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託孤
邵全忠打這次無為戰役，主要目標是保住喬松年的位置和淮軍的編制，對封賞並沒有太高期待。
無為戰役是湘軍、淮軍、滬軍合夥打的，少了誰都贏不了，還得有敵軍中林紹章這個位高權重的智障恰到好處的配合。
尤其滬軍劉銘傳的奮戰，起了一錘定音的作用。
這次的對手，主將楊輔清是名將，兩萬太平軍援軍是精銳中的精銳。
敵方援軍陳玉成更是名將中的名將，比鎮江大捷的對手洪仁軒不知道厲害了多少倍，說實話贏得很勉強，有相當一部分運氣成分。
為了掩蓋收編太平軍的秘密，維持戰報的合理性，不得不上報戰損六成，傷亡加起來達到八成，這戰報就非常不好看。
傷亡八成的慘勝，以邵全忠的想法，不挨收拾就不錯了，還能有多大的封賞？
然而路公公念完聖旨，又說到了其他將領的封賞後，接旨眾人集體懵逼。
這次的封賞依舊很豐厚。
此戰滬軍三千五百人以少勝多，斬首三千，擊潰一萬五千江南岸敵軍。李鴻章加太子太保銜，賞黃馬褂。劉銘傳升游擊，賜花翎。
多隆阿是旗人，那按我大清慣例，封賞必須更豐厚啊。雖然這次他的任務只是佯攻牽制，牽制的可是英王陳玉成，一般人幹得了麼？沒啥說的，升正紅旗蒙古都統，荊州將軍。
淮軍這邊，喬松年擢安徽巡撫，仍署江寧布政使駐泰州，兼管江南江北糧台。邵全忠擢鳳陽知府、兼鳳陽都司，仍暫駐海陵。
張之洞擢泰州知州，廖容擢泰州守備，尤四海賜舉人出身，記名縣令。
邵全忠磕頭謝恩站起，路來福拍拍他的肩膀，「邵大人又高升，換青金石頂子了，恭喜知府大人。」
邵全忠一臉諂媚，「還要多賴路公公美言。」
路大太監遺憾搖頭，「咱家是實誠人，不能冒領這個功勞。雖然咱家確實沒少在先帝面前給你說好話，可先帝駕崩，這好話白說了啊。」
邵全忠不能當真，「朝廷重臣主持封賞，肯定也是要遵循大行皇帝遺命的，公公不必自謙。以卑職這次的戰損，愧對朝廷恩賞啊。」
邵全忠是個玲瓏心懂事的，路公公很滿意。
「主要還得是邵大人你能打不是？朝廷剿粵匪十年，粵匪里，哪支隊伍實力強，朝臣心裡都是有數的。這次對手是硬骨頭，能強吃下來，損失大也正常，邵大人不必掛懷，倒是——」
路公公瞥了一眼旁邊剛才也跟著一起跪著接旨，剛站起來的張之洞，嘴巴湊近的邵全忠的耳朵，壓低聲音，「你得感謝老張家在朝廷里的助力啊。」
邵全忠懂了。
原來邵全忠這次戰報，加上喬松年的潤色，把張之洞描寫得神勇無比，起到了意外的作用。
張之萬可是狀元出身，張家目前雖然沒有人入軍機處，但文官里同年同鄉一大堆。
張之萬無論如何很難想像，自己文質彬彬的堂弟，會拿著刀子浴血奮戰，領人砍一千多顆腦袋。
決堤跟楊輔清部同歸於盡的事情有可能出自堂弟的手筆，這腦袋多半是邵全忠那個瘋子部下林不二領人砍的，功勞安到了堂弟身上。
總之這是喬松年、邵全忠父子對張家在示好啊。官場就講究個花花轎子人抬人，咱們得投桃報李回饋人家不是？
廣大文官的意見傳到大佬們耳朵里，這是群眾的呼聲嘛。反正封賞也是朝廷出，新君繼位，這邊有捷報傳來，得重賞不是？
邵全忠收了張之洞，現在已經在上邊有人了。
至於戰損——在朝廷眼裡，小民的命就不是命，是為了朝廷的存在服務的，死多少，朝廷大佬是不太在意的。
我大清還有接近三萬萬人口，韭菜有的是，多割點沒啥，重要的是消滅了多少敵軍。
咳咳，這次封賞唯一沒有曾國藩什麼事，這其實倒不是朝廷在敲打他。
論理曾國藩是多隆阿的直屬上級，也應該賞。但他級別太高，這么小的功勞犯不上，功勞肯定要攢到一起封個大的。
按現代說法，人家拿年薪和年底分紅的，看不上單個項目那點獎金。
喬松年在戰報里陰陽曾國藩，這是滿清官員之間「正常」的交鋒，朝廷大佬見得多了，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對曾國藩這種超級大佬怎麼樣。
曾國藩打壓淮軍，喬松年反擊，其實啊，都是在朝廷面前演戲，朝廷大佬們也知道。表示你們演得很好，大家都是聰明人，我們很滿意，如此而已。
淮軍要是真的跟湘軍合流，鐵得穿一條褲子，朝廷反而睡不著覺了。
這一連串的封賞下來，邵全忠整個被砸蒙了，真是意想不到的驚喜啊。
為啥邵全忠沒有推翻滿清的動力？
清廷現在雖然腐敗顢頇，對上飛速發展的外部世界舉止失措，但作為一個封建王朝還是合格的。
有功必賞，戰功尤其不會虧待，已經建立起了完善的賞罰晉升制度。
邵全忠在這個體制里如魚得水，穩步晉升。砸爛罈罈罐罐另起爐灶，費心費力還有很大風險，從一個舊軍閥的視角來看，相當不合算啊。
也不是說就不砸了，等瓜熟一熟再研究。
金子上次路公公來送沒了，邵全忠趕緊吩咐，「斯文，送路公公兩千兩程儀。」
太監貪婪，給錢是一定收的，給多少都敢收。
擺手叫身後的小太監抬走銀子，路公公又拍拍邵全忠肩膀，「咱家跟邵大人合作愉快，可惜啊，這是咱家最後一次出京傳旨了。」
「公公——」
路來福神色黯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咱家回京後，就要去給先帝守靈，出不了定陵了。」
旁聽的海青臉色頓時不好。你個老傢伙早說啊，收了程儀才說，這邊二哥不是白送兩千兩？
路來福面色憂傷，咧嘴朝邵全忠努力一笑，「不過，咱家是個講究人，不能白收你的程儀。」
回頭喊了一聲，「幾個小崽子，過來拜見新主子。」
八個跟海青歲數差不多的太監從門外魚貫而入，見到邵全忠單腿打千，「參見知府大人。」
路公公含笑看著邵全忠，「這八虎都是咱家的乾兒子，咱家失勢，他們也沒有好果子吃。他們還年輕，跟著咱家守靈，耽誤一輩子太可惜了，咱家把他們攆出了皇宮，以後就給知府大人辦事吧。」
邵全忠一咧嘴，很尷尬，我要這麼多太監幹嘛啊？
路公公一副託孤的落寞表情，「這幾個崽子還是有點本事的。看到他們身上的黃馬褂沒有？他們原來可都是大內的技勇太監，以後就多蒙知府大人照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