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千古罪人
托克馬克小鎮，位於塔什干東北一千一百里，阿拉木圖西面四百里，此地在華夏有個令人懷念的名字——碎葉城。
米哈伊爾.切爾尼亞耶夫上校率兩萬露西亞援兵行軍至此。
盛唐風流雲散，碎葉城已成往事。
這裡三年前是浩罕汗國的前哨堡壘，被露西亞人攻下，切爾尼亞耶夫上校親自領人拆除了堡壘，建立了托克馬克這個露西亞人聚居點。
後來，上校先生率兵一路打到了塔什干，以一比十的兵力，擊潰了當時駐守塔什乾的阿古柏守軍，為帝國奪取了塔什干。
阿古柏打不過老毛子，跑回費爾干納盆地，接受了英國援助後，入侵了伊犁省，在伊犁省倒是幹得風生水起。
上校在馬上喟然長嘆，三年時間變化太大了啊。
三年前，自己帶著幾千人就能擊潰浩罕汗國幾萬人，露西亞現代化的軍隊在落後的中亞地區所向無敵。
如今，考夫曼總督三萬露西亞軍隊都打不過來襲的清軍，要我帶人增援塔什干。中亞這塊落後的地盤，咋就突然成了熱點了呢？
回頭看了看兩萬大軍身後綿延的駱駝，伊萬帶領的三千哥薩克正驅趕著駱駝渡過枯水期的楚河，那是自己竭盡所能在七河地區徵集的糧草。
接到增援的命令已經十天了，切爾尼亞耶夫上校才從阿拉木圖開出四百里。
不是他行事拖拉，以他的軍事常識判斷，三萬人守塔什干堅城是一定能守住的，缺的是糧草。
糧草得現劃拉吧？手下這些二流部隊得現集結吧？翻越阿拉套山到這裡多困難總督大人應該理解吧？
新來的考夫曼總督大驚小怪，居然讓自己抽調七河地區所有的兵力增援塔什干，一看就是在克里米亞戰爭的時候被英國人打怕了。
這邊兵都抽走了，伊犁那邊的清軍要是打過來怎麼辦？真是顧頭不顧腚。
現在英國人又沒派兵來，區區清國軍隊而已——算啦算啦，誰讓人家是總督呢。
「報告，前鋒遭遇敵軍。」
嗯？敵軍怎麼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了？難道這麼幾天塔什干就丟了？考夫曼總督真是個包子。
嗯，也許膽小如鼠的總督大人是龜縮到了塔什干不敢出城野戰，等著自己這個名將去救呢。
清軍跑這裡來阻擊，應該是害怕我的增援兵力。
上校縱馬，帶著衛隊來到陣前，見前方旌旗招展，一桿大旗上打著「恆」字，邵恆忠率領一萬多本部人馬攔在前方。
上校不由稍稍調高了對前面清軍的評價，他們居然懂挖戰壕。不過，一眼看去，清軍顯然來得急，沒有炮兵。
「敵軍只有大約一萬人，我們是敵軍兩倍，來人，衝鋒，突破敵人的戰壕！」
這邊也沒有炮，但手下的擲彈兵團的刺刀衝鋒沒有人能擋得住。
一個團的兵力端著上了刺刀的里治步槍就沖了上去。
露西亞軍隊對上清軍有心理優勢，老毛子們一個個面目兇惡，為了節省寶貴的子彈都不放槍，直接就是刺刀衝鋒。
等到了里敵人戰壕三十步，強壯的擲彈兵們一頓手雷扔過去，身材高大的露西亞士兵跟敵人肉搏，清軍能擋得住？
切爾尼亞耶夫上校仿佛已經看到清軍丟棄戰壕轉身逃跑的情景了——慢著，為什麼擲彈兵衝到離戰壕四十步不走了？
上校抬起望遠鏡，驀然發現，敵軍在戰壕前四十步拉了好幾道鐵絲網。
鐵絲網離遠了看不清，從來沒出現在戰場上過，久經沙場的切爾尼耶夫上校都沒留神。
四十步這個距離很尷尬，大多數擲彈兵的手雷都扔不到對方的戰壕里。
清軍從哪兒搞這麼多鐵絲的？鐵絲還能當作戰武器，真是頭回遇到。
「啪！啪啪！」
敵軍趴在戰壕里的士兵開始放排槍，聽頻率，竟然是先進的後膛快槍。我們還沒裝備呢好嗎，只有新改造的一萬條送到塔什干去了。
自己勇猛的部下正在用工兵鏟破壞鐵絲網，不過這玩意挺難纏，事先知道的話帶鉗子才對路，工兵鏟敲起來很困難。
「轟！轟轟轟！」
敵軍戰壕里扔出了大量的手雷，在自己的擲彈團陣列里爆炸。
天啊，敵人的手雷為什麼這麼猛？一顆就把我的兵炸倒一片。而且，他們的士兵都是神力麼？為啥手雷能扔那麼遠？
戰壕里，邵恆忠師的士兵們不緊不慢，從容不迫地將大號手雷放進榴彈發射器里，就是新任蘭州兵工廠廠長，丁進士設計那種大號彈弓——鐵絲網也是他設計造出來的。
一發發手雷越過鐵絲網在敵群里爆炸，很快老毛子士兵就挺不住了，停止了徒勞緩慢的破壞行動，轉身逃跑。
敵人跑出了擲彈器的攻擊距離，士兵們又把槍抄起來了，瞄準射擊，一個團的老毛子死傷殆盡，沒跑回去幾個，這邊傷亡：零。
鐵絲網真是個好東西啊。
切爾尼亞耶夫上校氣得咬牙切齒，「來人，從南面繞過敵人的陣地。」
「轟！轟轟轟！轟！」
兩個團的老毛子往南剛繞了一里地，平原上忽然發生了一連串巨大的爆炸。
斥候偵查的時候，那邊明明都沒有敵軍，斥候也沒有踩到地雷，為什麼現在炸了呢？
離了幾百米埋伏的工兵們不斷按動按鈕，電雷管起爆十分順利，剛剛從後方送過來的電雷管總算在最後時刻用上了。
有這東西引爆，士兵可以埋伏得很遠很安全，敵人斥候踩上TNT炸藥也不會發覺。
淮軍龍騎兵奔襲，日行一百里到這裡迎擊埋伏敵人，來得匆忙，就比敵人早到半天而已。不是所有地方都來得及挖戰壕，這邊就用上炸藥了。
開山裂石威力的TNT炸藥迅速造成了一長串的障礙和深坑，遠處一標人馬趕到，大旗上打著「聶」字，一個團的士兵守住了爆炸形成的新地形。
後面，聶士成混成師的部隊正源源不斷開來。
「不好，敵軍超過了兩萬，後面還在起煙塵。」
切爾尼亞耶夫上校明快決斷，「撤，強渡楚河，撤回阿拉套峽谷，在谷口死守。」
露西亞士兵後隊變前隊，回身轉進，回頭看時，打著「波」字大旗的士兵剛剛趕到戰場，正銜尾追來。
完，敵軍居然有三萬多，還都是後膛快槍部隊，要對我半渡而擊，這下恐怕部隊得折損一半了。
算了，能跑出去多少是多少吧。
這也是格蘭特能做到的極限了。
如果埋伏得太近，以逸待勞，作戰倒是能更有利。可敵人是有斥候的，到時候發現了塔什干已經陷落，轉身就跑了可就不好逮了。
現在能半渡而擊消滅一半，已經是很大的戰果了——
「殺！」
「砰砰砰！」
對面山口忽然旌旗晃動，大批清軍源源從山口而出，迅速沿楚河布陣，一排排前膛快槍猛烈射擊，楚河水殷紅，敵軍撤退的路被堵死了。
這是真正的清軍，而且是八旗，打著鑲藍旗的旗號，帥旗上一個大大的「金」字。
切爾尼亞耶夫上校仰天長嘆，「清軍這麼多人圍攻我帶的援軍，估計塔什干已經丟了，帝國的中亞戰略——完了。」
米哈伊爾.切爾尼亞耶夫上校率接近兩萬露西亞軍隊和三千哥薩克，向離自己最近的清軍鑲藍旗將領投降。
至此，露西亞在中亞的正規軍、哥薩克全軍覆沒。
邵恆忠和格蘭特都不知道這些清軍哪兒來的，對方卻知道他們。
清軍主將跟邵恆忠會師，仰天大笑，「總算趕上了，沒白來。在下金順，鑲藍旗副都統。原來是多隆阿將軍的部下，受命鎮守烏里雅蘇台，經略阿勒泰地區。
本來一直在謀取亂匪占據的塔城，結果你們淮軍迅速就解決了伊犁省。
我移兵塔城，跟老毛子對峙，發現老毛子都撤了，嘿嘿，一定是你們這邊打贏了。
我毫不客氣率兵衝進了七河地區，一直追到這。你們不用往前走了，七河地區已經光復。走，押著俘虜，去塔什干見邵中丞！」
邵全忠和格蘭特一起鄭重給金順敬禮。一般的八旗將領可沒這膽略和能耐，這位值得尊敬。
強將手下無弱兵，他們給金順敬禮，主要是尊敬他的老上司多隆阿。
…………
同治六年三月二十二，沙皇特使，欽差大臣，露西亞外務大臣戈爾察科夫到達塔什干。
他從聖彼得堡一路疾行而來，以為塔什干正在被清軍包圍。
可等他到了塔什幹才發現，不但塔什干陷落，原哈薩克汗國的廣闊土地上都到處是土爾扈特蒙古兵。
巴爾喀什湖以東的七河地區已經丟了，露西亞駐中亞地區的五萬正規軍和六千哥薩克全體在淮軍的戰俘營里。
戈爾察科夫手摸胸前的十字架長嘆，「大慈大悲耶穌基督，中亞打得這麼難看，我這談判還怎麼談？外交外交，沒有槍桿子做後盾哪有外交？恐怕，我這次要成為露西亞的千古罪人，在史書上被唾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