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輝解開衣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整個人舒爽了不少。

  他笑眯眯地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江良左眼被打得青紫，一臉委屈地跪在他面前：「表哥，你是我哥，永遠都是我哥。」

  「以後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我會的東西，全部義務教給大家，絕對不貪圖教官這兩個字了！」

  林輝嘿嘿一笑：「這樣才對嘛，這覺悟不是一下就提高了嗎？」

  江良心裡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別人出門都有靠山幫襯，順風順水的。

  他倒好，被靠山壓著，時不時還得被揍一頓。

  剛找個理由，想著能當個教官威風威風，結果又被硬生生打回原形。

  而且以後自己不但得玩了命地和老兵一塊訓練，還得抽出時間教大家其他科目。

  到底是造了什麼孽，非要送上門來找不痛快。

  踏踏實實地苟著，他不香嗎？

  江良現在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腸子都悔青了：「我怎麼就這麼賤呢？老和他耍心眼子幹啥，就這麼不長記性？」

  叮鈴鈴……

  桌上電話突然響起來。

  林輝笑眯眯地捲起袖子，過去拿起電話：「喂，這裡是老虎團團部，我是林輝。」

  對面傳來一陣爽朗笑聲：「小輝，這麼晚還沒睡呢？」

  林輝一愣，詫異地問：「爸，你怎麼打來了？」

  林光耀板著臉：「怎麼了，老子打電話給兒子，有什麼問題嗎？」

  林輝滿臉尷尬。

  自從上次老爹對自己說完調動的事情以後，他就一直躲著。

  但有些問題，總得解決，光迴避也迴避不了。

  果然，林光耀緊接著就問：「小輝，上次和你說的事，想好了沒有？」

  林輝為難地說：「爸，能不能讓我再多想一想？」

  林光耀聲音頓時提高：「還有什麼好想的？已經給了你好幾天時間了，這有什麼難想的嗎？」

  「我給你提的建議，不光是為你好，也是為了咱們部隊好。」

  「你來我這，能得到更多東西，也能去更好的部隊。憑你的本事，加上我的支持，絕對能夠帶出更多更好的部隊！」

  「這些都是西南給不了你的，還有什麼要考慮的？」

  林輝為難地說：「爸……」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林光耀直接打斷他：「不就是那幫兄弟嗎？你說，想帶多少人來，我想辦法把他們一起弄過來。」

  林輝沉默了，拳頭慢慢收緊。

  這件事又重新提上日程，但他的心裡依然是猶豫不決。

  他有千言萬語想說，有很多捨不得離開的理由。

  但是面對老爹的好心，話到嘴邊又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林輝了。

  現在的他，也懂得為別人去思考。

  他也不想寒了老爹的一番好意。

  兩個人就一直這麼沉默著，過了好一會，林光耀才重新開口：「行了，既然電話里說不清楚，明天我會親自過來一趟。」

  「啥，你要來？」林輝瞪大眼睛。

  「對！」林光耀冷冷地說：「和你們司令一塊過來，有什麼話，當面鑼對面鼓地說清楚。有什麼困難，我相信你們司令會一併解決的。」

  說完，那頭就砰地掛斷電話。

  「喂喂，喂喂？」

  林輝衝著裡面喊了幾聲，可對面只剩下忙音。

  他無奈地放下電話，沉默許久。

  隔著電話，他還能逃避一下。

  但老爹親自過來，他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林輝仰起頭，深吸一口，嘴裡默念：「終究還是要離開這裡嗎？」

  他慢慢閉上眼睛。

  忽然，耳邊感受到一股溫熱氣息。

  林輝睜開眼，猛地轉過頭。

  只見頂著半邊臉大熊貓的江良，此刻就和他臉貼著臉。

  距離近得連他臉上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嘴唇差一點點都快碰上了。

  「我去！」林輝一把推開他：「幹什麼玩意？」

  江良嘿嘿笑：「是姑父打過來的？」

  林輝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江良繼續追問；「姑父說什麼了，有沒有問起來我啊？」

  「沒有！」

  「我來當兵這麼大的事，姑父都不問一下的嗎？」江良一臉失望。

  林輝嘴角抽抽，一臉沒好氣。

  你還真當自己是個啥玩意兒。

  我爸以前連我這個親兒子都不關心，還能關心你？

  江良隨即問道：「表哥，剛剛姑父和你說啥了？我怎麼好像聽到說要把你給調走啊？」

  林輝抬起頭，嘆口氣：「是啊，他想把我調到東南區。」

  江良湊上來：「你是不是不願意去啊？」

  林輝點頭：「我剛進部隊就在西南，是西南改變了我，讓我成為一個真正的軍人。後來進了老虎團，才一路成長到現在」

  「這裡有我太多割捨不下的人和事，這裡給了我一切，現在突然要離開，是真他娘的捨不得！」

  江良一巴掌用力地拍在他大腿上，情緒激動的說：「那就別走啊！」

  林輝嘶的一聲，大腿被他拍得生疼。

  狠狠瞪著他：「瞎咋呼什麼玩意兒？」

  江良一本正經地說：「表哥，雖然我才當兵，但我也知道，東南要比西南強得多。但在強的地方有什麼意思，要待就得待在弱的地方！」

  「我以前玩極限運動，從來不去強的隊伍，只有在弱的隊伍贏了，才能得到更多關注，才能更有成就感！」

  「去了厲害的地方，高手如雲，要啥有啥，就算贏了，別人也會把帳算到團隊上，忽略個人的光彩。你留在西南，光芒萬丈，要我我也留這！」

  林輝翻個白眼。

  不過老表這番話，話糙理不糙。

  事實上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江良繼續說：「而且，留在西南可以和東南對抗演習，多帶勁啊！」

  「上一次你演習就贏了，我聽說，你把二表哥活捉了，還抱著大表哥同歸於盡，現在就差姑父了！」

  「嗯？」林輝瞪著他，這小子真敢講。

  江良說得眉飛色舞，極其投入：「姑父多討厭啊，從小就不把你當回事，也不把我當回事，看到我就嫌棄。」

  「現在我也和你一樣來當兵了，咱們得報仇啊！」

  「將來再有演習，你帶著咱們老虎團也活捉他，把他狠狠按在地上摩擦，報咱們小時候的仇。想想就爽得不行，哈哈哈哈……」

  林輝眼角狠狠抽了抽。

  這小子的反骨一點不比自己少。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江良嘴都笑歪了，看他一臉嚴肅，連忙詫異地問：「咋了表哥，能把你爸按在地上摩擦，你不激動嗎？」

  「那也是我爸！」林輝瞪著他：「要摩擦也是我的事，輪得著你來說三道四嗎？」

  「對對對！」江良點頭如搗蒜：「你負責摩擦，我負責幫你把他五花大綁，再踢兩腳出出氣！」

  林輝突然砰的一拳打過去。

  讓他另一隻眼睛也成了熊貓眼。

  江良慘叫一聲，捂著右眼：「表哥，你，你幹嘛打我？」

  「我再告訴一遍，那是我爸，要摩擦他那也是我的事！」林輝站起來，重新朝他走了過去：「我看你還是沒有被揍夠，乾脆再幫你松松骨好了！」

  江良再次縮到角落，害怕大叫：「表哥……不要啊！」

  ……

  另一頭。

  林光耀坐在沙發上，手放在電話上。

  沉默看著眼前茶几，發呆好一會。

  林銳走過來，遞給他一杯茶：「爸，怎麼了？」

  林光耀愣了一下，搖頭說：「沒事。」

  林銳微微一笑，坐在對面：「是老三不願意來東南吧？」

  林光耀搖搖頭：「他也沒說不想來，只不過我感覺，他還是很猶豫。」

  林銳淡淡笑道：「猶豫很正常，老三本來就是個非常重情義的人，這是他的優點。」

  「別的地方再好，也趕不上這個他待了三年，讓他一點點變好的地方。」

  林光耀嘆息道：「可是，我是為他好啊，人往高處走，水才往低處流。」

  林銳笑了笑：「咱們國家過去那麼窮，好多人都說國外空氣是甜的，擠破腦袋也要到國外去。」

  「可總有那麼一些前輩，不為名不為利，哪怕吃不飽穿不暖也要回來，因為這裡是他們的祖國，再窮這也是他們的家！」

  林光耀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林銳繼續說：「老三和他們是一樣的。西南是比不上咱們，但那裡可能更需要他們，所以他才會想留下來。」

  「您說得沒錯，人往高處走，可要是為了往高處走，就離開養育自己多年的家，老三的性格絕對不容許他這麼做。」

  林光耀沉默片刻，隨即看著他問：「那你說，老三是不願意回來咯？」

  林銳苦笑：「這樣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老三的心意。如果他真的想留下，而且能燃燒自己，讓西南變得更好，咱們又何必強求他呢？」

  「不管西南，還是東南都是國防的一部分！」

  「他只要能最大程度地發光發熱，在哪不都一樣嗎？」

  他拍拍老爹的手，微笑說：「就算在天涯海角，他也是你最好的兒子！」

  林光耀深吸一口氣，靠在沙發上苦笑：「你說得有道理，那咱們明天就一起去看看小輝到底會怎麼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