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湘淮合流

  第273章 湘淮合流

  東直門外,湘軍大營。曾國藩親率兩萬五千湘軍駐紮於此,等待明天的閱兵。

  真正率領湘軍受閱部隊的,是曾國藩提拔的小將劉錦棠。

  曾國藩本人明天是要上承天門跟聖上一起檢閱的,此刻剛剛從城內歸來。

  五十六歲的曾國藩已現老態,回到營中,呆坐不語。

  旁邊最親近的幕僚趙烈文湊了過來,「曾帥何故嘆息?」

  曾國藩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上午我入城,得聖上接見,大失所望。」

  趙烈文擺擺手,「聖上不過才十一歲而已,國家大事又不操於聖上之手,曾帥何必介懷?」

  在自己親信面前,曾國藩並不需要謹慎,嘆了口氣。

  「我不是說聖上。主政的西佛爺啊,才地平常,見面無一要語。恭親王搖晃不能立足,文祥規模狹隘,亦不知求人自輔。我大清主政的人都這個模樣,唉,悔吞紙之事矣。」

  圍攻天京之時,湘軍坐擁三十萬大軍。

  城破之後,曾國藩從安慶赴天京,手下三十多員戰將不約而同齊聚大帳,卻一言不發。

  他的學生彭玉麟遞給他一個紙條,上寫,「江南半壁江山,老師其有意乎?」

  曾國藩大驚失色,將紙條吞落肚中,在帥案上揮筆寫了一副對聯,「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

  寫罷退入後帳。

  曾國荃帶眾將看罷對聯,心知曾國藩無意造反,怏怏而去。

  後來湘軍還是捉住了李秀成,李秀成勸過曾國藩當皇帝,曾國藩殺了李秀成滅口,生怕遭朝廷之忌,還把立下大功的曾國荃給攆家去了。

  聽曾國藩這麼說,趙烈文哈哈大笑,「曾帥彼時英明之舉也,無須後悔。如今喬松年要領班軍機處了,有淮軍在,湘軍當時並無成事之望啊。」

  曾國藩「哼」了一聲,「喬松年當然不會造反,可邵全忠帶西征大軍入京,行董卓之事,如此跋扈,難道不會反麼?」

  趙烈文玩味了半天,「邵全忠半路上沒有造反,大軍到了京城,那就反而絕對不會反了。他也是個聰明人啊,知道等待時機。」

  曾國藩有疑問,「淮軍此時兵盛,現在不造反,以後還會有機會麼?」

  趙烈文嘆息,「他就是在等機會啊。天下治安一統久矣,勢必分剖離析。然而主德隸重,風氣未開,若無抽心一爛,則土崩瓦解之局不成。張之洞給兩位佛爺上新軍之策,國賊也。我估計,異日之禍,必先顛仆,而後方州無主,人自為政,殆不出二十年矣!」

  趙烈文是曾國藩的智囊,真正的無雙國士。

  他上面那段話的意思,新軍一出,就是漢末諸侯蜂起之兆。只要中樞這邊皇帝或者主政太后一步踏錯,大清就會因為軍閥四起土崩瓦解。

  曾國藩一直對趙烈文的才華相當服氣,聽罷搖頭嘆息,「可惜啊,我老了,邵全忠等得起,我等不起啊。」

  回頭提高了聲音,「來人,叫紀澤來!」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書生入帳,身穿國子監的學生裝,乃是曾國藩的兒子曾紀澤。

  曾國藩長子曾紀第早夭,曾紀澤現在就是他的大兒子。

  曾紀澤本來借老爹功勞大的光,在國子監當蔭生。老爹進京面聖,率湘軍受閱,他過來拜訪。話都談完了準備回國子監呢,不知道老爹又叫自己有什麼事。

  見老爹正伏案寫信,不敢打擾。等了半天,看曾國藩寫完,顫抖轉身,才過去攙扶,給老爹捶背。

  曾國藩面帶慈祥,「紀澤啊,你的洋務學得怎麼樣了啊?」

  「回稟爹爹,孩兒的洋務在國子監里已經可以列前茅,還去同文館旁聽,學會了英語。」

  本來歷史上,曾紀澤要三十五歲才開始學英語,現在由於邵全忠主導的新版洋務運動,受其影響,曾紀澤更早地對洋務感興趣了。

  「那就好,拿著為父這封信,去拜訪邵雨亭。要以子侄身份自居,以後一心跟著他操辦洋務。記住,你沒有為父的軍略和威望,萬不可因為有諸多湘軍將領擁護你就自作主張。」

  曾紀澤比邵全忠還大一歲,不過成就可差多了。邵全忠的兒子繼銘、繼思、繼曾,跟曾紀澤雖然不是一個繼,但聽起來就像一輩的,以晚輩自居倒是毫無心理障礙。

  曾紀澤取過老爹的信看了一遍,「爹,你為什麼對邵全忠這麼客氣,還要我投入他的門下,咱們曾家現在可權傾天下。」

  曾國藩嘆氣,「為父老嘍,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啊。未來是邵雨亭的,我得為咱們曾家的後人和湘軍年輕將領們的未來考慮啊。」

  曾紀澤是個孝子,老爹的話不理解那也得執行,拿著信疑惑地出門。回頭時,看到老爹佝僂的身軀,心中不由一酸。

  …………

  順義,潮白河畔,邵全忠故居。

  望著邵全忠踏入舊居的背影,胡六娘咬了咬牙,「哼」了一聲。

  隨即身形隱入旁邊的樹後,跟對面的兩個大內高手一齊背朝那兩間修葺一新的土房,履行保鏢的責任。

  忽聽房內傳來一聲女人的驚呼,然後是邵全忠「咦?」的一聲,然後房內兩人的對話就聲音變小,聽不清了。

  潮白河邊的忠順王府,和作為聖母皇太后臨時行在的別墅同時趕在忠順王抵京前建成。

  西太后領著二兒子載儀出城,說是巡視一下自己的新別墅。實際上是要帶著兒子,去祭拜一下那個被自己下令殺了的年輕衙役。

  不過,她先讓兒子在別墅里等著,自己特意穿了跟當年很相像的便裝,進了七年前刻骨銘心的破房子。

  望著家徒四壁的破房子,西太后的心情跟七年前完全不同了。

  說滿清後宮醜陋的,看到的照片實際是七十歲的慈禧和伺候慈禧多年的老宮女。

  有好看的七十歲老太太麼?那些丑宮女則是幹活的勞動人民,並非后妃。

  皇帝會真的是臉盲,並且虧待自己麼?看看末代皇帝的皇后婉容的照片,那才是真正的後宮水平。

  說實話,作為不斷經過美女基因改造的皇族,老公咸豐算是帥哥。不過他是個瘸子,而且身體很差——你懂的。

  西太后至今為止,咸豐外,唯一遇到的男人,就那麼一個。

  現在回想起來,那是個很帥很帥的小伙子,而且當時才二十歲,正是男人體力的巔峰……

  她並不後悔派人滅口,只是真的很懷念當初的金風玉露一相逢啊。

  現在她七年沒有碰男人,人過三十,想法已經很不一樣了。

  望著依舊熟悉的難忘的故地,她身軀都在輕輕顫抖。

  門外忽然傳來沉重的軍靴聲,誰這麼大膽子敢在哀家周圍這麼走路?侍衛們都死絕了麼?

  門被粗暴地推開,一股冷風襲了進來。西太后一哆嗦,回過頭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