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軟知道對方肯定扛不住。

  但沒想到的是……她不是扛不住神魂的折磨。

  而是連雷元白這邊都沒能扛得下來，便主動打開了羽族設下的結界。

  「我已經替你們打開了結界，你們放了我，我保證不會去報信，我可以離開……」

  「若是我們不敵於你，你會放我們離開麼？」徐木蘭看著她。

  羽族女修張口就想解釋。

  只是聲音最終也沒能發出。

  她驚恐的垂眸看著胸前，正正穿過心臟的藤蔓：

  「我……我不……」

  藤蔓自她胸口處消失，只剩下偌大一個冒著鮮血的窟窿。

  羽族女修不甘的瞪著雙目。

  身軀自無垠之境跌落。

  收回了手中藤蔓的徐木蘭抿了抿唇，狀若無意的道：「她是真的很想活著。」

  「只是，誰又不想活著呢？」

  「寧師妹，將來你若遇到了與我人族勢同水火的種族，也切勿心軟，他們想活著沒錯，可我們也得活著，他們要殺我們，我們便絕不可以心軟。」

  寧軟聽得出，徐木蘭說這麼多，就是在點她。

  因為在場中，只有她是第一次離開靈界，也只有她還未上過戰場。

  不過她還是覺得徐師姐可能想多了。

  她骨子裡就不是什麼優柔寡斷的人。

  「徐師姐放心，我這人對想殺我的，從來不會心軟。」

  「那就好。」徐木蘭終於鬆了口氣。

  像他們這種上過戰場又活著回來的學院弟子，哪個沒見過同門因為一時的心軟，便慘死於敵人手中的場景？

  她最怕的也就是這個。

  而導師特意將小師妹帶來，又何嘗沒有讓她提前見識百族之爭的意思？

  「人族？速去上報，有人族擅闖我羽族領地！」

  五人剛一入內，就被羽族守衛發現了。

  兩族關係的惡劣，也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沒有多餘的廢話。

  雙方一對眼，便已直接交上了手，論仇恨程度，寧軟覺得，羽族怕是還要在蛇魅族之上。

  這一次，霍導師沒有跟進來。

  他就站在殘界之外。

  靜靜的看向極遠的南方。

  「人族霍無商？你想做什麼？挑起人族與羽族的大戰麼？」

  「與你何關？」

  「……霍無商，你不該這麼做，無端侵入羽族領地，你這是在挑事！」

  「是又如何？」

  「你這麼做，只會激化人族與羽族的矛盾。」

  「我們的矛盾，還用激化？」霍無商略顯不耐的挑了挑眉，其身後，隱隱雷鳴聲震動。

  下一瞬。

  他所目視的南方，赫然出現一道身影。

  一道身軀龐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身影。

  其人非人。

  乃是鳳雀一族的強者。

  龐大的身軀上，每一根翎羽都在散發著金黃色的光芒。

  在黑暗幽靜的無垠之境，閃亮得刺眼。

  「霍無商，本君無意與你動手……」

  「既然無意，閣下就不必多言了。」霍無商不為所動，也絲毫沒有退意。

  鳳雀族強者沉默了片刻，「在上古之前，我族與人族素來親近，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人族徹底消亡。」

  「如今人族勢弱，就該蟄伏，若是能與各族和解，那更是再好不過，百族共存，才是對我等最好的選擇。」

  霍無商抬眸看向他。

  忽然輕笑出聲。

  笑意中不乏譏諷。

  「和解？共存？可以啊，交還這些年我人族被占去的所有領地，償還我人族一代代流出的鮮血，血債麼，總得血償，是吧？」

  「……霍無商，本君只是覺得你這樣不計後果的泄憤，只會為人族帶來麻煩。」

  霍無商第一次有了想說髒話的衝動。

  早就聽說鳳雀一族這百年間，一直在找存在感，他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麼。

  結果真找到他面前來，才發現這玩意兒是真有點噁心。

  他不殺羽族的傢伙，羽族就能和他們握手言歡了？

  放屁！

  退一步說，就算真要和談，關鳳雀一族什麼事？

  「你看到我動手了？」他冷聲反問。

  鳳雀族強者：「但你派了人進去。」

  「呵呵。」霍無商冷笑，「那閣下可看到進去的只有五人？其中一人還只是七境，五人罷了，或許是我這五個弟子不敵他們呢？」

  「……」鳳雀族強者確實沒看清。

  他注意到這邊的時候，結界已經打開，霍無商就守在外邊。

  「你竟然讓你的弟子去這種地方搏命？就算只是個不起眼的小領地，裡邊與你弟子修為差不多的也不在少數，你就不怕他們有去無回？」

  霍無商神色淡淡：「那也是他們的命。」

  「閣下要繼續看著？還是與我打一場？」

  他一副不管你怎麼選，我都奉陪到底的態度。

  一直被懟，還是被如今已淪為下三等種族的人族修士懟，鳳廉縱是脾氣再好，此刻也沒了耐心。

  但他不打算走。

  也不打算和霍無商這個軟硬不吃的老不死打上一場。

  他就站在霍無商對面，「若是你的弟子沒能出來，你也不能動手。」

  霍無商不說話，完全不搭理對方。

  被懟了這麼久，僅僅只是無視反而激不起鳳廉的怒火了，他語氣略微和緩，「你若是動手，那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若連這點規矩都不遵守，將來羽族的老怪物也隨便跑到你人族的領地的大肆屠殺，吃虧的還是人族。」

  「……」

  看著仍舊不給予回應，甚至還閉上了雙目的人族強者，鳳廉氣得磨牙。

  可氣歸氣。

  他還真拿對方沒有辦法。

  霍無商的名號，他多少還是聽說過的。

  此人年輕時，就是個十分討人厭的傢伙。

  現在老了，成了個討人厭的老傢伙。

  把弟子送進羽族領地，都說不清他究竟是真有底氣，還是又在發瘋，故意讓弟子去送死。

  鳳廉此刻，就是很想看看進去的那五人能全須全尾的出來幾個。

  至少那個什麼七境的，肯定是出不來的。

  完全是進去送死。

  ……

  等待的時間說久也不久。

  於強者而言，閉關數十年，亦是彈指一揮間。

  最先從殘界中跑出來的，是羽族修士。

  且皆是修為偏低的。

  他們驚慌失措的從殘界飛出，儼然是逃命的姿態。

  同霍無商一般隱匿了身形的鳳雀族強者鳳廉下意識的就看向對面。

  霍無商很平靜。

  似乎對這種情況有所預料一般，淡定得令鳳廉心顫。

  他只遲疑了一瞬，還是將身形顯露。

  驚恐逃命的羽族修士都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逃出生天，就被前方突然出現的強大氣息嚇得險些從無垠之境跌落下去。

  「裡邊發生了何事？」

  鳳廉開口詢問。

  「是鳳雀族前輩？」待徹底看清上方強者的面目之後，羽族修士轉驚為喜，就差沒原地跪下，痛哭流涕的告狀了。

  「前輩，人族修士突然擅闖我族領地，對我族修士大肆屠殺，還請前輩主持公道。」

  「求前輩救命，那幾個人族惡人，現在還在殺我等同族！」

  「前輩……」

  「……」鳳廉此刻表情有些怪異，不過好在也沒人看得出他臉上的表情，「據本君所知，闖入你們領地的人族修士，只是年輕一輩？而且只有五人？」

  這話就有點傷人了。

  羽族修士很是難堪。

  只是性命尚且不保，難堪又算得了什麼？

  「前輩，他們雖然只有五人，但他們……他們會將兩種元素融合，威力太強了，便是領地內那幾位大人，也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

  鳳廉：「……」什麼玩意兒？

  兩種元素融合？

  這不就是人族霍無商那個不切實際的……等等，霍無商？

  鳳廉的語氣驟然拔高，「你們說那群人族能將兩種元素融合？你們親眼看到了？」

  羽族修士：「……」不只親眼看到了，要不是修為境界比較低，不是那群人族優先選擇的目標，只怕他們此刻，也是要死在元素融合之下的。

  「前輩，我們都是親眼所見。」

  「前輩救命。」

  鳳雀一族如今一直在追求和平，極為反感戰爭，在這之前，羽族的修士都是當笑話聽的。

  排在百族前十的鳳雀族，本就沒有其他種族招惹，他們當然可以理直氣壯的呼籲和平了。

  而且也只是嘴上呼籲。

  要說為和平做過什麼貢獻？

  大概就是以勢壓人，逼著兩個有著血仇的種族強行握手言歡？

  不過此時此刻，羽族修士十分慶幸。

  竟然能遇到鳳雀族這群愛管閒事的傢伙。

  「前輩，請鳳雀族為我羽族做主！」

  逃出來的所有羽族修士都在悲憤的喊著這句話。

  慷慨激昂，聲聲泣血，感人肺腑……個屁。

  一想到一整個殘界的羽族被五個人族殺得逃命，毫無反抗的能力，鳳廉就覺得離譜。

  「既然你們同族都還在拼殺，你們怎麼逃出來了？」

  鳳廉的語氣不冷不淡。

  卻還是嚇得羽族身軀一抖。

  「前輩，我……我們……」

  「走吧，此間之事，本君管不了。」

  這就是願意放了他們，但不想出手救人的意思？羽族修士倍感失望。

  可轉身逃跑的速度卻是絲毫不慢。

  生怕慢了一步便連逃命的機會都沒了。

  「霍無商。」

  「好一個霍無商。」

  「你那什么元素融合，真的成功了？」

  「怎麼可能成功呢……你究竟怎麼辦到的？」

  羽族修士的話，鳳廉信了。

  如果不是自己實力太強，貿然闖入殘界，有可能會使其崩塌的話，他還真想進去看看。

  霍無商沒有現出身形，只有淡漠的嗓音傳出：「人族想要做的事，自然能成。」

  鳳廉：「……」騙鬼。

  人族嫌棄你這件事，外族都知道了好麼？

  但凡有人相信元素融合，誰還會嫌棄你？

  還人族想做的事……人族自己都不信元素融合。

  他沒有反駁。

  又等了一會兒。

  陸續又有幾名羽族修士狼狽逃走。

  礙於鳳廉重新隱匿了身形的緣故，這次逃走的羽族修士沒人停下求情。

  緊隨他們其後的，便是匆忙追出的李氏兄妹了。

  兩人同樣沒有注意到附近還存在著一位至強者。

  徑直朝著修為最強的那個而去。

  不多時。

  雷火兩元素融合後的炸響聲方從遠處傳來。

  鳳廉是真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親眼看見元素融合的威力了。

  這足以說明，霍無商根本沒有瞞著他，又或者者說瞞著鳳雀族的意思。

  他根本就不怕其他種族看見。

  也是，要真的不想被人知道，他也不會帶著弟子直接殺到人家羽族的領地。

  雖然只是個小領地，卻也象徵著羽族的顏面。

  「霍無商，你們人族……究竟想做什麼啊？」

  鳳廉的語氣變得複雜。

  這一次，他是直接使用了傳音。

  霍無商也同樣使用傳音，回了四個字：「做該做的。」

  鳳廉：「……」

  李氏兄妹返回的時候，寧軟和徐木蘭，雷元白也從殘界中飛了出來。

  這次的收穫不如上次。

  上次在蛇魅族的領地，遇到了位使者大人，也或許是為了迎他，反正洞窟下準備的好東西是真不少。

  羽族這邊沒有這麼幸運。

  不過就表情而言，也能看出幾人都是滿意的。

  至少寧軟很滿意。

  她的神通熟練度，又更高了不少。

  霍無商顯露出了身形，拿出飛舟，朝著五人點了點頭，也沒有多餘的話，「上來，走了。」

  李星月笑著飛上去，「導師，您不問問我們在裡邊的情況？」

  霍無商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們能出來，便是結果。」

  飛舟以極快的速度從鳳廉面前消失。

  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顯露身形，詳細問問元素融合的事，飛舟就被霍無商那個老傢伙開走了。

  「該死的霍無商！」

  狠狠罵了一句後。

  鳳廉直接對著翅膀上某片極不起眼的翎羽開始傳話：

  「立刻去給本君調查人族近日的動向，尤其是人族軍隊那邊，一定給本君盯死了。」

  ……

  「導師，剛才那地方，是不是有其他種族的出現過？」

  飛舟上，正啃著靈果蘊養神魂的寧軟忽然問了句。

  霍無商睜開雙目，眸中有訝異之色，「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寧軟：「沒看到，我是聞出來的。」

  霍導師：「聞？」

  寧軟點頭：「是啊，我天生嗅覺靈敏，剛才就是聞到了其他種族的味道，至於是哪個種族，我就不知道了，學院也沒有教過哪個種族是何味道。」

  學院沒教還是學院的錯了？

  霍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