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熬死邵全忠
軍機處眾臣陸續來到西暖閣，都默不作聲，只聽文祥一個人在那裡叫囂。
小皇帝已經十五歲了，雖然還沒有親政，軍機處開會的時候，慈禧卻也開始讓他經常參與意見。
少年天子，最是氣盛，見眾人都默不作聲，覺得朝臣都是膽小懦弱之輩，只有文祥一個忠臣。
「哼哼，我大清現在也是列強，洋人要朕的江山，可也沒那麼容易，大不了拼了。」
慈禧也有點慌，她對洋人兵臨大沽口很有應激反應，仿佛當年英法聯軍入寇重演啊。
難道自己又要跑一次承德？上次跑承德遇到了土匪，後來——慈禧有點走神。
「額娘，怎麼個章程，您說句話啊。」
「啊——對，誰敢搶皇帝的天下，咱們一定跟他們拼到底，大不了，向這些國家宣戰。」
文祥得到皇帝和老佛爺支持，洋洋自得，瞥了其他人一眼，見大家都欲言又止。只有張之洞最後進來，不慌不忙，老神在在，一副要閉目養神的樣子。
哼哼，誰都知道你當過邵全忠的軍師諸葛亮，邵逆要造反，當然不會收拾你。
我這個忠臣可首當其衝，一定被他恨之入骨，所以我這個主戰派，不能跟你們這些窩囊廢同流合污。
「老佛爺，如果別人都沒有意見，臣就去發調令——」
「慢著！」
嗯，眾人都是一驚，連張之洞都睜大了眼睛，眼神里精光一閃。
說話的不是帘子後的慈禧，慈安從西暖閣後堂轉了出來。
眾臣一起躬身，「臣等參見東佛爺，恭請東佛爺萬福金安。」
眾臣一個個心裡都七上八下，東佛爺不是在鍾粹宮被軟禁了麼？怎麼現在可以隨便走了？難道政局有變？
「免禮。你們不用瞎琢磨，哀家不過是過來跟妹妹說會話，早就無心朝政了。皇帝也要親政了，妹妹也要清閒了，以後我們姐妹還要多走動。」
安了下眾臣的心，慈安瞪了文祥一眼。雖然慈安都沒有權柄了，文祥還是嚇得膽戰心驚，一下子躬身縮到了後面。
「妹妹，你可不能被臣子一嚇唬，就干出一次向這麼多列強宣戰的傻事，還是要多問問穩重的老臣。李漸甫，說說你的想法吧。」
看慈安自然地坐到了帘子後，慈禧的身邊，眾臣心裡都知道，雖然慈安說她不干政了，顯然已經恢復了一部分權力，這是怎麼辦到的呢？
同時眾臣心裡都是一松。有「慈安之德」做定盤星，還真是朝廷之幸。不然老佛爺頭腦一熱，一意孤行要宣戰，大家還真攔不住，朝廷可就有難了。
李鴻章在軍機處忝居末座，沒想到聖母皇太后居然點自己的名，下意識上前先一躬身，停了三秒，措好了詞，緩緩發言。
「臣以為，洋人不是來打仗的，雨帥也不會造反。」
文祥不服氣，「那他們帶那麼多軍艦來？」
「洋人若來攻，派一將可也，何須總統、首相這樣的高官親至？」
「不對，邵全忠還是和碩睿親王呢，不也親自出征了？」
額，文祥的話還真不怎麼好反駁，要是他見聞再多點，來一句「拿破崙三世不久前不也御駕親征了」那就更不好反駁。
「但他們除了自己的少量私人衛隊，並未帶陸戰部隊。」
「現在不同以往，我大清軍隊裝備、訓練皆已現代化。洋人要是派水兵上岸打仗，陸戰不專業，光是豐臺大營的武衛軍就能打跑他們，更別說還有鑲藍旗的西征老兵護衛京畿。
「所以，人家就是來出訪的，咱們要是緊張過度，難免被友邦笑話。臣看京畿穩如泰山，用不著調諸侯入京。」
文祥一撇嘴，「那他們也是耀武揚威，嚇唬咱們來了，肯定是要幫邵全忠造反。」
「雨帥的征法部隊已經回來了，都已經老實回兩廣、安徽和海陵，還把所有的坦克都捐給了保定軍校做培訓之用。」
「南洋水師都解散了，雨帥把鎮遠號都留在了香港，只帶了一艘海圻號當坐艦。近衛旅都放假回家，他身邊就留了一個營護衛。」
「雨帥作為和碩親王，護衛部隊都沒有總督的都標多，這像要造反的樣子麼？」
文祥張口結舌，尬了半天，忽然一甩袖子，「那邵全忠借這次的大功回來，一定會拿喬太師的事情做由頭大鬧一場，還會要求更進一步。」
「我這個忠臣他一定會打擊，沒準要掉腦袋。你李鴻章拍他馬屁，不過是為了保你自己的頂子而已。」
李鴻章是在向兩宮太后稟報，文祥插話，他可以不答。聽這話相當不友好，當即躬身不語。邵全忠要收拾你文祥，那是你活該，關我什麼事？
小皇帝聽明白了，雖然邵全忠不會造反，可一定會大鬧一場，不由擔心，「他要是藉此讓御弟頂替了朕，可怎麼辦？」
李鴻章身子躬得更低，「皇家之事，非臣等可以置喙。臣僭越稟報陛下，若是雨帥以權臣身份行董卓之事，各地督撫的新軍尚未練成，軍官都還在保定上學，是不會冒然勤王的。」
小皇帝十分失望，一指榮祿，「你的神機營和銳健營也不保朕麼？」
榮祿躬身，「臣願保陛下，不過豐臺大營和九門提督不干預的話，臣無能——」
「咳咳！」
慈禧咳嗽了兩聲，「好了，醇親王帶人，代表朝廷去大沽口迎接來訪客人，大家散了回去吧。」
奕環躬身應命。
等眾人都退出，慈禧瞪了一眼兒子，「皇帝，在臣子面前問廢立之事，實在是荒唐，你讓人怎麼答？李漸甫還是個實誠的，告訴你實話而已。」
小皇帝說話帶了哭腔，「額娘，那我怎麼辦啊？難道愛新覺羅家的血脈要失去皇位了麼？」
慈安過來，拍拍小皇帝的後背安撫他，「我們早就議過了，準備了好幾個應對辦法。」
「邵氏代清這是完全不可接受的，愛新覺羅氏血脈必須統治清國，其他的，這得看他有多大胃口。」
「寧可渡讓更多的權柄利益，也儘量阻止邵全忠干廢長立幼的事情。如果實在無法避免，皇帝的性命也必須無礙，這是咱們的底線，否則就魚死網破。」
小皇帝忽然悟了，「原來，兩位額娘給載儀找肅親王的女兒當福晉，是保證愛新覺羅家血脈在位的後手？」
小皇帝忽然伏地大哭，「兩位額娘，你們一定要阻止邵逆，孩兒不想當山陽公被流放啊！」
慈禧拉起兒子，「皇帝你比邵逆年輕得多，哪怕最壞的情況出現，只要他不弒君，咱們隱忍熬死他，大清正朔還是可以復位的，多爾袞不就是被熬死的？」
…………
同治十年四月初二，邵全忠乘火車抵京。
英法德美俄五國高官是給他幫忙造勢來了，讓人家久等相當不禮貌。因此他在海陵匆匆而過，都沒有回家。
總統、首相、外交大臣們住進紫禁城招待客房的時候，邵全忠同時也前後腳入了紫禁城。
京城高官們很少有文祥和小皇帝那樣的政治不及格人士，對邵全忠這次出征回京城會幹出什麼事來只是好奇，並不擔心。
大不了，御弟上位嘛。就算御弟不姓覺羅，他也有一半葉赫血脈不是？旗人的利益還應該是無恙的，漢人高官一樣上班拿俸祿，不會有什麼不同。
只有滿清的親王、郡王、貝勒、貝子們心中惴惴。江山是否易姓，跟你們關係不大，跟我們關係可大了去了，成敗在此一舉，就看明天的結果了。
今夜，愛新覺羅氏集體無眠。
熟門熟路進了養心殿，警衛在外站崗，邵全忠身後只跟著被他緊急招過來當秘書的瑪麗亞。畢竟很快得以主人身份接待各國貴賓，得有個貼身翻譯。
邵全忠心態輕鬆，他是準備跟慈禧商量這次回來，朝堂格局調整的。
他「掐指一算」，知道小皇帝習慣性作死，活不了多久了，沒打算弄掉小皇上，根本體會不了愛新覺羅氏擔心的東西。
自己這次的要求應該不過分吧——
邵全忠私下裡管慈禧叫「蘭兒」，這是當年她自己要求的。
進了西暖閣好像到了家，邵全忠伸了個懶腰，「蘭貴人，來伺候你爺們兒遠征歸來。」
「奴婢參見主子爺！」
咦？怎麼可能有兩個聲音？邵全忠定睛一看，「東佛爺，您怎麼也在這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