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紅的陽光垂在蒼穹的一側,懶洋洋的站著它今天的最後一班崗,西風越過阡陌交通的村間土路和纏繞著翠綠藤蔓的籬笆牆後,吹拂在我臉上時還帶著一絲細微的沙礫和村間特有的那股塵土間的溫暖氣息。
幾戶人家的炊煙從我的視線里緩緩生起,那隻不知何時終於肯跑出籠子的大黃狗對我晃了晃身上的鎖鏈後發出一陣嘎啦嘎啦的悶響,院子裡面大小不一的雞鴨絲毫不怕生,偶爾還會在我的身邊蹦來蹦去。
不遠處,正放在那輛電動三輪車的車斗上,帶了些鏽跡的鐵籠里傳來了碰撞的聲音,兩隻雪白的兔子正在籠子裡打鬧,喻春剛剛拉著我給它們親手餵的菜葉被它們踢的四散紛飛。
「浪費糧食,下頓不給它們餵了。」
我身邊的喻春氣鼓鼓的漲起了臉頰,瞪了一眼籠子裡那兩隻沒有感受到已經被強迫絕了一頓食的兔子後,惡狠狠的咬了一口手裡的西瓜。
我聞言笑了笑,也咬了一口手裡那瓣在井裡冰鎮了一下午才取出來,切開的時候便仿佛能感受到絲絲涼意的西瓜,紅的喜人的汁液順著我的指尖蜿蜒而下,最終從我的手腕流淌到了地上的黃土上,將土壤暈染出了一點黑色。
「姐姐,我們去摘黃瓜吧!」
喻春來到外婆家後,就像是一起脫去了自己平時無比乖巧懂事的外殼一樣,顯露出了她這個年紀應該有的調皮好動。
妹妹和我剛剛才拿著西瓜和小馬扎坐在院子裡乘了會涼,在我吃了一塊加一口西瓜的時間後,她就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但我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我反而心想這樣才對嘛,畢竟我像你這個年紀還在冬天的柴火垛子上cos冰雪公主……
「是外婆自己種的黃瓜?」
我將耳邊垂落的碎發捋回原來的位置,柔聲問著喻春:「需不需要和外婆說一聲?」
在進院的一瞬間就抓住了那隻跳的最歡的雞,定好了今晚的受害者之一的外婆當時還問我想吃什麼,一時間愣在原地沒想好該叫老人家什麼的我頓時支支吾吾了一會。
而後,在我猶豫的下一刻,外婆就笑著說那你就和她們一樣,叫我外婆好了。
我想到這裡,視線也不自覺的看向了身後的小屋前,那隻剛才還在嘗試怎麼讓自己飛得更高的雞兄,此時全身上下的毛都讓外婆拔完了……
喻青在一旁就像是前幾日在她家吃火鍋時的我一樣,乖乖巧巧的站在旁邊,時不時做些給外婆端菜刀倒血水之類的活。
聽到了我的詢問,喻春眨了眨眼,然後立刻道:「那我們就和外婆說一聲好啦。」
「外婆!」
我是沒反應過來,手間就塞入了一隻柔弱無骨的小手,手間還帶著剛剛抓著西瓜時留下的涼氣和西瓜汁液所留下的一點粘膩。
喻春一手拉著我,另一隻手抬起來對著外婆晃來晃去,奶聲奶氣的喊:「我和姐姐去摘黃瓜可以嗎!」
「摘黃瓜?你姐姐在幫我打下……」
外婆聽到呼喚聲後笑呵呵的抬起了頭,聞言愣了一下,而後看到了被一起從小馬紮上拉起來的我才反應了過來,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郁了幾分:「噢,是你這個姐姐啊,快去吧快去吧,想吃什麼就摘什麼。」
夕日的光芒染在院中,外婆的一頭銀髮此時就像是鍍了一層金黃的麥浪,而外婆身旁站著的那道高挑身影此時也紮起了頭髮,把衣袖拉到小臂,露出了白皙而紅潤的肌膚,此時也眼帶笑意的看著我們。
「走路小心些,不要摔倒了。」
喻青對我柔聲囑咐著,正和喻春手拉手的我認真應下,然後就被蹦蹦跳跳的喻春拉著向院子後面的方向走去。
在視線被徹底隔斷之前,我鬼使神差的回過了頭,外婆已經重新收回了目光,正低頭拿著菜刀給那隻雞兄熟練的開膛破肚,而喻青卻沒有收回目光,當我回頭時,便自然的對上了那一雙溫潤而清澈的眸。
她沒說話,對我俏皮的眨了眨左眼。
我的嘴角隨之不自覺的勾起,也學著喻青的模樣,眨了眨眼算是回應。
但我自己都能感覺出來,我和喻青做出這個動作時有多大的差別,我的腦海里不自覺浮現出了那位名為東施的人,模仿著那位著名的美人卻反而把自己學成了四不像的場景……
但我心中的那位西施卻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眉眼彎彎的接受了我的回應,而後還並起食指中指的指尖,對我做了一個飛吻的動作。
布深答節泥……
我有些無語的收回了視線。
手邊傳來一陣拉力,像是衣袖被輕輕扯了扯,我低頭看向身旁的喻春,對方笑嘻嘻的看著我,然後把另一隻手裡,不知道何時摘下來的黃瓜遞到了我眼前,看著我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副求誇獎的樣子。
我沒有想到黃瓜在這個時候居然就已經長的這麼大了,而喻春手裡的這隻甚至比我平時買到的還要長一些,顏色翠綠的如同玉石。
我當然不會打擊孩子的信心,見狀露出了一副十分驚訝的表情:「妹妹好厲害!什麼時候摘到的,我居然都沒注意到。」
喻春手裡正玩著黃瓜的動作隨之一頓,然後,她抬起頭看著我緩緩道:「……在憐憐姐姐和姐姐玩一二三木頭人的時候。」
我:「……」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問了一個無比愚蠢的問題,我抬眼看向我和喻春的周圍,在剛剛走過房屋後,我們就已經踏入了一片綠色的海洋,腳邊就像是鋪了一層自然所獨有的綠毯,偶爾有樹葉隨風搖動後刮蹭在我的腳踝上時,還會傳來一陣麻癢感。
我腦子裡剛才只顧著想那位西施給我這位東施拋的媚眼,居然完全沒有注意和察覺到,手邊的喻春在什麼時候蹲了下去,並且從種著黃瓜的這片綠林的縫隙里,精挑細選的扯了一根黃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