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人的臉都有些異常。
平時感情充沛的，這會兒都癟著個嘴，也不知道是開心的還是難過的。
平時面癱的，這會兒也繃不住了，又想笑又想哭，臉還在努力地保持面癱的慣性。
總之，每個人看到慕慕回來，都不太正常。
唯一相同的。
是每個人眼裡都冒著小星星。
那是希望的光芒。
慕小蕊坐於客廳正中。
外面圍了一圈顧家人。
連家裡的傭人，都在角角旮旯里偷摸抹眼淚。
蘇茹蘭拉著墨芊進屋坐好，「好了，芊芊回來了。慕慕你快告訴我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媽這些年，好想你啊！」
蘇茹蘭說著「好想你」幾個字，眼淚根本收不住。
慕慕的「死」。
絕對是顧家人心上最痛苦的一筆。
沒想到，這如同刀刻下去的一筆，有一天竟然神奇地抹去了。
全家人齊齊看著慕慕。
而慕慕好像陷入到某種回憶里。
許久，她才幽幽開口，講起了這些年的過往。
「當年，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跳海。我那時好像被人控制住了身體，我不想跳，但是身體自動就往海里走……」
慕慕回想起來這一段，渾身都在打顫。
坐她身後的顧北丞，緊緊握住她的手。
雖然臉上一片肅殺，凶得讓人害怕，可是手小心又謹慎，甚至帶著幾分虔誠。
慕慕像有了依靠和勇氣。
才繼續講下去。
「我本以為死定了，沒想到，我沒死成，被一群漁民們救了，他們把我帶到了一個小漁村。」
「我當時受了傷，一直昏迷，腦子裡很清醒，就是不能動，也睜不開眼睛，我當時都不想活了。可是沒想到，後來發現自己懷孕了……」
「我就這麼活下來了。意外的是，我生產之後，醒過來了，身體能動了。但是綠柳那個混蛋，不知道怎麼控制了我的神志，他逼著我掐死了自己的孩子。我一直以為他死了！！！」
慕慕說到這兒，泣不成聲。
蘇茹蘭氣得雙手攥拳，不停哆嗦，「這個老王八，老混蛋，老畜生，他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慕慕不怕，以後你哥哥弟弟妹妹，一定能幫你們娘倆報仇！」
慕慕眼中淚珠滑落。
「綠柳以為抹掉了我的記憶，其實我什麼都記得，記得清清楚楚。」
「他讓我殺了孩子，然後把我帶走，讓我跟他學邪術，讓我幫他害人，幫他栽贓，幫他騙錢，我跟著他，做了很多壞事……」
顧北丞心疼地在背後圈住慕慕的肩膀，「不怪你，這都不怪你……」
慕慕被顧北丞圈住。
身體變得更加僵硬。
她微微活動一下，拉開一點跟顧北丞的距離。
「我之所以裝作失憶，是因為，我想殺了綠柳，我要找機會，跟那個壞蛋同歸於盡！」
「可是綠柳太厲害，而且我發現，他身後還有人指使他，他管那人叫『院長』，我想找到院長，把他們都殺了，一個都不剩！」
「只是，我還沒找到，還沒機會跟他們一起死。」
蘇茹蘭一聽，慌張地打斷了慕慕，「慕慕你不能死啊！警察會抓住他們的，他們不配你豁出命啊！」
蘇茹蘭想到，差點真的見不到慕慕。
更心疼了。
慕慕這時，目光轉向墨芊，帶上幾分溫柔，「我不想死了。因為墨芊告訴我，孩子還活著！我找了四個月，我真的找到他了！我一眼看到這個小孩，我就知道，就是他，他就是我兒子！」
慕慕眼底泛光。
好像在沙漠裡看到水一樣。
「我騙了那個帶孩子的人，說綠柳要我帶孩子走，那個人就把孩子交給了我！我搶走孩子，馬上躲了起來，然後喊了北丞，來接我們，所以我們才能逃回來！」
全家人恍然大悟。
終於知道了，這些年，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蘇茹蘭心疼地拉住慕慕的手，「慕慕，你怎麼不早點回來啊！」
慕慕無奈地笑了，「當時，我以為我殺了孩子，我……我沒臉見你們……」
「慕慕——」蘇茹蘭把慕慕抱進懷裡，心疼地摟緊她，「是壞人的錯！你受苦了，還好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媽——」
慕慕一聲媽，叫的蘇茹蘭，淚如雨下。
一家人的眼眶，都有些泛潮。
氣氛又感動，又溫馨。
又痛苦，又喜悅。
沒人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那種失而復得的心情，總之心口暖暖的，像春風吹化了寒冰。
一家子老老小小，哭哭啼啼。
許久之後。
蘇茹蘭才拉開了一點和慕慕的距離。
她左瞅瞅右瞅瞅，這才問出心中疑問，「慕慕，可你這臉……怎麼回事，怎麼完全變了個人……」
慕慕聞言，整個人呆滯住。
蘇茹蘭一看她這樣。
像說錯了話一樣，小心翼翼地一縮肩膀，想把剛才的話收回來。
不過，慕慕沒有介意。
很快神色恢復如常。
她頷首笑笑，「我臉上身上都受了傷，很嚴重，希望一會兒不會嚇到你們。」
顧北丞的手，輕放在她肩膀。
溫暖的大手帶著暖暖的力量。
慕慕沒再遲疑。
她空出一隻手來，直接從脖頸底下摳出了一層細膩的「膜」。
她一點點扯開，漸漸露出了那層膜底下的皮膚。
顧家人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那張膜底下，是布滿疤痕的皮膚……
像被什麼動物撕咬過。
不過疤痕已經淡了，顯然有些年頭了。
慕慕沒有把「膜」全部扯掉。
她只撕了1/3，緊接著又貼了回去，她低著頭，好像無法直視顧家人的視線。
「我的身體全都被章魚咬傷，到處是傷痕，很醜，沒辦法見人。」
慕慕聲音里滿是委屈。
她跳海後，遇到章魚群，被咬傷的面積很大，巧在有漁民船經過，正好趕上，把她救了回來。
幸好，淺海里是小章魚，雖然咬傷慕慕，但是傷多，卻並不深，這才讓她活了下來，甚至連孩子都保住了。
易容技巧，還是綠柳交給她的。
她這才有了一張，能見人的臉……
慕慕說得平靜。
可是所有人都能聽出，慕慕這些年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此時已經沒人在意她那嚇人的臉。
只剩下心疼。
姚盼兒哭著坐到慕慕身邊，輕撫著她的臉。
「慕慕，沒事了，現在你回家了！臉上的傷會好的，我給你植皮，一定都會修復好的！」
「對對！」蘇茹蘭跟著接話，「媽也可以，慕慕，媽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你要是怕疼，不整也行，咱們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你回來才是最重要的！」
慕慕聞言，眼睛又酸了。
她抹了抹眼底的淚，「謝謝媽，謝謝盼兒。」
婆媳三人，抱在一起。
淚灑滿天。
這時，忽然又加入了一員猛將。
只聽這個嘹亮的哭聲，突然響起。
瞬間壓沒了三個女人的哭聲。
「哇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