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若離仙子領著數百位劍修衝出這第二層魔光輕紗,和兩位宮主匯合之時,雙方就有了片刻的停歇。
一方是在等更多的魔物湧出魔淵,另一方則在做死斗之前的準備。
這停歇的時間註定不會長久,但就如同鬥獸之前,總會觀察對手,會大口喘息,會繃緊肌肉。
然後,一戰之下,即分勝負,也分生死。
作為現任天痕山宮主,儒清遠是個中年帥大叔,雖看起來年紀有些大了,但歲月沉澱下來的氣質,顯出了幾分滄桑,幾分厚重。
他還蓄著鬍鬚,拖到了胸前,有事沒事就喜歡捋上一下,年輕時更有『美髯公』的稱呼。
只是,真正的劍修,就不可能是溫吞如玉的公子,此時的他一張嘴,就是破口大罵。
轉個頭,他看向丹霞劍尊范月仙,道:「我就說不能和你一起出任務,數數這幾百年來,但凡是和你一起出來,就沒什麼好事兒。」
范月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犀利道:「這是我的問題?我的問題嘛?別說我了,換誰和你一起出任務沒倒過霉?
要我說,你這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誰和你親近了都得倒霉,你就適合在外面浪蕩著別回來。
這次,是真要被你害死了。」
「咳咳……」
一說到這,儒清遠就有些心虛了,他假裝咳嗽一聲,立馬轉移話題:「先不說這個了,你腦子好,快想想辦法啊。
咱們都是一把老骨頭了,死了就死了,可下面這些小傢伙們都是宗門天才,可不能留在這裡了。」
「你說得輕鬆,就看這些魔仙的陣仗,也不知籌謀了多久,要得就是一網打盡,咱們現在處在絕對下風,必死之局。
就現在這狀況,要想破局,除非,除非是有人來援……」
丹霞劍尊范月茹話說的狠,可一雙美目已經在不斷閃爍,思考著可能性。
只是呼吸的功夫,她低頭,看著若離仙子,發問:「那些天庭正神呢?現在可否喚來?」
「祂們啊,自是在福地天宮之中,平時都是有需要就招呼,幾乎是隨叫隨到。」
若離仙子說到這,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只是這次,那些魔仙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居然遮蔽了天庭接引令和太虛天的聯繫,這消息送不出去,自然是喚不來的!」
丹霞劍尊范月仙微微點頭,卻又似是想起了什麼,再問:「那就試試請神咒啊?
這就和太虛天沒什麼關聯了吧,乃是神咒本身之力,該不會也被遮掩了?」
若離仙子就更無奈了:「這個,咳咳,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是什麼意思?」
儒清遠急了:「若離啊,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還是個慢性子?現在都什麼局面了,有話能別吞吞吐吐的嘛?」
這下若離仙子也急了,她直接道:「就是我不會,我麾下的這些個劍修同樣也沒人沒學過。
這,這都怪莫師,誰叫他給了我們更加方便的法子,只要通過太虛天召喚,那些個天庭正神基本上就是隨叫隨到,方便快捷,無往不利。
然後,那請神總咒,包括《驅神》神通,雖然也都給了我們修煉之法,但有這更方便的法子,誰還會修煉啊?」
寂靜在空氣中蔓延,不要說若離仙子了,就是那數百劍修這一刻也都忍不住掩面而退。
好半晌,儒清遠才不合時宜的說了句『公道話』:「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所以,一切都是莫師的錯!」
此言一出,大家就更尷尬了,丹霞劍尊范月仙甚至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那什麼,這些魔頭的神通既然能遮掩太虛天,估摸著這請神咒法也是沒什麼效果的,大家別喪氣了!」
好吧,范月仙的情商就高多了,連『安慰』人都強上一些,但下一秒,她就將所有人都給拉回了現實。
「此戰已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我等想求那一線生機不在於內,而得求助於外。」
「一會兒打起來,我和清遠頂在前面,雖然肯定也頂不了多久,但只要我們活著,就會儘量庇護你們。
而你們,必須得想法子聯繫到天庭正神,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只要是聯繫上了,就有獲救的可能。
你們可記住了?」
范月仙交代的認真,若離仙子也聽得仔細。
這真就是他們唯一自救的法子了,否則,就算是不管不顧的逃亡,同樣也逃不了多遠。
好吧,雖是說來話長,但其實也不過才過去極短的時間,范月仙也沒有再等魔軍整備,她和儒清遠相互對視一眼,又厭棄的撇過頭去。
可下一秒,一陣連綿不絕的劍嘯之音盪開,好似天地之間只餘下清脆悅耳的低吟。
鏗鏗鏗鏗鏗……
只見,如朝霞之紅雲迅速瀰漫數十里,一尊光燦如琉璃的赤紅元神踏步而出。
她口中清叱,劍光裹挾著紅雲,再次沖霄而起。
她並沒有攻向那些個魔仙,而是直入雲端,直奔遮天的魔光輕紗而去。
她比誰都清楚,這魔光輕紗才是最要命的東西。
而分海劍尊儒清遠同樣顯出元神,一席儒衫,美髯飛揚,他同樣以元神御劍,卻是一個疾沖,躲入了紅雲之中。
他們這一手雖然簡單,但其實非常高明,因為但凡是哪個魔仙想下死手,都得小心紅雲之中的另一位劍尊偷襲。
可若是不下死手,想拿下一位陽神劍尊,又絕非是易事。
只可惜,那枯槁僧人的應對無比簡單,他就是揮了揮手,就有四位魔仙越眾而出。
一頭是猿妖入魔,體型精悍,手長腳長,站在那裡就有股悍勇的氣質瀰漫。
他抬手一拿,不知從何處攝來一座小山,就那麼抗在肩上,沖了出去。
還有兩頭旋龜,都是體長百丈,龜甲呈現黑紅之色,頭顱似鳥,尾巴似蛇,渾身魔氣升騰,雙眼赤紅,殺意沸騰。
此地乃是旋龜妖國,就是這類旋龜一族建立,他們其實算是玄龜異種,據說和玄武也能扯上些血脈關係。
它們雖同樣建立妖國,壯大族群,但整體來說屬於比較和善的族類,多是水陸兩棲的生活,喜歡幫助其他妖和人,甚至有『濟世仁獸』的美名。
只是不知這兩頭旋龜遭遇了什麼,以妖仙之尊居然入了魔,還被天外真魔收編。
至於最後一位則同樣做僧人打扮,少了一條胳膊,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從哪個妖獸上砍下來的粗壯手臂,上面還長了不知多少眼睛。
這一位,也算是熟人了,魔僧佛難。
他當年逃亡至小雷音寺,終是修成仙人境,只是這魔念卻再也無法驅逐。
而四大魔仙的圍攻,任由兩位宮主實力不俗,也是被壓得沒了脾氣。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的把戰場,往那魔光輕紗上引,想以鬥法的餘波摧毀它。
而在大地之上,廝殺也已經開始,漫山遍野的草木之兵雖多,但誰也不敢說可以和五座魔淵相比。
尤其是這魔淵之中還飛出不少帶翅膀的魔物,在半空中不斷發出悽厲嚎叫。
應對它們,本就速度緩慢的草木之兵就沒什麼優勢了,它們連躲避都難。
索性,這些草木之兵並沒有多少智慧,也沒有畏懼之心,在若離仙子的命令下,就是無腦的往前沖了。
它們,唯一拿得出手的,或許就是那些百年千年的樹木,長得足夠的高大,化為樹人後有足夠的力量,也足夠的皮糙肉厚。
它們,有的被魔火點燃,有的被土刺洞穿,有的被毒水衝擊,有的受寒冰凍結,但這都不足以讓它們停下。
它們,只是奮力前行,似要將湧出來的魔物再次給趕回魔淵。
好吧,它們的努力註定會失敗,但終究拖延了時間。
而在天穹上,數百劍修已然拼盡全力。
劍修不愧是最適合修煉『兵法之道』的仙門,四神獸篇已經被他們用的爐火純青。
朱雀之速,青龍吐息,玄武守護,白虎凶厲,轉換間圓融無比,速度極快,幾乎沒有停滯。
要不是這一批劍修確實都是精銳,時不時的還能聚眾人之力,揮出一擊劍道大神通之術。
尤其是若離仙子學自她師尊的《敬·歲月無痕》,經過眾人法力加持,一劍揮出,時光放緩,即使是魔仙都無法免疫,最是讓他們忌憚。
然而,無論他們多麼拼命,終究是實力差距過大。
有漫天的飛行魔物不要命的衝殺,有至少兩位魔仙隱秘其中,時不時的還會出手偷襲。
即使是有兩位宮主維護,不要命的出劍解圍,可他們依舊在這等攻擊下有了傷亡。
有劍修被魔物洞穿了胸膛,眼看命不久矣,直接就脫離隊伍,沖入魔物之中。
不一會兒就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那是金丹自爆,威力巨大,衝擊波掃落了不知多少飛行魔物。
也有劍修被魔仙偷襲,一擊摘出了元嬰,但那修士近乎是貼臉吐出了淤積在口中的本命劍氣。
那鮮血混雜著劍氣直衝數十米後掉落,說傷害或許不大,但劍修的堅韌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也可以死,但死之前非得噴你一臉的血。
也就是仗著這種不要命,他們才愣是把局面給維持了下來,可這種維持,就像是在懸崖邊上的行走,本身就是岌岌可危。
而在所有人的中央,若離仙子已經放棄了對劍陣的控制,也無需她控制,一眾劍修自發運轉,已經到了近乎深入骨髓的熟練程度。
魔光輕紗是破了一層又一層,卻好似永無止境,太虛天怎麼也聯繫不上。
從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讓她感覺無助。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翻開莫成君曾給她的神通玉簡,貼在眉心,一遍遍念著並不熟悉的神咒。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唯吾獨尊,三界侍衛,五帝司迎……」
伴隨著神咒,三柱清香在半空中漸漸成型。
可這是神通啊,哪裡是臨時抱佛腳就能輕易學會的?
每每不等她把神咒念完,構建的靈紋閉環就會出錯,繼而三柱清香直接崩潰。
於是,她念了一遍又一遍,嘗試了一次又一次,也失敗了一次又一次。
時不時的,她還得衝出去御劍鬥法,得劈出一道道劍道大神通之術為同門解圍。
可他依舊只能看著同門被魔仙殺死,被魔物叼走,又或者為救同門而慷慨赴死……
這一刻,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無能,也痛恨自己的無力。
不知何時其,她不在念咒,也不再嘗試施法,只是望著天穹,仿佛能看到很遠的地方,看到了某個人。
「莫師弟啊,這一次是真的後會無期了!」
也是這時,天又暗了,不是那種被遮蔽的暗淡,而是一輪驕陽被吞噬,徹底消失不見。
黑暗來的這麼突然,天地間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就連那些個魔仙都在這突然的變故下,忍不住騷亂。
可下一秒,黑洞洞的天幕又亮了起來,無數繁星閃耀著光芒,那清冷又亘古長存的九天星光如同銀河傾瀉,化為實質般落下。
此為天罡三十六法之二,《顛倒陰陽》!
這落下的是九天星光,可到了凡塵,也不僅僅是星光,更可以是一柄柄宛如實質的劍,刺破了黑暗,自然也就能刺破輕紗。
沒錯,這就是《顛倒陰陽》的最新用法,源自於四季劍仙沈錦繡,是她在構建陣法時的領悟——融劍意入星光,星光就是劍氣。
這一式,攻擊力度或許不如單體神通,但覆蓋的範圍絕對夠廣。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細密的清響聲並不大,但困擾眾人許久的魔光輕紗終於破了,一層又一層的碎裂,一時間不知破碎多少層。
這一刻,終是不知有多少人齊齊抬頭,終是見到星光之中有一人緩步走出。
莫成君已經切換上『巡查仙官』的大號,一步步走入了此方世界。
與此同時,若離仙子的耳邊,一個細微的聲音響起:「若離師姐,剛剛你是在喚我嘛?」
這一刻,若離仙子大窘!
昨天晚上,趕稿兩點半,準備改改發的時候發現網絡斷了了,大半夜的折騰了好長時間的路由器和貓,可那個感嘆號就是不消失,我都無語了……
早晨起來打了個電話,讓人重啟才好的,這一章是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