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不重要

  後半夜發了高燒,戚寸心的風寒加重,天不亮時蕭瑜便請了寨子裡的大夫來為她瞧病開藥。Google搜索閱讀

  子茹將三碗水煎作一碗藥時天色已經明亮許多,她望了一眼院門,神情再不像平日那般明快。

  子意走下階來要接過她手中的藥碗,卻見她搖頭,「我來吧姐,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服侍姑娘了。」

  「子茹……」

  子意的眉頭微微皺起來,眼眶憋得有些泛紅,「你……真要那麼做?」

  「姐,你也看到了,姑娘夜夜做噩夢,這幾個月來為了他們的引水渠晝夜顛倒,都瘦成什麼樣了?蕭家寨和豐家寨如今是對我們改觀了,可還有個岑家寨呢?」藥碗裡浮出的熱煙都是苦的,子茹垂下眼睛,「我不想姑娘的努力功虧一簣,也不想北魏的奸計得逞。」

  「姐,既然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眼前,那麼我為什麼不利用?」

  青灰色的天光里,子茹輕抬下頜,神情很淡,「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等今日岑家寨的婚書送過來後,再告訴姑娘。」

  她說罷,端著藥碗繞過子意便往屋裡去了。

  戚寸心半睡半醒被子茹扶著坐起身來,才喝了幾口藥,她好像被這苦澀的味道刺激得清醒了些。

  但外頭忽然有了急促的腳步聲,踩著院子裡未乾的雨水,很快便來到門前。

  是蕭桑阮。

  她走上階來便道:「鄭姑娘,出事了。」

  「你表兄和岑家寨的岑烏珺在陽塵道打起來了。」

  「什麼?」

  戚寸心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子茹一聲問,隨即端起藥碗便站了起來。

  「子茹姑娘,岑烏珺那樣的塊頭,那把子力氣,在我們聖山上都是數一數二的,那位徐公子為了搶他手上的婚書就敢答應跟他比試,也真是勇氣可嘉。」蕭桑阮雙手抱臂,靠在門框上,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子茹,語氣莫名帶刺。

  「什麼婚書?」

  戚寸心敏銳地抓住其中的字眼。

  「鄭姑娘竟不知道?」蕭桑阮有些詫異,但見戚寸心一副茫然的神情,她便皺了一下眉,「那姑娘可真該好好問問你這婢女,我不記得你們漢人的奴婢,可以不經主人的同意,便私下婚配。」

  忽的,子茹摘下銀蛇彎鉤迅速拋出去,蕭桑阮的臉色一變,當即後退躲閃,那鋒利的鉤刃下一刻便嵌入門框之中。

  蕭桑阮險些摔倒,勉強穩住身形之後,抬眼便望見子茹那雙帶著冰冷殺意的眼睛,她心下凜然,面上也是一陣青一陣白,但到底還是氣沖沖地轉身走了。

  「子茹,什麼婚書?你要嫁給誰?」戚寸心坐直身體,她想起蕭桑阮方才說過的話,便又問,「岑家寨的岑烏珺?」

  岑烏珺是岑家寨族長岑琦松的次子。

  「姑娘……」子茹動了動嘴唇。

  「岑烏珺跟隨他父親來瞧蕭、豐兩寨的引水渠時,他瞧上了子茹,便……遣人來問過她的意思。」

  子意跪下去,「姑娘,子茹她是想……」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戚寸心打斷:「是想與岑家寨結這門親,好方便我上天燭峰見大司命?」

  「不,姑娘。」

  子茹也跪下來,「這只是其一。」

  戚寸心看著她,泛白的唇微動,「那你告訴我,其二是什麼?」

  子茹迎上她的目光,又忽然躬身垂首,字字清晰,「奴婢與岑烏珺兩情相悅,望姑娘……成全。」

  戚寸心才要說話,卻又是一陣咳嗽,子意忙起身倒了一杯水要遞給她,卻被她伸手擋開。

  「子茹,這話你不要跟我說,你去跟徐二公子說。」

  乍聽戚寸心談及徐山霽,子茹神情微滯,但也只是片刻,她抿緊唇,一言不發。

  「你不喜歡岑烏珺,就不要做這樣的糊塗事,若他們不願讓我見大司命,不讓我借兵,即便你嫁給岑烏珺,也於事無補。」

  戚寸心撐著床沿站起身來,「快,去陽塵道。」

  陽塵道是迦蒙山上兩片密林間唯一一道泄露天光的縫隙,沒有參天的樹木遮擋,若是日頭好些,連漂浮的塵埃都能照得粒粒分明。

  但昨夜才下過一場暴雨,今日山上各處都是濕潤的,天色也仍是陰沉的。

  戚寸心三人去到陽塵道時,便見不遠處圍得水泄不通的熱鬧人群間,有些南疆人正往兩側退開些,於是人群破開一條口子來,那青年在泥水裡滾了幾圈,吐了血。

  他鼻青臉腫的,下意識用手去擦唇角卻將泥水抹到了臉上,他呸了一聲,牽扯著臉上的傷口,痛得他眼睛泛紅。

  濕潤的霧氣還未散盡,那名身上掛著不少銀飾的年輕男人極為魁梧健碩,五官輪廓也十分深邃,此時正站在那兒,冷眼看著那不經打的漢人青年在泥水裡滾過。

  那南疆男人沾了泥水的臉上是煩躁複雜的神情。

  天邊悶雷炸響,眼看一場雨又要來臨,青年掙扎著在一片唏噓嘲諷的聲音里站起身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血跡,在細小的雨絲輕壓眼睫的剎那,他回頭望見立在戚寸心身邊的子茹。

  向來收拾得精細齊整的青年此時滿身狼狽,那一張原本俊秀的面龐此時也滿是傷,一隻眼睛還有點睜不開了,嘴邊全是血。

  子茹愣愣地望著他。

  當他邁著艱難的步履一瘸一拐地朝她而來,她的眼眶裡不受控制地積蓄起濕潤的淚花,喉嚨乾澀得厲害。

  她看見他一邊走,一邊將攥在手裡的那封殷紅的婚書撕了個粉碎,碎紙片被他隨手拋出去,被半空的雨水浸潤著壓入泥濘里。

  「子茹姑娘,這傢伙屬狗的,打不過就咬人,還玩陰的,他始終不肯認輸,我又不想將人打死。」岑烏珺憋了一肚子氣,他手指節上沾的血幾乎全是徐山霽的,手臂上的傷口也是徐山霽咬的。

  「子茹姑娘,請你告訴我,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岑烏珺走近,指著徐山霽,問她。

  事實上,岑烏珺還沒見過徐山霽這樣的,明知打不過,他還要應下來,哪怕岑烏珺要將他打死,他也死不認輸。

  「如果他是,你又為什麼要應下與我的這樁婚事?」

  岑烏珺沉聲道。

  「那是因為他們四人另有所圖!」

  忽的,一道蒼老的聲音忽然傳來。

  戚寸心轉身,正見一大群人正朝他們走來,走在最前面的除了豐家的族長豐驁與岑家族長岑琦松外,還有一個拄著拐杖被人攙扶的老嫗。

  那老嫗生得一雙吊梢眼,不論那眼睛盯住誰都帶有幾分莫名的陰冷銳利,此時她的目光停在戚寸心身上,「鄭姑娘,你說是嗎?」

  「老夫人這是何意?」

  戚寸心見過她兩面,她便是蕭瑜口中祖父的養女——蕭媞。

  「鄭姑娘不妨先說說,你如何會有月童皇宮裡的稀罕玩意兒?」

  蕭媞嘴邊浮起一個笑,將小巧的瓷盒盛放的那一點兒青玉色的香膏展露在眾人眼前,「這東西我已找人去外頭問過了,這可是你們漢人普通人家一輩子都難得的東西。」

  「好歹七八十歲了,做起偷盜之事如此嫻熟,真是老不羞!」子茹將搖搖欲墜的徐山霽扶住,回頭便罵了一聲。

  「姑娘是宮裡的貴人,又如何會與我的侄女兒蕭瑜相識?你來我南疆費心費力為我們修渠引水,到底為的什麼?」蕭媞根本不理會子茹,只是緊盯著戚寸心,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戚寸心昨夜便已經發現自己的布兜被人動過,此時這老嫗拿著香膏來逼問,她也不見絲毫慌亂。

  披風的狐狸毛領被風吹得微拂脖頸,有點癢,她迎著蕭媞的目光,卻是反問,「蕭老夫人覺得我是什麼目的?」

  「姑娘在此收服人心,只我們蕭家寨和豐家寨還不夠,如今還要自己的丫鬟勾引岑族長的小兒子……還想見大司命,只怕姑娘想做的事,並不小啊。」

  蕭媞冷笑一聲,「你當我們南疆人是傻的?我侄女蕭瑜會受你矇騙,可老身不會!」

  「鄭姑娘,你到底是不是南黎皇宮裡的人啊?你既是那兒的人,又到我們南疆來做什麼?」

  豐驁事實上還是很感激她,這引水渠一建成,不但解決了他們吃水的問題,也解決了他們就近取水種稻的問題。

  可偏偏蕭媞拿著那貢品香膏來,說這鄭姑娘是南黎宮裡的人。

  「老夫人,皇宮裡的香膏也未必沒有渠道流出,也不是什麼天下罕見的奇物,難為您一把年紀行竊,卻只堪堪抓住了我這麼一個不痛不癢的所謂把柄。」

  戚寸心朝她笑了一下,「您既從未出過南疆,又如何能知月童皇城的境況?您怎麼就如此篤定我一定是宮裡的人?」

  「這……」

  蕭媞一時語塞。

  「是啊媞婆,這麼一個小玩意兒,漢人皇帝也不會那么小氣只准宮裡人用吧?」豐驁偏頭看向她。

  「媞婆!」

  淅瀝的雨聲里,蕭瑜肅冷的聲音忽然而至。

  所有人轉頭,便見蕭瑜提著一把苗刀,身邊還跟著蕭桑阮和幾十名提刀的年輕南疆女子。

  蕭媞的一雙眼睛微眯起來,盯住蕭桑阮。

  蕭桑阮一時不由垂下眼睛,不敢與之對視。

  眾人讓開一條道來,蕭瑜走到蕭媞的面前,「趁著我不在,您這是做什麼?」

  她伸手指向戚寸心,「她是我請來的客人,如今又是幫我們引水上山的恩人,您故意為難她,是要過河拆橋?這種沒臉的事您也敢做?」

  「蕭瑜,你這是什麼話!」蕭媞的臉色變得有些難堪。

  「她是什麼人你真的清楚嗎?你貿然帶她上山來,可有問過我!」

  「我為何要問你?我是蕭家的族長,而你不是。」

  蕭瑜冷笑。

  這話顯然戳到了蕭媞的痛處,她鬆弛的眼皮微微顫動,一雙眼睛變得更加森冷。

  細密的雨絲落在人的面頰上很輕,飛鳥扇翅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有些突兀,戚寸心抬頭,瞧見那隻銀霜鳥的尾羽。

  「我是周靖豐的學生,南黎的太子妃戚寸心。」

  她忽然開口。

  蕭瑜一怔,下意識地看向她,或許是沒料到她會在此時突然親口向眾人透露身份。

  雨聲沙沙的,帶著潮濕的氣息。

  陽塵道上鴉雀無聲。

  戚寸心從懷裡取出那枚一直貼身藏著的紫垣玉符,展露在眾人的眼前。

  周靖豐。

  紫垣玉符。

  所有的南疆人都聽過周靖豐這個名字,也知道他是漢人里,唯一高懸的明月。

  便是蕭媞,即便她一直覺得戚寸心不是個普通的漢人,她也實在沒有料到,這位「鄭姑娘」竟然就是九重樓的少主,南黎的太子妃。

  「我見大司命,是為借兵。」

  戚寸心終於將自己的來意和盤托出。

  又一記驚雷砸下,在場的所有南疆人無不面露驚詫。

  「太子妃既是為借兵而來,為何不一開始就說明來意?」岑琦松是見過紫垣玉符的,當年他也有幸見過周靖豐,他一觀這玉符,便知其真假。

  「我來時便說明來意的話,三位族長會答應讓我見大司命嗎?你們會借兵給我嗎?」戚寸心將紫垣玉符收入袖中暗袋。

  岑琦松果然沉默下來。

  「當初的約定,是大司命與周靖豐周先生的約定,大司命敬佩他,我們也敬佩他,可不是任何人握著紫垣玉符來南疆,我們都會答應。」岑琦松重新審視著這個看起來年紀極輕的姑娘,「我們南疆深處西南過得安定,你們漢人跟伊赫人的戰爭,與我們也沒什麼干係。」

  「我看她就是想讓我們南疆歸順南黎!」

  蕭媞面露警惕。

  「鄭……」

  豐驁才要喚一聲「鄭姑娘」,又停頓了一下,神情變得很複雜,「我們南疆人絕不歸順南黎,一個引水渠,你還收買不了我們。」

  「來人,快將他們抓起來!」蕭媞趁此機會,忙喚後頭的人。

  「誰敢!」

  蕭瑜擋在戚寸心的身前。

  也是這一瞬,凌空的劍氣拂開陽塵道兩旁的樹木,頓時枯葉纏繞著雨絲亂舞,強勁的風襲來,擦得人臉頰生疼。

  一道煙青色的纖細身影好似乘風而來一般,手持一柄長劍轉瞬落於戚寸心身前,那劍鋒上沾著點滴雨水,直指人群之中的蕭媞。

  蕭媞嚇了一跳,倉惶後退,若非是蕭桑阮上前及時扶住她,她便要摔倒。

  「硯竹師姐。」

  戚寸心望見她的側臉。

  硯竹聞聲回頭看她時,眉眼間的凌厲之色少了幾分,她口不能言,只能朝戚寸心點點頭,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撫。

  「笑死人了,死老太婆一把年紀還偷我三百九十六妹的東西,真不害臊。」

  林間藏了許久的青年輕踩枝葉旋身落地,手中抱一柄長劍,雪白衣衫沾了雨水,衣袂卻仍舊輕盈。

  「荷蕊師姐,這兒呢這兒呢!」

  他抬頭瞧見施展輕功就要掠過的粉衣女子,便無奈地喚了一聲。

  名喚荷蕊的女子才落地,緊接著便又有不少年輕男女身姿輕盈地掠入陽塵道上,這麼一會兒,已有百來人。

  「你是周先生身邊那個小丫頭。」

  岑琦松盯著硯竹看了一會兒,忽然道。

  當初周靖豐在南疆時,身邊曾跟著一個學武的天才女童,遺憾的是,她是個啞巴。

  只有她知道如何躲避擷雲崖下遍地的蠱蟲,也只有她如此熟悉迦蒙聖山的路。

  「太子妃可真是煞費苦心。」

  岑琦松的臉色變得沉重了些。

  「我助你們引水上山,不為收服,我也無心收服,我不過是以真心換真心,」戚寸心從硯竹身後走出來,「我沒有要南疆歸順南黎的意思,我知道你們不願,所以我來只是為了借兵。」

  「岑族長說得對,南疆如今偏安一隅,北魏與南黎的戰火從未累及此地,但請三位族長想一想,如今的北魏,漢人是賤奴,伊赫人一定要分出這三六九等,一定要踩踏漢人的尊嚴與性命來彰顯他們的血統高貴。」

  「一旦南黎敗了,這漢人僅剩的半壁江山歸於北魏所有,這天下從此就是伊赫人的天下,我漢人為最下等,三位族長以為,天性好戰的伊赫人可容得下北魏國土之內,還有你們這一片未被歸納入北魏疆域之中的地方?」

  她此話一出,岑琦松的眉頭果然皺了皺。

  旁人不清楚,他會不清楚麼?

  南疆是在南黎的腹地之內,被南黎包圍其中,若是北魏一旦將南黎滅國,那麼南疆又當如何自處?

  唇亡齒寒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我們有蠱毒,不怕死的伊赫人儘管來!」豐驁扯著嗓子道。

  「豐族長怕是低估了伊赫人。」

  戚寸心看向他,「他們也許會怕蠱毒,可你們能保證,他們就不會幹脆放火將你們賴以生存的十萬大山燒個乾淨?」

  到那時,無論是人,還是蠱蟲,都無法逃過遮天蔽日的烈火焚燒。

  岑琦松扯了扯唇,說道:「太子妃既是來求人的,就該有求人的態度,我們不喜歡聽這個。」

  說罷,他走到石階旁的一個常用來接雨水的石臼旁,扯下蕭桑阮手上的銀鈴手鍊,又脫下他指上的戒指扔進去。

  不一會兒,石臼里便爬出來許多的蠱蟲。

  岑琦松回頭看向她,「我們南疆人不是不喜歡朋友,太子妃為我們引水上山本是大恩,可借兵一事,事關我南疆子弟的性命,若你今日敢將手放進去,此事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姑娘……」子意心下一緊。

  戚寸心記得麻吉的那隻蠱蟲深入她血脈里的劇痛,石臼里活生生的蠱蟲此刻她根本不敢多看,她怕那種疼痛,怕到根本不敢回想。

  「我說你們是不是有毛病?要借就借,不借就不借,怎麼還讓我小師妹把手往蟲子堆里放?三百九十六妹,我們乾脆走……」

  莫宴雪的聲音戛然而止。

  荷蕊面上的神情也變了。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眼見著戚寸心將手探入了石臼內。

  硯竹反應最快,要去攔她時,卻被她躲開了。

  她看也不敢看,手卻就這麼放了下去,蠱蟲遇見陌生人的皮膚就變得瘋狂起來,它們一個個地鑽入她的血肉,啃噬她的血脈。

  劇烈的疼痛折磨得她面色一瞬煞白,左手的五根手指沾滿了血,血珠順著她的手指滴落下去,被雨水沖淡。

  「鄭姑娘你……」豐驁一時怔住了。

  岑琦松說不驚愕是假的,這姑娘看著羸弱可憐,可她的膽識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但也僅是一瞬,他便面色如常,又道,「太子妃為南黎如此不計後果,看來連你南黎皇族的臉面你也能捨得下,是否我如今叫你跪下,你也能為南黎的百姓跪我們?」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徐山霽看著戚寸心被蠱蟲啃咬了滿手的傷口,他一時激憤大喊。

  戚寸心勉強忍著疼痛,她的嘴唇已經沒有半點血色,「若能達我所願,是跪,是辱,我都不會覺得有半點難堪,臉面這東西,我在乎它,它才重要,可這東西,沒有南黎重要,也沒有我夫君重要。」

  「若三位族長敢應我借兵一事,我又有何不能跪的?」

  雨水滑落她的臉頰,她的神情澄澈而堅韌。

  蕭瑜愣愣地望著她,眼底不知何時添了幾分溫熱濕潤的淚意,她嘴唇微顫,半晌又閉了閉眼睛,才看向豐驁與岑琦松,「豐驁叔叔,岑家哥哥,請你們相信她,她是南黎的好太子妃,她看過我們的稻種,幫我們引水上山,她甚至還想著若是待天下大定,便要在擷雲崖上開放南疆與南黎漢人的交易集市,幫助我們走出困窘的境地,要我們活得像外頭的人一樣富足。

  這是我當年離開南疆時的目的,可我回來也僅僅只是改善了我們的耕種,若不能開市,若我們仍要像以前一樣排斥外面,不願睜眼看外面的世界,我們南疆的子民永遠也無法擺脫眼前的困境。」

  她深吸一口氣,「她從沒想過要我南疆歸順南黎,她很尊重我們不想與外頭過分緊密的想法,並也願意給予我們她的承諾。」

  「我們就帶她去見大司命,讓大司命同意借兵吧,南黎若是沒了,我們南疆……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