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塌天大禍
「來人，下去救人！」
邵全忠一聲令下，手下幾個警衛緊急解開船上的小艇，向人落水處劃了過去。
「轟！」
對方長龍戰艦又是一炮，這一炮打到了水裡，不知道傷了誰，水面上一股殷紅，浪花激盪，潑了幾個警衛一身，小艇在波浪中來回搖晃。
邵全忠當時就火了，伸手一把抓住軍帽，摜在碼頭的路面上，「他媽了個巴子滴，敢向老子的兵開炮，反了天了你。廖容，我命令，把這艘長龍干沉！」
「是！」
廖容手裡立刻出現了個哨子，悽厲的哨聲響起，停在旁邊的海昌號上立刻腳步聲大起。
廖容從貨輪甲板上跑步下船，飛速上了海昌號。
半分鐘之內，所有人就位，阿姆斯特朗炮的炮口緩緩抬了起來。
海青有點蒙，「二哥，咱們救人就好，看旗號對方可是淮揚水師的……」
邵全忠一腳踹在海青屁股上，「你還是我兄弟呢，膽識他娘的還不如廖容，人家執行命令可一點猶豫沒有。」
「淮揚水師是曾國藩的部下……」
邵全忠眼睛一斜，「曾國藩怎麼了？對老子的部隊開火，就是敵人，就是皇帝老兒的船，老子也要干沉他。老子就是這個睚眥必報的脾氣，愛咋咋地！」
朝剩下的警衛親兵一揮手，「上子彈，長龍戰艦上的人，一個不留！」
海青有點哆嗦，「這下又叒叕要捅大簍子了。」
「老子有仇就要馬上報，最不耐煩他娘的徐徐圖之。你得罪我行，欺負我部下不行！簍子該捅就捅，作為軍人，得有血氣，先要打贏，其他過後再說。」
身後的胡六娘一臉迷醉，激動得渾身顫抖。這才是配得上我的英雄，能追隨在他身邊，真是此生快事。
「轟，轟轟，轟轟轟！」
海昌號發威，側舷的三門阿姆斯特朗大炮打了兩輪。第一輪穿甲彈就將長龍戰艦擊沉，第二輪用的是水師對戰很少用的霰彈，凌空爆炸，鋼珠四濺，水中頓時殷紅一片。
長龍戰艦每艘定員二十四人，配七門炮，可是在現代化蒸汽軍艦的打擊下，毫無還手之力。
早在1832年，英國東印度公司派遣「羅爾.阿美士德」號借訪華使團之名，對中國近海航道進行偵察測量。
他們看到清朝裝備最好的廣東水師，戰艦仍都是舊式木帆船，最大的全長30多米，載炮30門，全是舊式土炮。
考察廣東海防重鎮南澳時，他們看到78艘類似福建商船的戰船，以及南澳總兵旗下似乎只存在於花名冊中的5000多名水兵，於是宣稱：「由大小不同的一千艘船隻組成的整個中國艦隊，都抵禦不了一艘英國戰艦」。
並在1835年致英國外交大臣的信中表示，只需一艘主力艦、二艘大巡洋艦、六艘三等軍艦、三十四艘武裝輪船和六百名陸戰官兵，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把沿海中國海軍的全部威信一掃而光，並把數千隻土著商船置於我們的掌握之下」。
如今海昌號的戰績，再一次證明東印度公司考察團的報告是正確的，落後就要挨打。
這次被擊沉的長龍戰艦上，遠遠不止二十四人，還有二十幾名乘客似乎是北方旱鴨子，不會游泳，落到水裡大力撲騰。
霰彈炮打死了大多數長龍成員，還有幾個會水的和撲騰的，遠遠甚至能看到明晃晃的六品頂戴在水面上沉浮。
胡六娘瞥了一眼邵全忠，見他跟沒看見一樣，她不想跟海青一樣挨訓，朝手下一揮手。
二十幾名剩下的警衛排戰士平端卡賓槍，打了兩次排槍。
港口邊硝煙味濃厚，水面上已經平靜，不斷有屍體順長江而下，長龍戰艦也已經沉沒，很快就渺無蹤影。
小艇已經載著獲救的槳帆船落水人員回到岸邊。海青點頭哈腰上前，從小艇上攙下來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監。
老太監龍行虎步，精神頭十足，一把推開海青，「快去救楊無敵，他負傷了。」
這個不用海青救，兩個中年人攙著另一個六十歲老頭上了岸。
老爺子胳膊上纏著繃帶，血跡已經暗紅，顯然不是剛中炮負傷的。
老太監回頭看了看老夥計，長舒一口氣，「還好，都安全跑出來了。」
回頭看向海青，「你很不錯，我情急之下放求救訊號，你居然恰好在左右，真是天佑。」
海青連忙給師父介紹，「這位就是我的結義二哥，鳳陽知府，淮軍統制邵全忠。」
老太監一抱拳，「在下董海川，蒙大人搭救，感激不已。」
邵全忠連忙還禮，上前攙扶，「老人家是我三弟的師傅，那也是我的長輩，萬萬不可多禮。」
負傷的楊露禪在兩個兒子攙扶下，也過來見禮。
「知府大人，我們就是準備去鳳陽投您的。我們一直被御前帶刀侍衛追殺，在這長江上眼看要全軍覆沒，沒想到在這裡就碰到了您，真是萬幸。」
「這裡不是講話之所，請兩位長輩入鎮江城休息片刻。」
蒸汽船推遲出發，邵全忠陪著兩位武林前輩入鎮江船政學堂暫時歇息。
交談之後，邵全忠才得知大哥、三弟兩人的師傅為啥會在這裡落難，這純是受了田星的連累。
田星當年在順義截殺咸豐，帶了董海川的大批弟子做骨幹。
截殺失敗，董海川的弟子大部分戰場上英勇犧牲，只剩下一個海青還跟著田星投了邵全忠。
當時御駕跑得急，也沒人注意盜匪的屍體裡有太監，這事一時沒有敗露。
可時間長了，肅王府太監大批失蹤的事情，還是慢慢傳了出來，被有心人聽到。
截殺聖駕的盜匪里有肅王府太監參與，順天府不敢怠慢，悄悄派人偵查，終於發現了董海川通粵匪的證據。
事情傳到御前，領侍衛內大臣派了三個六品帶刀侍衛，糾集五城兵馬司和捕盜營的高手，前去肅王府緝拿董海川。
楊露禪跟董海川是至交好友，也遭了連累，這下險些被一網打盡。
好在楊露禪弟子遍天下，端王府的王蘭亭意外得知消息，通風報信，楊露禪領著倆兒子，幾個弟子，和董海川夤夜出奔，逃出了京城。
出京後得知，六爺肅王御下不嚴，也受了牽累，罰俸一年，去宗人府面壁思過。
三個六品藍翎帶刀侍衛不依不饒，領著捕盜營和五城兵馬司的高手一路追蹤，雙方在南通州幹了一仗。
出逃的十幾人里，董海川老哥一個，剩下的都是楊露禪的子侄門人，楊露禪出頭指揮，寡不敵眾負傷逃脫。
他們一路南逃，是準備跟著董海川去投太平軍，在上海灘意外打聽到，董海川的弟子海青投了淮軍的邵全忠，還成了邵全忠的結義三弟。
目前金陵已經被清軍包圍，寧波這邊是戰區，太平軍跟洋槍隊打得激烈，無法穿越火線，眾人商議之下，決定去鳳陽託庇邵全忠門下。
誰知僱船的時候，行蹤再次暴露。
恰好曾國藩派淮揚水師剛剛送滬軍六千兵馬去上海，御前侍衛們跟江蘇巡撫李鴻章借了一艘淮揚水師的長龍軍艦，朔江而上，追趕槳帆船，幸得邵全忠相救。
楊露禪和董海川一起感謝邵全忠救命之恩，楊露禪十分擔心，「知府大人為了救我們，炮擊淮揚水師軍艦，殺死了幾乎全部追兵。我們暫時安全了，知府大人您這禍可闖大了。」
海青在旁邊搬著手指頭數，「完，這下咱們同時得罪了曾國藩、李鴻章、御前侍衛、順天府的捕盜營和五城兵馬司，這可是塌天大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