫禮,每人手裡拎著一捆燒紙,將紙錢燒給了他們。
墳得有人挖,村長去找人了,小蘭父女倆得埋在村子裡,小蘭媽媽得回白家。
現在已經上午十點多了,明天一早再挖墳,時間也來得及。
小蘭叔叔也看了遺書,明白親大哥的意思,無非就是不想再見到大嫂。 🄲
林染遞給小蘭叔叔一根煙:「叔兒,晚上守個靈吧,怎麼著屋裡得有一個人在,明天就去火化了,你看還有什麼需要沒?」
「沒有了,怎麼著都行。」小蘭叔叔從兜里掏出了三千塊錢:「林老闆,我這裡只有三千塊了,你別嫌少,不管咋說,你收下吧,要不然我心裡不安。」
「你掙錢也不容易,不用給我錢了。」林染沒要。
「可……」
「真不用了。」
小蘭叔叔又把錢收了回去,然後走到了外面,將錢遞給了鄰居大嫂:「麻煩你幫著操辦點飯菜,林老闆不要錢,可我也不能讓他餓肚子,不管咋說,是我的一點心意。」
「不用錢了,我做。」鄰居大嫂把錢推了回去,她知道小蘭叔叔過得也不富裕,家裡有一個兒子,因為犯點事進去了,把家裡折騰得溜乾淨。
小蘭叔叔不由分說地塞給了鄰居大嫂五百塊錢:「拿著吧!」
村長示意鄰居大嫂收下,要不然小蘭叔叔心裡不得勁。
鄰居大嫂拿著錢去買菜,今天前來幫忙的人都得吃點飯,明天回來還得再吃一頓,特別是打墓的人,這事兒可沒有不喝酒吃飯的。
> 附近的大嬸們也來大嫂家幫忙,聊著小蘭一家子,誰心裡都不好受。
林染走進了東屋,將香點著續上,見唐安心情低落,安慰道:「有時候人走了也是一種解脫,你不用太悲傷,這個世界上比他們苦的也有。」
「哥,我就是想不明白,為啥白家會有這種病呢?」
「我也不知道。」林染也沒法說清楚。
唐安嘆了口氣,低頭看了一眼長明燈,著得還挺好。
「看著點香。」林染叮囑道。
「明白。」唐安一直看著呢。
林染走了出去,問村長:「小蘭受傷了,算是工傷吧?」
「水泥廠那邊一分錢不拿,還說當初給小蘭一個工作已經仁至義盡了,自己沒那個能耐扛水泥,我們憑啥拿錢。」村長說道。
「……」林染。
「如果真給小蘭他們全家補償的話,他們也不能走到這一步,可是又能怎麼樣呢?人都死了,再提這些也沒用了。」村長早先不知道,直到死了才了解事情經過,他們一家三口誰也沒說。
林染沒再說什麼,人都走了,拉倒吧。
這時,門口停了一輛二十萬左右的車,水泥廠老闆過來了。
村長不悅地問:「你過來做什麼?」
「我過來看一眼小蘭他們一家三口,順便的我再跟你們說一遍,平時小蘭只扛一袋水泥,那天非得不顧大家的勸阻同時扛兩袋!」
水泥廠老闆這話說得還挺委屈,仿佛要是合理的工傷,他肯定會掏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