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的到來,多多少少還是給西軍將士們帶來了一些震盪。
原先士兵們都以為,崔氏,那必須得是十分高大上的。
畢竟名頭辣麼大,不高大上怎麼對得起大家心中的期待感啊。
然而,大兵們萬萬沒想的是,這些名門大族的人,瑪德居然識字率連他們都不如。
簡直日了狗了。
辣雞!
鄙視!
但站在崔氏子弟的立場上,他們也很想日狗啊。
特麼的,一支邊境軍隊,居然識字率百分之百!
怎麼做到的?
這不科學!
饒是他們這種名門望族,也做不到普及家族子弟識字率百分之百啊!
這西軍未免也太妖孽了吧。
然而更讓他們蛋疼的是,尼瑪你們這是什麼字?
士兵:簡體字!
崔氏:臥了個大槽!
然後這些奇奇怪怪的符號是什麼?
士兵:拼音!
崔氏:草草草草
識字數量是衡量一個人「有文化」、「有深度」、「有內涵」的唯一標準。
這是大兵們統一的衡量標準。
不接受反駁。
至於詩詞歌賦經史子集?
大兵們表示,我們要那玩意兒作甚?
我們就比認了多少字!
崔氏子弟表示已經無力吐槽了,沒辦法,在人家的地盤上,就得按人家的規矩來。
更何況人家已經很照顧他們了,至少沒跟他們比砍人。
已經很良心了。
不過,心理落差還是挺大的。
本來吧,這些崔氏子弟還想擺個譜裝個逼什麼的,心想老子滿肚子學問,到了你們這裡,你們這些土鱉寫文書的時候,不得求著我幫你寫。
結果,萬萬沒想到這裡的大兵們不單識字,特麼他們還都會自己寫報告?
雖然寫的不是傳統的駢四儷六格式,但也算是表達清晰準確。
至少大家都看的懂。
此時此刻,崔氏子弟忍不住咆哮道。
「涇陽子誤我華夏啊——」
咆哮怒罵的崔氏子弟有很多,但最後又不得不老老實實跟著學拼音,跟著學簡體字,跟著學習適應白話文。
因為,這裡是西域!
「崔氏如今安置的如何了?」
「哥哥,都已安置妥當,給了他們幾個不入流的文職官位,其他人則自食其力。」
李奉誡所說的自食其力,倒也不是說放任他們不管搞野外求生。
而是讓他們自己耕作去。
西軍打下不少地盤,有不少可以開荒的土地。
按照西軍的規矩就是,耕者有其田。
給了你耕地,你就得自己去耕作,不耕就沒飯吃,就這麼簡單。
「嗯,那就好,告訴他們,西域這裡,只要盡心做事,我們有一口飯吃,就不會餓著他們,但若是還自持身份,哼哼,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李牧的要求很簡單,我已經先給你們臉了,你們若是還不知好歹,硬要裝逼,那就一波流死全家,老子分分鐘讓你們一家人整整齊齊。
別跟我講道理,這裡是西域,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
就是這麼簡單、粗暴,甚至有點噁心。
但這就是西域這個法外之地的規則。
「對了,這博陵崔家眼下當家之人是誰?」
「好像是叫崔謹,倒是一個有氣魄的人。」
「哦?怎麼說?」
「哥哥自己去看一下便知。」
「那好,帶我去看看。」
「是。」
於是,兩人一起來到崔氏耕作的地區。
哐當!
一個年輕的崔氏子弟狠狠的將手中的釘耙亡地上一扔。
然後一臉不服外加眼眶微紅的咆哮道,「堂堂崔氏,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看的出來很悲憤。
這名年輕的崔氏子弟,咆哮著咆哮著,竟是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
然後用手臂長袖擦了一把眼淚。
粗糙的布質衣服,讓他再次意識到這種生活的真實性。
回想以前,身穿絲綢,頭戴高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裡受過這樣的苦楚。
如今卻要每日上工,揮舞著釘耙,汗流浹背,這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
「休要聒噪!」
此時,只見一個老頭出聲制止道。
這老頭雖然一身短袍打扮,但那一股子儒雅之氣,卻十分明顯的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一雙稍顯老態但又帶著智慧之光的眼睛,不經意間閃爍著光芒,一看就是吃鹽吃多了老傢伙才會擁有的特技。
更有那淫浸在某個領域數十年才能修煉出來的氣場之力。
反正,一看就知道是一個犀利的老頭。
李牧遠遠的就注意到了這個老頭。
「此人便是博陵崔家當家人?」
「正是。」
「嗯,」
李牧點了點頭,但沒有過去打招呼,而是選擇繼續觀望。
老頭制止了那年輕人的悲憤咆哮後,一臉淡定的繼續說道。
「事已至此,莫要再怨天尤人了,好好耕作,咬咬牙,只要餓不死,就會有東山再起之日。」
「家主,這等粗活,我等何曾做過,還有這耕地,只怕累死累活也出不了多少糧食啊!」
「老夫已經大概了解過了,此間主事之人,不是一般人,且看這井渠之法,若是修建得當,屆時能得不少良田,不用怕出不了糧食。」
「還有那灘地,養些雞鴨禽類,也是可以貼補些進項的嘛。」
老頭說這話的時候,面色如常,慢條斯理,氣度倒是很像一家之主。
就是這說的內容,感覺就像是一老農在指點後輩耕作一般。
關鍵是居然看不出有什麼違和的地方,反而有種返璞歸真的感覺。
老頭走到剛才那個情緒失控的年輕人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十九郎,老夫以前怎麼教你們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讀書不是讀死書,要多看、多想、多做,以前老夫也迂腐了,但現在老夫悟了,希望你們也能悟。」
頓了頓,老頭繼續說道,「心中有怨氣,也屬正常,但事已至此,怨又有何用,身為崔氏子,不能只有傲氣,也要有傲骨,區區考驗,難道就把我們打垮了?好好耕作吧,爭取明年多攢些嫁妝,崔家嫁女,怎能沒有嫁妝,成何體統,我崔家再落魄,也不能委屈了家中女子,你們說是吧?」
老頭說完後,活動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自己也拿起一把釘耙,跟著一起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