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篡位預演
京城，韓家潭胡同，慶元春清吟小班。
微服私訪的小皇上愛新覺羅.載淳和多羅貝勒愛新覺羅.載澄身穿黑色夜行衣，大搖大擺從裡面走了出來。
龜公追出門來，「那個——兩位公子，你們還沒給賞錢呢。」
載澄一瞪眼，「知道我們是誰麼？敢跟我們要錢？」
兩位公子氣度不凡，身後還跟著幾個太監，一看就惹不起，龜公才這麼客氣，不然敢白嫖早就被抓起來打個半死了。
看龜公一副為難的樣子，小皇上擺擺手，「不錯不錯，這裡的姑娘琴棋書畫、吟詩作對樣樣精通，秋波明媚，顰笑情深，是得賞。」
皇帝說賞，可不會從自己懷裡掏錢，「拿紙筆來！」
小皇帝提筆寫上，「賞錢五十千。」
也不落款，跟載澄揚長而去。
呦嚯，這位公子手面豪闊啊，慶元春這裡行價，賞錢十千，預付兩千四，最後打賞八千錢。這位公子一出手，直接就是五倍賞錢，發達了。
可是——沒有落款，龜公追在後面喊，「去哪兒領賞啊？」
「內務府！」
小皇帝逛得十分滿意，「載澄啊，那邊的茶社是什麼地方啊？」
載澄懂，「主子爺，八大胡同這裡，慶元春的輕吟小班這種是第一等的，茶社是第二等的，往後的普通窯子第三等，半掩門是最差的。」
「咱們逛最好的就行了，後面次等的沒什麼可看的，我領主子爺您聽戲去。」
小皇帝搖手，「在宮裡戲都聽膩了，不去。」
「主子，八大胡同聽戲可跟宮裡不一樣，這裡的旦角儀態風流，可以花錢點的，那些兔爺相公，跟女子比更善奉迎……」
「是麼？走，看看去。」
…………
紫禁城，西暖閣，大總管太監安德海急跑進來，「老佛爺，出事了。」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啊？」
「老佛爺，韓家潭胡同的慶元春班子去內務府要帳，張口就是五千錢。」
「內務府欠錢就給人家唄，是不是哪次出堂會沒給錢啊？咱們還能差外面錢麼？」
「可是您看這張欠條——」
同治的字慈禧當然認識，看完大怒，想叫人把兒子叫回來教訓教訓，忽然心一軟，「唉，自打邵全忠封了睿郡王，這孩子心裡就不痛快，哀家也覺得怪對不住他的，叫內務府把帳給結了吧。」
「嗻！可是老佛爺，您看皇上總去逛那種地方也不大好不是？」
慈禧點頭，「該給他大婚找媳婦了，讓他定性。吩咐下去，明天叫適齡旗人女子進宮選秀。」
一聽到皇帝要大婚，這銀子不能少花了。想到銀子，安德海心底痒痒了，「老佛爺，皇上大婚，肯定要大辦，讓奴才去江南給皇上置辦點大婚用的龍袍和喜慶之物吧。」
「去吧，別人去哀家也不放心。」
…………
同治八年八月初二，濟南。
新任山東巡撫丁寶楨正在視察山東機器局。他仗著在福州主管船政的時候，跟征倭歸來的邵全忠有一面之緣，要來了不少普援和美援。
山東機器局辦得風生水起，也頗有現代化工廠的樣子了。
「稟報巡撫大人，德州知州王新來電。」
丁寶楨接過電報，「六品藍翎太監安德海，聲稱去江南採買聖上大婚御用之物，路過德州，大肆勒索錢財。」
「且隨行帶著徽班女旦『九歲紅』馬賽花同行，招搖過市，引起圍觀。」
「他既無軍機處的明降諭旨，也無兵部的傳牌勘合，四品以下太監擅出宮禁，大違祖制，卑職申請抓捕。」
丁寶楨大怒，「本院早就看不慣安德海的作為，同僚都說他收錢不辦事，貪得無厭。今天犯到本院手裡，不慣著他，抓了押送到濟南來！」
「大人，安德海可是老佛爺的親信，還跟睿郡王關係密切，您看——」
丁寶楨一瞪眼，「他犯法了，本院抓他合我大清規矩，老佛爺和睿郡王敢違反國法保他麼？抓！」
五天後，安德海被押赴濟南。
見到審問他的丁寶楨，安德海跳腳大罵，「咱家是老佛爺的身邊人，有睿郡王撐腰，你個老傢伙敢抓我，睿郡王大兵一到，立馬咔嚓了你的腦袋！」
丁寶楨也不大敢得罪邵全忠，想了想，「師爺，給軍機處上摺子請示，怎麼處理這個犯法的太監。」
哼哼，我就不信，軍機處敢當著天下人的面，明著維護犯法的太監。邵全忠的怒火，讓他乾爹去扛。
「稟報巡撫大人，多羅貝勒載澄拜訪。」
載澄年紀雖小，人家姓愛新覺羅，多羅貝勒可是僅次於郡王的爵位，丁寶楨連忙出迎，「貝勒爺大駕光臨，有何吩咐？」
「丁寶楨聽旨。」
丁寶楨趕緊跪下，身後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愛卿捉安德海捉得好，給朕殺了這個膽大妄為的奴才，朕升你的官。」
咳咳，這種風格的聖旨在我大清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往前數，雍正朝這種聖旨最多，都是皇帝親自下的。
後來呢，乾隆自詡文採風流，再往後都是翰林擬旨，一般人讀不懂那種，軍機處的廷寄則不是這個口吻。
丁寶楨接過聖旨一看，就知道這是小皇帝沒經過老佛爺和軍機處，私自下的中旨。派載澄這個親信緊急趕來傳旨，顯然是恨透了安德海。
丁寶楨轉了轉眼珠，中旨也是聖旨，反正我遵旨是沒錯的。
我捉安德海已經惹禍了，要是軍機處懼怕邵全忠和稀泥，這傢伙回到老佛爺身邊，肯定天天說我壞話。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有小皇帝頂缸，你們斗去。
「來人，奉聖旨，立斬安德海！」
…………
丁寶楨殺安德海，一石激起千層浪，朝野震動。
醇親王奕環跑步進入西暖閣求見。
「老佛爺，老佛爺，丁寶楨殺了安德海，這可惹了大禍了。」
慈禧已經知道這事了。安德海出宮請示過她，不過小安子自恃權勢熏天，懶得去軍機處和兵部辦出京手續，以為沒人敢動他，結果偏偏遇到了丁寶楨這個吃生米的。
她本來對小皇帝下中旨殺安德海很惱火，可是權衡半天，兒子終究比一個奴才重要得多，殺就殺了吧。
慈禧立刻提拔內務副總管李蓮英擔任身邊太監，還破格升了李蓮英四品大總管。
升了四品出京就不犯法了，免得李蓮英萬一不小心，再碰到丁寶楨這種愛較真的。
咳咳，安德海恃寵而驕，不知道其實主子們眼裡，他沒那麼重要。
奕環不管李蓮英的事，「老佛爺，邵全忠賜號『墨爾根戴青』，安德海可出過大力，要是邵全忠不滿，可怎麼辦？」
慈禧臉一紅，你們都知道安德海給我跟邵全忠牽線搭橋的事情是吧？
「睿郡王一向對朝廷忠誠，深明大義，應該不會為這事發火的，咱們先看看再說。」
…………
廣州，長洲島移民營地。
邵全忠沒在北較場練兵，到這裡來巡視鄧世昌的護衛艦隊來了。
鄧世昌帶領一部分南洋水師，匯合駐納土納島徐邦道率領的南海艦隊，共同護送去吉大港的杜文秀團伙移民，第一批六萬人已經送到返回了。
「報告！」
伊莎貝爾走了過來，「側福晉苹兒帶徽班和新建的歌舞團來廣州勞軍，請邵你去聽戲考察呢。」
徽班？勞軍？苹兒這是搞什麼么蛾子？我去看看.
「報告！」
一個警衛氣喘吁吁跑過來，「情報處德州來電，安德海被殺。」
邵全忠拿過情報，看完嘆息一聲，「安德海這是自己作死啊。不過呢，丁寶楨太不給我面子了，都不跟我通通氣就殺人，這不行。伊莎貝爾！擬摺子，彈劾丁寶楨。」
郡王摺子一上，丁寶楨立刻停職待參。
邵全忠沒提安德海該不該殺，彈劾丁寶楨不經軍機處批准，拿沒有法律效力的中旨殺人，違反大清制度。
一天後，京城消息傳來，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聯名上摺子保丁寶楨，稱安德海犯法，即使沒有聖旨，丁寶楨殺他也合乎法度。
呦嚯，這是湘軍、楚軍、滬軍三個老牌軍閥聯合對淮軍發難啊。老曾咱們不是湘淮合流了麼？怎麼又跑那邊去了？這是看我不想造反，改主意了？
邵爺的面子不能丟，「他媽了巴子滴，老子到兩廣來，你們就以為天下太平沒事了。想試探試探邵某這個睿郡王是不是還行，看我敢不敢動你們對吧？試試就試試！」
「來人！下一批移民，讓南海艦隊自己護衛就得了。廖容，你帶南洋水師，北赴大沽口。名義是，跟駐佐世保基地的北洋水師聯合演習，請皇帝到大沽口閱艦。」
「電告豐臺大營的侗俊和九門提督金順，我派近衛旅三個營，入京護衛皇帝駕臨大沽口閱艦，請他們配合。」
「明發電報給海青，讓他帶技勇太監和手下的御前侍衛，準備護衛皇帝出京。明發電報給童林，讓他保護好御弟，準備皇帝出京期間監國。」
邵全忠一聲令下，近衛旅三個營登艦。南洋水師揚帆起錨，開赴大沽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