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正旦。

  遠在西域的唐軍，自然是沒有機會享受到中原地區新年正旦的福利了。

  唯一的福利就是，伙食好了一些。

  篝火周圍。

  唐軍將士們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起說笑烤肉。

  漢人的新年，一向都是很重視的，哪怕是遠在千里之外的西域。

  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各種平時捨不得拿出來的食物，都被拿出來分享了。

  除了食物外，還有不少金幣銀幣什麼的。

  基本都是西域這邊的鑄幣。

  數量不少，屬於戰利品。

  李奉誡沒有獨吞，而是把除了上報用的扣下外，剩下的所有戰利品都拿出來分了。

  反正他對錢財也沒多大興趣，一股腦的全發派出了。

  要是李牧在這，估計又要說他敗家了。

  嘩啦一聲。

  李奉誡抓起一把金幣撒了出去。

  圍在外面瑟瑟發抖的且末乞兒們，頓時像野狗一樣撲了過去。

  為了幾個金幣，這些且末乞兒們好似彼此之間有著生死大仇一般。

  撕咬著，抓撓著......

  完全不顧對方死活的那種。

  唐軍士兵一邊烤著肉食，一邊哈哈大笑的看著熱鬧。

  李奉誡則一臉冷酷的表情，此時面前的且末乞兒們並沒有讓他神色發生任何一點波瀾。

  但表面沒有波瀾，不代表心裡沒有波瀾。

  倒不是同情他們，而是心存警惕。

  只見他轉頭看向手下的士兵們，冷冷說道。

  「倘若今日小兒爭奪之戰發生在我大唐子民身上，當如何？」

  眾將士頓時面色一僵，現場瞬間沉默了下來。

  「非是我要掃大家的興，而是有必要給諸位提一個醒。」

  李奉誡站起身來，拿起烤架上的一條羊腿。

  一口咬下。

  然後再次一把扔了出去。

  又是一場野狗爭食的場面。

  「你們看看，都仔細看看。」

  「如果今日我大唐沒有國力鼎盛之勢，那麼，爭食的乞兒就是我們漢家子。」

  眾將士頓時眉頭一皺，陷入了沉思。

  「說這些，不是要你們同情他們。」

  「而是要你們引以為戒。」

  「謹遵都尉教誨！」眾將士趕緊表態。

  李奉誡看了他們一眼。

  然後冷冷的說道，「竇旅帥何在？」

  這時，一個年輕將領趕緊起身回話，「卑下在！」

  如果李牧在場，一定會認得此人。

  此人便是當初仗著家世，在岐州裝逼給李牧看，然後被李牧整的欲仙欲死，站在太陽底下足足曬了兩個時辰的竇家長孫，竇孝慈。

  竇家乃是李世民老娘太穆皇后的娘家。

  要說地位，那肯定妥妥的。

  但要說實力，那就一般了，畢竟太穆皇后已經去世那麼久了，竇家也沒出現什麼出色的人才。

  空有榮譽而沒有實力，早晚是要沒落的。

  事實上已經沒落了，從他爹娶了李淵的二女兒後就已經大不如前了。

  再加上李世民搞了一發玄武門流血行動，把李淵給拉下馬後，竇家也就徹底跟著敗了。

  儘管表面上榮譽一大堆，但這些都是虛的，看上去很很美好而已，實際上明眼人都知道他家失勢了。

  當年李淵還是大唐扛把子的時候，他祖父竇抗作為太穆皇后的族兄，再加上功勞也是大大滴，本身和李淵關係也很鐵。

  那時候的竇家，那才叫如日中天呢。

  然而，因為李世民，因為一場叫「玄武門之變」的狗血劇情。

  他竇家，一切都成了過去式，什麼權勢什麼實力，通通煙消雲散。

  李世民上位後，給竇家的，除了好聽的榮譽稱號外，正經實權的玩意兒，那是半點沒有。

  而且，這些還都是看在他那死去老媽的面子上。

  眼下的竇家掌門人竇誕，除了一個國公的榮譽稱號外，什麼實權都沒有，之前撈了一個光祿大夫的職位，可惜現在已經被停職好多年了，工資都不一定有發給他。

  至於這個好多年是多少年？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那年老竇年僅三十三。

  李老闆用「昏聵衰老」的藉口給他停職的。

  三十三歲就昏聵？

  三十三歲就衰老？

  你敢信？

  外戚混到像他這樣的，也是讓人無語了。

  然後，本以為有希望扛起竇家大梁的竇孝慈，卻在一次裝逼行動中被人狠狠打臉。

  最後，意志消沉，前途無望，就差醉死在平康坊了。

  後來經過好心人的提點，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說是去西域那邊掙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於是，他來了。

  李奉誡一臉嚴肅的走到他面前。

  突然，一腳踹在他身上。

  撲通一聲。

  竇孝慈直接就被踹了個狗吃屎。

  「知道為什麼踹你？」

  「卑下不知。」竇孝慈爬起來後繼續恭敬的回話。

  李奉誡見他態度誠懇，索性收起腳步。

  本來還想再給他來一腳的。

  畢竟當初這鳥人裝逼裝到自家哥哥面前的事，這事李奉誡可是還記得呢。

  「我讓你去處理疏勒人，你是怎麼處理的？」

  「卑下去時，疏勒人已退走，那邊是于闐人的地盤，他們獻上金銀，乞求卑下退兵，所以......」

  「所以，你收了錢就退兵？」

  「是！」

  嘩啦一聲。

  李奉誡抓起一把金幣猛地就砸向他。

  「入娘的，你個蠢貨！」

  「都尉，城內的商旅都是來過蒲桃城交易的，卑下記得。」竇孝慈倔強道。

  「好好好，你給我等著！」

  就在這時，遠處馬蹄聲傳來。

  得得得——

  遠遠的，只見一支騎兵隊伍正在靠近。

  這些騎兵們渾身帶著血跡。

  待靠近後，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仔細一看，原來是他們身上和馬背上，都掛著滴血的首級。

  「那是......」

  「契苾部的人。」

  終於有人看清了。

  吁——

  騎兵隊伍靠近後，領頭的將領趕緊勒馬止步。

  然後一個翻身利落下馬。

  「卑下契苾阿布，奉狼主之命，送來敵軍首級和戰利品，請李都尉驗收。」

  滴答滴答——

  馬背兩側的首級還在滴血。

  嘩啦一聲。

  一個木製箱子被打開。

  大量的金幣散落在地。

  「李都尉，那疏勒人端是狡猾，竟與于闐人互相勾結，假裝商旅混跡其中，若非卑下一番廝殺試探，恐怕就要被他們矇混過關了。」

  李奉誡滿意的點了點頭，「乾的不錯，放心，你們的功勞，本都尉會如是上報的。」

  「謝都尉！」

  「這些金銀鑄幣，留下一半，剩下都給弟兄們分了吧，新年正旦之際，大家都辛苦了。」

  「不敢！」

  「分了吧！」

  「那就謝過都尉了！」

  旁邊的竇孝慈一臉慚愧的低著腦袋，握著拳頭渾身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