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天狂有雨，人狂有禍
「真是看不出來啊，老子都還沒當皇帝呢，全孝這個蔫頭耷拉腦的小子居然稱帝了，嘖嘖！」
邵全忠已經回到了海陵，手裡拿著索菲亞發來的電報，去給爹娘報喜，嘖嘖稱奇，感嘆命運的神妙。
得到喜訊的邵樹才兩口子樂得合不攏嘴，老邵家出皇上了，比老兩口預料的還早。
邵媽這下心滿意足，「我說全孝二十九了還不找媳婦，感情等著當皇上呢，這不就能三宮六院了？」
邵樹才撇撇嘴，「你老娘們家家懂什麼？那邊皇上也不能三宮六院。」
「那我怎麼聽瑪麗亞說，他老爹有十好幾個女人呢？」
額，那叫情人。不過呢，能把小三接到冬宮裡去住，一般人也辦不到，沙皇還是有特權的。
邵樹才喟然長嘆，「唉，可惜我這個太上皇——哎哎哎，別在孩子面前——」
保加利亞皇室發生宮廷戰爭，事關太上皇和皇太后兩方勢力，邵全忠一個區區親王趕緊落荒而逃。
邵樹才二老住喬園的山響草堂，原來吳文錫的書房。僅僅是因為，這是園裡唯一像老邵家姜堰老家的泰式民居建築，黛瓦清水牆，比較樸素，符合邵樹才的審美。
邵全忠離了山響草堂，吩咐瑪麗亞，「走，去火車站，進京。」
隱居的邵全忠進京不是要復出，沒去豹房也沒進宮去會後宮五春，低調地去首輔張之洞宅子拜訪。
「孝達兄，我又來麻煩你了，沒辦法，別人沒你這個見識啊，這事只能你幫我拿個主意了。」
邵系勢力呢，有個缺欠，邵全忠身邊沒有謀士。
參謀不少，學的都是正統作戰的本事。要出奇兵，格蘭特在伊犁省當將軍呢，天天沒事打獵，調回身邊也毫無問題。
只是涉及到權謀，就沒有合適人才了。反正這方面吧，遇到一般問題，邵全忠自己的小聰明足夠，碰到真正的大事，就只能找張之洞了。
情報參謀們和樂森送來的資料一厚摞，都攤開在了張之洞的書桌上。
張之洞仔細研究了資料里巴爾幹半島的複雜關係，又聽邵全忠講了自己的戰略意圖，沉思片刻就有了決斷。
「主公你是說，塞爾維亞和保加利亞在瓜分的馬其頓領土上有衝突，塞爾維亞調集重兵，要跟保加利亞開打的問題——」
「我的建議是，保加利亞不但要放棄對瓦爾達爾馬其頓一部分領土的要求，乾脆讓出占領的皮林馬其頓給塞爾維亞。」
「這麼窩囊？」
「嘿嘿，資料里不是說，塞爾維亞的國王，什麼米蘭.奧布雷諾維奇對全孝稱沙皇非常不滿麼？總想著塞爾維亞一統南部斯拉夫，這也是個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貨啊。」
「主公你的目標呢，是慫恿奧匈帝國打塞爾維亞，引發歐戰，那就得讓塞爾維亞狂起來。」
「天狂有雨，人狂有禍。保加利亞容忍塞爾維亞的擴張，不知深淺的傢伙沒準就去挑戰奧匈帝國了。」
「倫敦和會，奧匈帝國阻止塞爾維亞吞併阿爾巴尼亞，不讓他們獲得出海口，這是大仇。又占了什麼克羅埃西亞、波士尼亞、斯洛維尼亞這些塞爾維亞渴望控制的斯拉夫地區，兩國衝突是一定的。」
「屬下還覺得，全孝那頂沙皇皇冠啊，可是個好誘餌，不妨這麼來……」
擺誘餌，引人上套，張之洞從來沒讓邵全忠失望過。邵全忠當天就乘火車又回了海陵，馬上發了一封長長的密電給全孝。
實際上呢，索菲亞皇宮已經通電話了，但電話要人工轉接，不保密，密碼電報還是有用的……
…………
索菲亞，玫瑰谷。
邵全孝一身戎裝，還是少將軍銜，沒戴奢華的皇冠，騎著一輛「海陵」牌二八加重自行車，將賣花姑娘蘇菲馱在貨架上，娶回了臨時充當新房的小屋。
新房貼上了紅對聯和雙喜字，參加簡陋無比婚禮的，只有新郎和新娘的戰友波托斯基。
波托斯基送了一個臉盆和一摞毛巾當賀禮，兩人對著身兼義大利國父和保加利亞國父的加里波第的畫像鞠躬，就成了夫妻。
這是賣花姑娘自己堅持的，芬尼社在保加利亞倡導的新式婚禮。
邵全孝堪稱世界上生活最簡樸的皇帝，不是他故意作秀。保加利亞經過奧斯曼帝國的兩次圍剿，經濟千瘡百孔，民生困頓不堪，是真沒錢。
全孝是個嚴謹認真負責的性子，讓他看著老百姓吃苦受罪，自己過華貴的貴族生活，心裡是真過意不去。
全孝自小吃苦，大哥能十六歲出去討飯，給家裡減輕負擔，他覺得，現在自己榮耀十足，夠吃夠喝，應該為保加利亞人當勤儉的表率——這已經比小時候的日子強百倍了。
難得的是，蘇菲這個妻子非常支持丈夫的決定，夫妻兩個這方面心思是一樣的。
統治者是沒有婚假的，全孝正準備和新婚夫人回索菲亞城裡，玫瑰谷的鄉親們來了。
鄉親們自帶食物，什麼牛肚湯、奶酪千層餅、肉腸、烤串、酸奶黃瓜湯，都是自己過節時候才吃的東西。
一起長大的少女們送了新娘自己精煉的玫瑰精油，斯拉夫老漢們帶來了珍藏的保加利亞特有蒸餾酒果味伏特加。
蘇菲這個孤兒小時候生活也很貧困，要不然也不能參加游擊隊。但人長得俊俏，皮膚細嫩，跟玫瑰谷出產世界上最好的玫瑰精油有關，這東西自己產的，不花錢。
斯拉夫姑娘小伙們聚集在玫瑰谷小屋前一起唱情歌，圍成圓圈載歌載舞。
老漢們飲酒放肆狂笑，絲毫不把沙皇當外人看。
露西亞的沙皇剛剛解放了農奴，被露西亞農民親切地尊稱為「慈父」。保加利亞的沙皇生活簡樸，跟村民同甘共苦。
這年頭，「沙皇」兩字，可不是個腐朽墮落的專權者的代名詞。
僅僅靠簡樸是不能讓保加利亞強大的。第二天，新婚的沙皇夫婦回到城裡的時候，緊急趕到的保加利亞樞密院資政張斯文，正在會見奧匈帝國大使。
保加利亞皇宮是原來奧斯曼駐保加利亞帕夏的官邸改造的，可是改造後變得更簡陋了。
所有輝煌的裝飾、名畫、古玩，都委託文氏商會索菲亞分店賣出去了，辦公區僅保留了辦公所需的桌椅紙筆什麼的。
奧匈大使非常鄙視保加利亞的貧窮，保加利亞的新資政也表現了充分的謙卑。
兩國簽署了《索菲亞條約》，奧匈帝國援助戰後貧困的保加利亞一千萬克朗貸款，年息四厘，分三十九年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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貸款主要以工業援助的形式，並不全是給錢，而是援助大量的工具機、冶礦設備、專家、技工支援，修建鐵路。
保加利亞人都過著清貧的生活，卻許諾給奧匈專家優厚的待遇，在美麗的「天帝後花園」索菲亞給奧匈專家建大量的小洋樓。
奧匈帝國的企業因此在保加利亞享有投資特權，公民享有治外法權，保加利亞還拿出僅有的能拿出手的貴重物品——玫瑰谷玫瑰精油作為給奧匈皇后茜茜公主的禮物，奧匈大使滿意而去。
弗朗茨一世當天就收到了大使的匯報，對保加利亞對奧匈上國的恭順十分滿意。
保加利亞不需要消滅地主，所有的奧斯曼地主都已經被游擊隊幹掉了，資政張斯文馬上下達了組建合作農業，用奧匈貸款引進海陵產蒸汽拖拉機、宋氏化肥建立農莊的決定。
農莊和機械化造成了大批農民清閒失業，各處的工廠開建，吸納了這些農民。
芬尼社成員們組成的管理機構和新工人同甘共苦，負責培訓指導的奧匈高級技工們則享受著超過廠長的待遇。
原來的游擊隊監軍們不斷給工人、農民宣講，我們今天共同吃苦的原因。
邵全孝的帶頭簡樸，讓這個新生國家全民一心，憋著勁、勒緊褲腰帶推進工業化——好在保加利亞雖然窮，褲腰帶還是有的。
邵全孝回到索菲亞的第二天，同時收到了兩封電報。
一封是南美巴烏天國聯邦英王陳成發來的，抗議邵全孝截胡張資政。
張斯文去倫敦見完邵全忠後，本來計劃去南美的，轉眼又被保加利亞截胡，成了保加利亞樞密院資政，什麼時候輪到我們巴烏天國聯邦啊？這事邵全孝你辦得太不地道了。
額，邵全孝裝傻充愣，假裝我沒收到這封電報。你南美草原廣闊，物產豐富，天國士兵一人好幾個西班牙美女，日子過得美滋滋，著什麼急對吧？
第二封是大哥邵全忠的密電，邵全孝找張斯文商議後，張斯文馬上代表保加利亞，出使貝爾格勒。
八天後，塞爾維亞國王米蘭.奧布雷諾維奇在王宮接見了張斯文。
「陛下，保加利亞無意冒犯塞爾維亞的權威，我們撤銷對瓦爾達爾馬其頓的領土要求。」
「保加利亞久經戰亂，是巴爾幹戰爭的主戰場，滿目瘡痍，貧困落後，無力照顧新得的皮林馬其頓，願意把它交給塞爾維亞統治。」
「外臣來的時候，保加利亞已經從皮林馬其頓撤兵了，請上國接收。」
「保加利亞暗弱，邵陛下對戴上保加利亞的沙皇皇冠戰戰兢兢，塞爾維亞才是南部斯拉夫人的當然領頭羊。」
「若是塞爾維亞能為南部斯拉夫人撐腰，作出重大貢獻，保加利亞願併入塞爾維亞，建立以貝爾格勒為核心的大塞爾維亞聯邦。」
「邵陛下的沙皇皇冠可以拱手奉上，邵陛下做您手下的保加利亞大公足矣。」
等張斯文謙卑地躬身退出塞爾維亞王宮，奧布雷諾維奇仰天大笑，「原來保加利亞的新沙皇是個窩囊廢，膽小鬼，咱們一出兵他們就嚇得發抖，土地、皇冠都要拱手奉上。」
「哼哼，老朽的奧匈帝國占著克羅埃西亞、斯洛維尼亞和波士尼亞，那裡的居民可都是我們斯拉夫人。時機一到，我大塞爾維亞只要振臂一呼，他們還不欣然歸順？」
「那頂沙皇的玫瑰皇冠，遲早是孤王——不，是朕的！」
國王陛下的狂笑聲響遍了整個塞爾維亞王宮。
……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孫子兵法《始計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