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擦肩而過
「咻咻！」
兩個英國少年，一身運動裝，騎著自行車，背上背著雙肩包。
包里露出棒球桿的把柄，從邵全忠和容慧身邊如風而過。口哨聲裡帶著歡快。
容慧嘆息，「英國工業化先行一步，人民就可以過上這麼輕鬆的日子。邵哥哥，我最理解你出賣經濟利益也要換快速工業化的決斷，我支持你。什麼時候華夏的普通孩子，也能這樣……」
旁邊的張斯文搖頭，「嫂子你是一直住在高尚社區。郊區的工廠里，英國童工的平均壽命是十五歲，孕婦要在污染的環境裡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大多數工人家裡只有一套出門的衣服，十到十二個人住一間房……英國人有這樣的成就，對自己人也是相當狠的。將來，我一定要阻止這種事情在華夏發生。」
邵全忠對此倒是不在乎，他的概念里，哪裡的窮人都是一樣，總之強國的百姓比弱國過得好是一定的，我能強國就不錯了……對了，邵全忠忽然愣神，「現在都有自行車了？」
容慧和張斯文一齊點頭，「倫敦早就有了。」
「美夷那裡也到處都是。」
又有兩個中學生騎著車從身邊掠過，邵全忠仔細觀察了下，「還是鐵輪子的啊。瑪利亞，叫蔣春霖的人買幾輛自行車，包一條最快的飛剪船送回海陵軍械所。」
「嘻嘻，邵哥哥，你是不是要給自行車裝上橡膠輪胎，返銷回歐美賺錢？不用這麼急，估計過幾個月，自行車就被運到上海灘出售了，你白花好幾千兩銀子的包船費，等幾個月不行麼？快這麼幾個月，包船費都賺不回來。」
「不行，馬上辦。瑪麗亞，給那個什麼湯姆遜發報，他不是研究完履帶車了麼？叫他以最快速度給自行車裝上可靠的橡膠輪胎。電告秀兒，馬上仿製自行車，做出來不急賣，先送到鳳陽軍營，讓士兵都給我學著騎，我至少需要一萬輛。」
「這東西還能軍用？」
「當然了。這東西可比馬好伺候，比蒸汽拖拉機不挑路，狹窄的山路也能走。記住，告訴湯姆遜，咱們的自行車後面一定要裝結實的貨架，至少能馱幾十斤的士兵個人軍用物資。」
「咱們要在哪個荒僻的地方開戰了麼？」
「軍事機密。」
張斯文也懶得問，他在軍隊的時候一直在給邵全忠當不稱職的保鏢，別看他體格壯碩，一點也不愛研究打仗。
「對了，我親家和他的朋友對你非常感興趣，邀請你去做客，你去不去。」
邵全忠剛想答應，想了想，「算了，我明天早上就要出發，今天要好好陪陪慧兒。我一個大老粗，跟學者也沒什麼聊的。」
「我覺得，你應該見見他們……」
邵全忠拍拍張斯文的肩膀，「我只知道工業化重要，不懂經濟，經濟建設這事就交給你了。
學者的話只是參考，你才是決斷的人，不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謀士出完主意就不管了，主公的事情要是辦不好，要掉腦袋的。事情還要你自己斟酌，最後名留青史的也是你這個主公。
你是我的生死兄弟，將來可以在新朝有很大的發言權，我允許你建立自己的幕府。他們是你的謀士，我就不隔著鍋台上炕招攬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他們很有名氣的，一個叫——」
邵全忠連連搖手，「甭跟我說洋名字，聽見就腦仁疼。我兩個洋媳婦的名字，現在我還念不全，你就別折磨我了。」
回頭招呼，「瑪麗亞，吩咐人給斯文再撥款兩萬兩白銀，給他獎勵他的謀士用。斯文可以有自己的班底，叫他們效忠斯文就行了。這是我特許的，誰也不許眼紅。」
張斯文欲言又止，不過想了想，自己的親家還真總是缺錢，就不再言語。
…………
第二天早上，容慧叫艾琳娜幫忙帶繼曾，自己帶著繼銘送邵全忠去碼頭。
繼銘被特許今天上午可以有半天假不上學，立刻活潑了不少，「爹，碼頭有點遠，別走過去了。我領你這個老土見識見識倫敦的新玩意，你們跟我走。」
邵全忠笑眯眯地跟著兒子走進了一座高大的公共建築，裡面長椅上，坐著不少帶著禮帽，拿著文明棍的紳士，大部分胳膊下夾著雨傘，手裡拿著份泰晤士報。
邵全忠一下就看出這是個火車站了，地上有鐵軌啊。「英國人真奢侈，這麼幾步路還坐火車。」
繼銘眨眨眼，詭秘一笑。一會的功夫，「污！污污！」
果然就是火車開過來了嘛。
咦，這個火車不大一樣啊，車廂沒有蓋子，就是一排排的座，難道坐火車下雨了還得自己打傘？
邵全忠領人坐上火車，呼啦啦占了一整節車廂。火車開動，一下子就鑽進了隧道。
好在隧道里隔不遠就有一盞昏暗的煤氣燈，地鐵緩緩加速，繼銘得意回頭看向老爹，「老土了吧？這是我們倫敦的地鐵，世界上就這麼一條。」
邵全忠還真沒坐過地鐵，連前世也沒坐過，嘆了口氣，「火車雖好，就是不安全啊。」
「沒有的事，我從來沒見過倫敦的地鐵出過事。」
邵全忠懶得跟兒子解釋自己的話，忽然表情變得嚴肅，「小崽子，你是華夏人，別一口一個我們倫敦的。老子派你來，是學習人家的先進的地方，漲了見識，回去把咱們家建設好，不是讓你溜洋鬼子須的。你要是變成假洋鬼子，別說我不讓你進邵家門！」
繼銘不服氣，「老爹你難道不是整天溜洋鬼子須？」
「混蛋！」
邵全忠抬手要打，繼銘已經機靈地躲到了張斯文高大的身軀身後。他知道娘在爹面前不會護著自己，直接躲到張叔叔身後去了。
「我跟你說小崽子，我和你張叔叔這一輩，腦袋掖褲腰裡拼命，跟洋人點頭哈腰弄好處，就是為了你們長大後，不用溜洋鬼子須，讓洋鬼子來溜咱們。你要是心裡沒有這個盤算，以後，我就不讓你執掌江山。」
張斯文摘下墨鏡，回身撫摸了一下繼銘的頭，「你爹說得對。我這個二哥雖然土鱉，但就這一點，我就願意永遠保著二哥。」
「瑪麗亞，記錄我的命令，讓蔣春霖搜集到建地鐵需要的條件，送到海陵去。通知邵伊古那個江寧布政使，海陵發展，要留出建地鐵的空間，免得到時候拆遷瞎折騰。」
隨著大批「普援」進入海陵，海陵成為國際化大都市指日可待，建地鐵的事情也要事先考慮了。
…………
同治七年十月十一，紫禁城，軍機處。
「普魯士大使已經看好了地段，申請在東交民巷建大使館了，咱們到底批不批啊？」
邵全忠是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主管大臣，他不在家，主管的是新上位頂了恭親王位置的奕環。
「當然不能批，批了這個，不就默認咱們認可柏林條約了麼？」
喬太師糟心地看了一眼文祥。現在皇帝沒親政，事情基本軍機處說了算。
可他這個領班卻沒有跟英國首相同樣的權力，這方面，我大清現在比英國實際上更「那啥」，屬於集體決策。
「邵全忠上折自辯，不是說了，工業化比一時的經濟利益重要麼？我看他說得有道理。」
沈桂芬支持邵全忠。
「那他是什麼口氣？喬太師沒當董卓，他邵全忠要當是吧？他這一路上，得了多少勳章，得了多少領地和爵位？都他自己劃拉腰包里了。然後賣國，他幹了什麼有利於我大清的事了？」
奕環新來的，不大敢跟文祥這個犯了紅眼病的老中堂爭辯，不過他管著洋人事物，急啊。
「可是普魯士那邊現在正拆工廠，咱們再拖倆月，他們東西和人到了海上，咱們還能給退回去麼？他們來投資的商人都在路上了，難道到時候咱們攆回去？普魯士不會因此對咱們宣戰？到時候誰去抵擋啊？」
「咱們加緊練新軍，到時候沒有邵屠夫，咱們也不吃帶毛豬。反正，邵全忠要是不給咱們爭取利益，盡賣國了，他出訪有什麼用啊？」
「稟報中堂大人，美國公使蒲安臣送來了詹森總統的最新聲明。」
奕環接過來，忽然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都哆嗦了。
「貴國特使邵全忠訪美，聯邦為加強與清國之友好關係，迎接邵特使的到來，特作出如下決定：
放棄在上海灘的美租界，退還給清國。放棄聯邦公民在清國的治外法權。給予在聯邦修築兩洋鐵路中作出重大貢獻之華工正式聯邦公民身份。此後，聯邦將視清國為平等的友好國家，展開互利之友好合作。」
「稟報中堂大人，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張之洞、丁寶楨聯名拍發電報，支持邵全忠經濟利益換工業化之柏林條約。」
「老佛爺懿旨，『邵慰廷雞賊得很，從來沒讓咱們大清吃過虧，哀家看這條約可以簽。』」
看了看賭氣面朝外不說話的文祥，喬太師面露笑容，「那，咱們就把條約批了吧，是不是沒有反對的了？」
…………
西曆1868年11月11日，邵全忠使團，抵達華盛頓，開始了對美夷的正式友好訪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