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抬旗
左宗棠不服，「他邵全忠領人堵住豐臺大營，就已經過線，此非人臣之道。」
李鴻章搖頭嘆息，「季高兄，鑲藍旗已經入城，此時城內應該決出了勝負。皇族自己的事，無論誰贏，都是我大清的統治者。
豐臺大營出兵又如何？此時出兵，已經算是造反。
邵雨亭阻止豐臺大營出兵，這是站在勝者一邊戡亂，手裡攥著大義名分。你我若是攻擊淮軍，可就成了反賊嘍。
老師派劉錦棠阻止你犯錯，你不知感激，還又來聯絡我，季高兄做事欠考慮啊。」
左宗棠呆立半晌，長嘆一聲。
李鴻章會試二甲第十三名，左宗棠三次會試沒考上，一直以為是運氣問題。現在看來，自己文韜武略自負強於李漸甫，論當官的腦袋瓜，確實比不上正牌進士啊。
李鴻章指點迷津，明明是對自己好，但對這種官場老滑頭，左宗棠是說什麼也親近不起來，一甩袖子，轉身而走。
…………
湘軍大營，曾國藩和趙烈文相對飲茶，趙烈文連連慨嘆。
「邵雨亭在鑲藍旗入城之後堵住豐臺大營，一步之差，就占據了大義，這回可成了從龍之臣，他背後有高人啊。」
曾國藩也點頭，又搖頭，「可是他成了權臣，豈不過於招搖？難免成眾矢之的啊。」
「邵雨亭此舉，有利有弊。
須知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兩宮太后互相制約，國事尚能穩妥。以後沒有了慈安制衡，聖母皇太后獨斷，便如野馬脫韁，行差踏錯可容易多了。
一旦新軍練成，神器傾覆就在頃刻之間，邵全忠這是加快了問鼎的進程。
至於過於招搖，尚可補救。我敢斷定，張之洞已經為他籌謀好了示弱脫身之計，否則以探花郎那個毒士的韜略，必不肯為邵全忠設從龍之謀。」
曾國藩捻須微笑，「惠甫你倒是張孝達的知己啊。」
兩人一起舉茶杯，向自強軍大營方向致敬。
湘淮合流，雙方的智囊也惺惺相惜。
…………
京城內，金順手持聖旨，帶一萬經過西征考驗的鑲藍旗士兵上任，名正言順，輕鬆掌握了九門提督的實權，迅速控制了京城防務。
依克唐阿率親衛馬隊，持聖旨入豐臺大營，在五萬淮軍，二十一個連重炮炮口的威壓下上任提督，獲得豐臺大營指揮權。
隨即第二道聖旨到，依克唐阿擢吉林將軍，即刻率豐臺大營駐軍赴海參崴赴任。
聶士成率淮軍步軍第一師同行，監視著豐臺大營駐軍開赴大沽口，乘南洋水師運輸艦，在原阿思本艦隊的輕量級蒸汽兵輪護衛下，前往海參崴。
之後，聶部則乘船繼續航行，跨洋直達大洋彼岸卑詩省的維多利亞城，聶士成就任卑阿總督去了。
軍機處下一道聖旨則拍發往喀什噶爾，在喀什噶爾轉八百里加急，調布哈拉、希瓦辦事大臣侗俊入京，在豐臺大營編練八旗新軍武衛軍，護衛京畿。
第二天，同治六年十一月初七早六點，乾清宮前，禮部官員高喊「鳴鞭！」。
當值太監甩靜鞭三下，在京三品以上官員從午門魚貫入場，臨時朝會召開。
像康熙、雍正、乾隆這樣的英主，天天坐朝，基本在太和門，叫「御門聽政」，那個時候我大清高級公務人員每天早上五點就得在午門外等著，相當辛苦。
後面的皇帝偷懶，咳咳，是體會大臣們每日早起不易，改為十日一朝，重要事情都在軍機處就辦了。
在乾清宮開的會，都是臨時重要會議，比如現在。
眾臣按班站好，安德海代替皇帝宣布第一件事，母后皇太后鳳體欠安，移駕鍾粹宮榮養，「暫時」由聖母皇太后一人垂簾聽政。軍機處早會，移步養心殿西暖閣。
眾官員互相看看，嗯，醇親王奕環已經站到了恭親王留下的空位。眾諸侯全部到場，低頭不語，連左宗棠都沒脾氣，那我們還敢說什麼？
安德海暫停片刻，見沒有要撞柱子的忠臣，鬆了口氣，我大清的官員就是比前朝的脾氣好啊。
皇帝宣布的事情沒人反對，一般來講，就「有本早奏，無本退朝」了，誰說了算我們不是上班開餉嘛。
新晉一等靖遠公、兵部尚書、軍機處行走邵全忠出班。
「今我大清聖天子在位，國泰民安，當消兵戈，以安天下，臣請裁撤淮軍至一鎮。」
邵全忠一帶頭，曾國藩、李鴻章同時出列，一起表示，願附靖遠公驥尾，湘軍、滬軍同時縮編。
聖母皇太后大悅，溫言嘉勉三位忠臣。
西佛爺要承擔以前兩個人的工作量，為國操勞，顯然異常辛苦。馬屁精慶親王奕匡帶頭，給慈禧上尊號「端佑」，眾臣皆附議，散朝。
這次勝利的、成功的朝會順利召開，標誌著慈禧正式上位，稱呼也由「西佛爺」改成了「老佛爺」。
丁卯政變兵不血刃，沒有發生任何動盪，兩宮太后的衝突被控制在了皇宮裡，僅僅有十幾個侍衛殉職。
第二天軍機處早會，喬太師主持，開始對這次政局的改變產生的紅利分贓。會議結束，一道道命令從軍機處發了出來。
第一道命令不是封賞，而是關於皇族子弟教育的。
載澄因為品行不端，被趕出上書房。旗人唯一狀元、翰林院修撰阿魯特.崇綺晉侍講，著上書房行走，負責皇族子弟教育。
崇綺愁眉苦臉，來上書房上班。誰願意幹這個苦差事啊？哪個學生都得罪不起，你敢拿戒尺打小皇帝麼？
進了上書房，忽然發現不對啊。小皇帝不在，皇族子弟——只有載儀一個人規規矩矩坐在那裡。身後，海青、童林一左一右，親自看著，外面還站了十個穿黃馬褂的技勇太監。
邵全忠居然在上書房，給崇綺一躬到地，「狀元老師，載儀這個小崽子就交給您教了。」
邵全忠一揮手，身後胡六娘端了個盤子過來，交到崇綺手裡，崇綺疑惑接過，手一沉盤子差點落地。
揭開上面的綢子，嚯，一盤金元寶，足足二百兩。
「這是給老師您的束脩，您不用對小崽子客氣，不聽話隨便揍！」
邵全忠一回頭，「小崽子，過來，給老師行禮！」
載儀愁眉苦臉，這算完，苦日子開始了。
邵全忠臨走，拉住海青，「老三，這裡就交給你了，你們可不光是保鏢，這小子鬼著呢，偷奸耍滑你這個叔叔就替我揍他！對了，你要是敢教他賭博，我找田大哥合夥揍你來。」
邵全忠帶人揚長而去，留下崇綺目瞪口呆，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西征軍進京，喬太師沒有行董卓之事，邵全忠現在跑宮裡橫行來了。還有二皇子這個長相——天啊，我接了個掉腦袋的活啊。
從今後出這個門，我的嘴就縫上了，否則全家性命堪憂啊。
當個狀元真不容易，倒霉催的，幹這個活，
一回頭，氣全撒到了載儀身上，課還沒開講，一把把戒尺先抄了起來……
軍機處下面的命令就全是分贓的了。
張之洞戡亂有功，擢陝甘總督，自強軍擴編為一鎮。自己人張之洞成了樂森這個新任陝西巡撫的頂頭上司，樂森就可以專心當他的情報頭子，老婆青鳳由「太上知府」升任「太上巡撫」也沒人管了。
曾國藩加太傅銜。曾紀澤超擢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特簡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劉錦棠戡亂有功，封二等男爵，授通政使。
李鴻章「臨大事鎮定自若，可堪倚重」，加太子太傅銜，授協辦大學士。
左宗棠雖表現不大好，沒有升官，但「忠誠可嘉」，楚軍准擴編至一鎮，也算有斬獲。
邵全忠戡亂首功，賜姓覺羅，抬正黃旗，封多羅郡王，領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妻容慧、文秀封嫡福晉，胡六娘、洛佩佩（苹兒本名）、露國公主瑪麗亞.亞歷山德羅芙娜封側福晉。
邵全忠以欽差大臣身份，代表我大清，率南洋水師，出訪泰西各國，便宜行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