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雛鳳清於老鳳聲
三天後，巴爾楚克台，現代名字叫巴楚縣，邵全忠的西征大軍紮營於此。
這裡有座道光年間築的瑪拉巴什城，只不過是個小型堡壘，大軍到來，堡壘里少量敵軍已經望風而逃。
瑪拉巴什小城住不下這麼多兵，大部分帳篷都是靠城外的喀什噶爾河紮營，便於就近取水，只有邵全忠的指揮部住進了堡壘。
「報告！」
「進來。」
兩個英挺的年輕軍官邁步進入邵全忠指揮部，肩扛中尉肩章，是近衛旅的作訓參謀兼代理參謀長張子懷和偵查參謀范河。
淮軍正規軍的參謀配到了旅級，師旅級的參謀只有三個，後勤參謀沒來。
在庫爾勒新收的胖虎手下有一萬人，足夠整編出一個騎兵加強師。可他們不是嫡系，沒給配寶貴的柏林軍事學院畢業的參謀。
望著這兩個姜堰小老鄉，邵全忠有點恍惚。
當年還都是十二三歲的孩子，在邵家圩子跟樂秀才讀書認字，自己也給他們上過軍事理論課。
戎馬倥傯，這幾年時間過得跟飛一樣。
如今邵家圩子已成往事，孩子們一轉眼都已經十八九歲，留學普魯士歸來，成了自己倚重的青年軍官了。
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孩子啊，這是自己牢牢控制住淮軍的根基。
作訓參謀張子懷先發言，「經過我們參謀部的研究，明天我們應該分兵。」
邵全忠也準備明天分兵，那是根據自己多年戰場經驗的直覺。這些沒有太多戰鬥經驗的孩子居然也能想到這點，不容易啊。
邵全忠背著手，笑眯眯看著身材高大的張子懷，「你們怎麼想到分兵的啊？」
「報告長官，我們是根據您制定的戰役目標，綜合地形、敵軍部署得到的結論。」
張子懷朝范河擺了擺手，范河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張地圖，鋪到了邵全忠的桌子上。
伸手把旁邊的手提式行軍煤氣燈提了過來，照亮了地圖，一股煤氣燈特有的淡淡臭雞蛋味道衝進了三人的鼻孔。
這是一張南疆四城到巴爾楚克之間的詳細軍事地圖。暖色的燈光下，各種參數標註得清清楚楚，充分顯示了正規軍事學院畢業生的地圖功底。
「根據我們斥候的偵查，伯克胡里已經擊敗了從和闐出發，圍攻葉爾羌的呢牙斯的反正義軍，呢牙斯陣亡，義軍潰散。
伯克胡里回兵喀什噶爾，和白彥虎匯合，正在進攻死守喀什噶爾的何步雲部義軍。
僅存的浩罕士兵都在喀什噶爾城下，英吉沙、葉爾羌空虛，呢牙斯陣亡後，和闐現在是無官府狀態。
長官為喀什噶爾戰役制定的作戰目標是儘快光復南疆四城，結束伊犁省的戰爭。
若是全軍赴喀什噶爾作戰，敵軍被擊敗後，會逃亡其他三城，咱們一個一個打，遷延時日。
所以我們建議，派輕騎奔襲和闐，維持和闐治安。分兵攻取葉爾羌和英吉沙，最後跟主力合擊喀什噶爾城下的浩罕人，一舉解決南疆四城，這是實現長官作戰目標的最佳方案。」
邵全忠點點頭，不錯，有理有據，「你們想沒想過萬一分兵，打不過伯克胡里和白彥虎聯軍，喀什噶爾丟了怎麼辦啊？」
「報告長官，我們進行過戰棋推衍。
根據詳細情報，伯克胡里和白彥虎聯軍有一萬八千人。伯克胡里去解葉爾羌之圍，不需要攻城，沒有攜帶炮兵。
喀什噶爾的義軍首領何步雲原來是喀什噶爾炮兵部隊的指揮官，浩罕人的剩餘的火炮已經全落到了我們手裡。
敵軍沒有重火力，我軍擁有輕型野戰炮旅，兩個機槍連，兩個速射炮連，即使分兵，對敵人也擁有絕對優勢。
葉爾羌、英吉沙守軍都不足三百人，攻城不需要重火力，可以全部配備給援救喀什噶爾的主力部隊。
此地距離喀什噶爾大路五百里，距葉爾羌四百五十里，處在三岔口的位置。
若是分兵的話，可以輕鬆攻取空虛的葉爾羌和英吉沙，這是我們的作戰計劃。」
邵全忠翻了翻參謀部的作戰計劃，哈哈大笑，拍拍張子懷肩膀。
「行啊小子，有點格蘭特的派頭了，後生可畏啊。好好練，以後超過老格。這次的作戰計劃就按你們的來，你們去部署各部任務吧。」
「是！長官。」
兩個參謀轉身出門，雖然有兩個人，軍靴踏地卻只有一個聲音，學自普魯士軍官嚴謹的風範一眼能看出來。
孩子們都長大了，淮軍也眼看著成長為正規部隊，自己需要操的心越來越少，邵全忠心情相當不錯。
「走，巡營去！」
邵全忠信步走出了臨時指揮部，又走出了瑪拉巴什堡壘。
南疆的夜空純淨高遠，彎彎的上弦月當空，星河燦爛，橫於天際。
遠處的紅海子湖傳來大片「咕呱咕呱」叫聲，那不是青蛙，是塔里木蟾蜍。
夏夜的涼風吹來，帶來淡淡濕潤的空氣，分外舒爽。
「雨亭，我來伊犁省前，一直以為，大西北是個乾旱缺水的地方。沒想到咱們一路走來，總是有河流湖泊相伴，伊犁省還有這麼好的地方。」
「沙漠戈壁里當然缺水，咱們走的可是絲綢之路，沒水綠洲哪來的啊？聽說伊犁河谷的那拉提更是個水草豐美的好地方，胖虎還提過，他去過阿爾泰那邊的可可托海，按他說美到天上去了。唉，都是我華夏的寶地啊，決不能讓外人占了。」
胡六娘仰望星空，「今晚的銀河好像特別明亮。那是織女星，那個旁邊有兩顆小星星的，是牛郎星。對了，今天可是七夕啊，雨亭你出征在外，秀兒姐姐遠隔七八千里，慧兒姐姐更是跑到了倫敦去，可不是跟牛郎織女一樣見不到面麼？」
邵全忠哈哈大笑，「媽了巴子滴，牛郎可能跟我一樣，一年才見老婆一面。織女在天上，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可是天天能得在地上憋了一年的牛郎上天去陪伴。王母娘娘能虧了自己女兒麼？織女恐怕得撐得不行啊。」
牛郎織女故事出現了這種奇怪的演繹，胡六娘可是頭一回聽，想想還似乎真符合神仙體系的設定。
胡六娘噗嗤一笑，「雨亭你從哪兒聽到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當年當鬍子整天跟一幫大老粗在一起，還能有什麼好話？」
胡六娘站在邵全忠身後的暗影里，目光爍爍。
自己也是鬍子出身，類似亂七八糟的對神仙不敬的演繹也聽過不少，跟雨亭有很多類似經歷呢。
她懷裡揣著容慧臨走時交給她的一封信，囑咐邵全忠要好好待六娘，自己去倫敦了，邵哥哥要儘早收六娘進房，免得寂寞。
有容慧的催促，邵全忠可能就聽令了，可六娘根本沒把信拿出來。
她覺得，追隨了邵全忠後，知到了很多新奇的東西，目光也放到了全世界，這比兒女私情更讓她激動。
慧兒和秀兒姐姐都遠隔千里萬里，自己能一直跟著雨亭，相處的時間可比兩位夫人多，已經相當滿足。要是著急入房，一旦生子，就不能再當雨亭的秘書了，反而有點捨不得。
…………
九天後，邵全忠率兩個近衛營和吐蕃營到達葉爾羌城外，士兵們準備好了雲梯準備攻城，城內二百多守軍直接降了。
吐蕃營分了一千人疾行赴和闐臨時維持治安，留下一千人在葉爾羌，王尼瑪親率一千人，跟著邵全忠直撲英吉沙。
四天後英吉沙一鼓而下，同治六年七月二十二，邵全忠率部到達喀什噶爾。
喀什噶爾城外，槍炮聲隆隆，打得正激烈。
城頭和浩罕人背後，不斷有炮彈飛入浩罕軍隊陣列。
董福祥帶主力甘軍四個營，攜帶炮兵和機槍、速射炮部隊走得相對慢，也就比邵全忠繞路早到了半天。
伯克胡里大軍攻城正急，背後北面忽然遭到甘軍重火力攻擊，猝不及防，已經亂了陣腳，見東面敵軍又有援兵到來，立刻向西潰敗。
近衛旅、甘軍合兵追擊，城內義軍也開城追出。
向西北方向追出八十里，浩罕人傷亡殆盡。
追出這麼遠，沒有馬的義軍已經半路上回去了，炮兵和輜重部隊也沒參與追擊。
最後只剩下甘軍和近衛旅六個營的龍騎兵和索倫營、錫伯營的騎兵還在窮追不捨。
前面敵軍只剩下四千多人了，忽然分兵了。白彥虎帶著三千人和少數輜重家眷跑向北面，伯克胡里僅帶一千人逃向西面。
淮軍馬上也分兵，董福祥帶甘軍追擊白彥虎，邵全忠帶兩個近衛營和清軍騎兵追擊人數較少的伯克胡里。
伯克胡裡帶的一千人是浩罕兵里最精銳的近衛軍，拋棄了輜重家眷後跑得飛快，竟然追不上，眼看著穿過一個山口，進入了露西亞境內。
邵全忠正想繼續追，山口那邊煙塵忽起，傳來隆隆的馬蹄聲，兩千巡邏邊境的哥薩克出現在視野里。
哥薩克們腰挎恰克西軍刀，騎著高大的頓河馬，一個個耀武揚威。摘下背後背的卡賓槍，槍口對準了山口這邊的淮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