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長！」

  正在彎腰幹活的許達愣了一下，立馬轉頭看過去。

  夕陽下，林輝三人的臉被染得通紅。

  正站在田埂旁，笑眯眯的看著他。

  「你們怎麼來了？」許達滿臉震驚。

  「來看看你啊。」林輝笑著說：「作為你的團長，也作為你的老戰友，來看看你不是很正常嗎？」

  三人一起嘿嘿笑起來：「咋的，你還不歡迎我們來啊？」

  許達臉上露出莫名的神色，又是激動，又有些慌張。

  好像是被林輝他們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一樣。

  「還愣著幹什麼？幫忙啊！」

  「好嘞！」

  林輝喊了一聲，三人一起把東西放在旁邊，脫掉外套朝著田裡跳下來。

  許達慌忙的說：「別別別，這裡太髒了，你們就在外面等等，我馬上就好了。」

  「老班長。」林輝走到他身邊，笑眯眯的說：「咱們是幹什麼的，害怕髒？」

  「不管到哪，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活一起干！」

  「對啊老班長，你就別客氣了，一起干吧。」

  三人一起笑呵呵的幫著幹活。

  許達臉上滿是感動：「唉！」

  他笑著點點頭，低下頭一起幹活。

  夕陽西下，黑暗一點點開始吞噬大地。

  忙了一天的村民們扛著工具，有說有笑的朝著村子裡走去。

  「來來來，快來洗一洗。」

  許達推開家門，急忙去打了一桶井水：「家裡條件實在不是很好，讓你們見笑了，坐坐坐。」

  他一邊拿小板凳，一邊給三人打水洗臉洗腳。

  林輝朝四周看了看，這是一個樸素的小院子。

  泥巴地，小平房。

  除了牆是用紅磚搭建起來，用摻了稻草的泥巴塗抹的。

  窗戶屋頂則幾乎全部都是用木頭做的。

  屋頂上還蓋了一層草，用來防止木頭被雨水腐蝕。

  「來客人啦？」裡屋的門吱呀一聲推開，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太走了出來。

  許達連忙過去攙扶：「媽，這兩位是我戰友，這是我領導。」

  大娘用夾雜著當地口語，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原來是達子的戰友和領導啊，歡迎歡迎。」

  「我們家裡窮，招待不周，真是對不住啊。」

  林輝連忙哈哈笑道：「大娘，您就別客氣了，我們三個其實都是許達帶出來的兵，他是我們的老班長，所以千萬別和我們客氣。」

  「對啊。」王勇點頭：「咱們都是部隊裡當兵的，什麼都不講究的。」

  大娘笑呵呵的點頭，趕忙小聲說：「達子，你趕緊去各家借點肉來，等會好做飯。」

  「好嘞。」

  許達笑眯眯地沖林輝三人說：「你們在這等會兒，我出去借點菜。」

  林輝一把拉住他，詫異的問：「怎麼還要借菜啊？」

  許達愣了一下，尷尬笑笑：「別誤會啊，咱家還沒窮到飯都吃不起的地步。」

  「咱們這離縣城太遠，想要買菜得早上趕集去買，現在晚了，村里也沒有買菜的地方，所以只能先借點，明天再還給別人。」

  林輝搖頭：「不用麻煩，咱們隨便吃點就行了。」

  大娘連忙擺手：「那怎麼行，你們遠道而來，是貴客，招待不好我們心裡過意不去啊。」

  許達拍拍林輝的手：「團長，你啥也別說了，咱們啥人啊 ，山裡有山里人的規矩，既然你們來了，就客隨主便吧。」

  林輝看著許達和他老娘盛情的模樣，只能點點頭。

  許達招呼他們一下，隨即就轉身出去。

  可打開門，剛好撞見十幾個婦女。

  「達子，是不是要出去借菜啊？」

  「我就知道你們今天去沒去趕集，大家都自己過來了。」

  許達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十幾個人就一起過來了。

  一個大姐熱情的說：「啥也別說了，好好招呼你的戰友，他們能來一趟山里也不容易，快去忙你的吧，做菜我們來！」

  許達硬是被推了進來。

  十幾個婦女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

  衝著林輝他們笑著打個招呼，說了點客氣話，然後就一起湧進廚房裡了。

  許達他娘笑呵呵的也沒客氣，像是見怪不怪的樣子，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了小平房裡。

  沒一會，十幾個人就全都忙碌起來。

  許達尷尬的走到他們旁邊，笑道：「讓你們見笑了，山里人就是這樣，親如一家，熱情。」

  陳二虎嘿嘿笑道：「你們村和俺們村一樣，大家都是一家人。」

  許達摸著頭也笑著說：「可能還是不大一樣，我們這雖然村子不大，但姓就好幾十種。」

  「這麼多姓？」

  「對，我們這個村其實也就一百多年，都是以前戰亂逃難過來的，在這落腳後漸漸就組成了村子。」

  「不過村里人呢關係都很好，大家親如一家，所以……」許達嘿嘿一笑：「你們別在外面坐著，趕緊進屋吧。」

  林輝三人被許達擁進屋子裡。

  屋裡很暗，必須要開燈才能有亮光。

  林輝三人掃了眼，屋裡陳設非常簡單，除了桌椅之外，就堂屋掛著一個老式廳堂畫。

  然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東西了。

  許達很是尷尬：「你們來之前，真應該打個招呼，我也好準備準備。」

  林輝看著他窘迫的模樣，拍拍他：「老班長，啥也不要說了，你家什麼情況，咱們其實都知道。」

  其他兩人點點頭，林輝接著說：「對了，咱們這次來帶了不少東西，大家都拿出來吧。」

  兩人連忙把包打開：「我們這次可買了不少好東西給你啊。」

  說著，他們就翻開背包，把吃的一包包拿出來。

  許達笑的合不攏嘴：「來就來嘛，太客氣了，都是戰友兄弟，搞得這麼見外。」

  陳二虎看著他：「老班長，這些東西可不是給你吃的，是給你媽媽帶過來的，以後她一個人在家，閒著沒事就吃點。」

  許達尷尬地笑笑，指著桌上：「她都這麼大年紀了，你們帶也帶點正常的啊，搞這麼多糖果和巧克力來，讓她得糖尿病嘛？」

  三人頓時愣住，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確實想得有點不周到。」

  四人就坐在這東拉西扯。

  廚房那邊忙得熱火朝天。

  沒過一會，一道道熱氣騰騰的當地菜就端了上來。

  婦女們搓著手說：「達子，你好好照顧你們戰友，我們就先走了。」

  林輝客氣的說：「大姐你們也辛苦了，留下一起吃吧？」

  「不用了。」大姐笑著擺手：「家裡飯菜都忙活好了，你們戰友之間好好聊聊，不打擾了。」

  說著，一群人就全都走了，許達趕緊過去送送。

  林輝看著這群有說有笑離開的婦女們，心中感嘆：「還是山里人淳樸啊，比起城裡的勾心鬥角，還是山里好。」

  沒過一會，許達走了回來。

  林輝好奇的問：「你媽呢？」

  許達笑道：「被他們一起拉走了。」

  林輝詫異：「怎麼不一起吃飯？」

  許達尷尬的說：「山里人不太會說話，她怕打擾我們，就去鄰居家了。」

  三人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過意不去。

  山里人可能文化知識少，但對於做人做事的道理，可比城裡人要高得多。

  「坐坐，別愣著了，我們山里菜簡單，不比外面。」

  「要是早點通知我，就請你們到縣裡去吃了，肯定要比這好。」

  林輝擺擺手：「哪的話，原汁原味才好吃嘛，嗯~真香！」

  許達哈哈一笑，四個人立馬開動。

  他拿出家裡泡的米酒。

  整整一壇，四個人分著吃得無比暢快。

  酒足飯飽，王勇擦擦嘴，臉上全是滿足：「這是我吃過，最香最香的一頓飯了。」

  陳二虎打個飽嗝：「俺家雖然啥都有，但和你們這比起來，還，還差點意思。」

  許達哈哈一笑：「你們今天走了天路，來了又幫我幹活，早就前胸貼後背了，吃起飯來肯定香，這不就和部隊裡吃大鍋飯一樣嗎？」

  林輝哈哈一笑：「部隊裡可吃不出這麼好的味道，你這頓飯是續命的，咱幾個剛剛都快沒了，現在又活了！」

  幾人全都哈哈笑了。

  林輝看向許達，發現他的笑容里藏著些意味深長的東西。

  他輕聲問：「老班長，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處啊？」

  倆二貨也愣住了，一起看向許達。

  許達搖頭：「哪有什麼難處，雖然山里條件差，但你們也看到了，現在年頭好了，大家自給自足。」

  「雖說不能天天吃上肉，但隔三差五的也能開個葷，哪有什麼不好的，哈哈哈。」

  林輝三人互相看看，都看出許達好像話裡有話。

  三人默默看著許達。

  許達笑了一會，看著三人盯著自己的眼神，突然覺得尷尬起來：「你們怎麼了，怎麼都這麼看著我？」

  林輝認真的看著他：「老班長，有話你就直說吧，咱們都是一起的戰友兄弟，你有心思我們還能看不出來嗎？」

  王勇點頭：「是啊，有話直說吧，咱們也不是外人。」

  陳二虎跟著附和：「有啥難處，俺們都能幫上忙。」

  許達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拿起旁邊幾人碗裡剩下的米酒，全部倒在一個碗裡，仰頭喝個一乾二淨。

  隨後放下碗，深吸一口氣看向三人，最後目光落在林輝臉上：「團長，對不起。」

  林輝愣住了：「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許達苦澀的說：「我……可能沒法和你們一起回去了。」

  「什麼？」三人一起錯愕的看著他。

  許達面帶苦笑，看著林輝：「團長，我想轉業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