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滾動作戰,指的就是一支大部隊分成無數的小部隊,保持無線電靜默和潛伏狀態,朝著一個方向自由前進。可戰可退,靈活機動,最終到達指定的目的地。
馬排長知道,自己那輛火車上的部隊已經被衝散了,只能邊打邊尋找大部隊了。
類似於打游擊。
演戲剛開始就被迫打游擊,這是所有人都沒料到的。
「吃點東西喝點水,三分鐘後上路。」馬排長道。
十三個兵開始上路,彼此間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樣能增加視野和降低被團滅的概率。
登上一座小山丘,準備往北走時,忽然有人看到了機械兵!
所有人瞬間臥倒在小山丘上,拿著望遠鏡往遠處看。
一共六個機械兵,正在山下的一條小路邊,蹲在地上忙活著什麼。
「地雷,他們在埋地雷!」一個兵看清了。
「這個距離正好在射程內,搞不搞?」有兵問。
「不搞,打不過。」馬排長道,「幾十發子彈才能打死一個,重武器沒帶,咱們這點火力根本不夠看的。一開火搞不好咱們會被反消滅。」
幾個機械兵動作很快,埋好了地雷,做好偽裝。
一架直升機由遠及近,懸停在地雷陣旁邊,吊下繩子。
機械兵們很靈活地躍起,抓住那些繩子上了飛機,飛機立刻拉升飛走。
「媽的,這些機械兵比活人還靈活!」一個兵很震驚。
「他們動作速度很快,就是不知道射擊的時候精準性咋樣。長程狙擊他們應該不行吧,咱們可以搞幾把狙擊槍,冷槍冷炮,跟他們長距離對抗。」另一個兵思考對策。
只有馬排長眼尖:「你們注意到直升機上的標誌沒有?那特麼是咱們的直升機!咱們的直升機營地肯定被攻陷了!」
士兵們都震悚了。
直升機營地被攻陷了?!
真是兵敗如山倒啊!
這一下,千里迢迢運過來的直升機,都成了為他人做嫁衣,變成了對方的裝備!
馬排長帶著士兵們下山,在地雷陣旁邊插了面小旗,警告可能在附近的友軍。然後繼續上路。
······
總指揮部。
鍾勢又下達了一連串的指令,臉色明顯開始好看起來。
陳昭就站在旁邊看,關注著戰場態勢。
「打得不錯是嗎?」陳昭問。
「相當不錯。」鍾勢道,「敵方一團亂,機械兵的機動性完全超乎了他們的預料,加上我同時動用多支機械兵部隊猛打,對方已經首尾不能相顧,很多小部隊已經和長官失去聯絡,正在沒頭蒼蠅一樣亂竄。」
「殺傷數字也很高了,已經幹掉對方五千多了。」陳昭指了指屏幕右上角,「一上午幹掉五千人,我方損失的機械兵才二百個,這是壓倒性的大捷啊,可以說是屠殺了。」
「暫時看,確實是屠殺,不過還不能放鬆,敵方的司令部和大部隊還沒端掉。」鍾勢點頭道,「我還得繼續下命令,您可以休息休息。」
陳昭點點頭,他餓了,出去吃飯。打到現在這個狀態,這場演習從某種程度上已經成功了,證明了機械兵的實戰性。
·······
夜色深下來了。
馬排長心情好轉,走了一天,又遇到一些被衝散的部隊,全都是步兵,於是都開始跟著馬排長。
手底下的士兵已經到了四十三個人,馬排長真的是排長了。
士兵們找到了一個山洞,進去睡覺。幾個明暗哨在周圍警戒。
馬排長拿著地圖,判斷目前所處的位置,打算給明天的行軍做計劃。
忽然,一個暗哨氣喘吁吁跑過來:
「遇到三個落單的敵兵!」
馬排長猛地站起來,「集合!」
滿山洞的士兵條件反射,幾秒內都迅速跳起來。
狂奔到一處山丘後面,所有人都看到了敵兵。
前方是一片無遮無攔的平原,在月光下朦朦朧朧。三個機械兵正從遠處走來,搖搖晃晃,東瞧西望,距離已經很近了。大概在四百米左右。
「他們這是在幹啥?偵察兵嗎?」一個兵很疑惑。
「別是有詐吧?」另一個兵很警惕,「大半夜出來三個落單的機械兵,這是幹什麼?」
「你繞到那邊的山丘上,朝他們打一發照明彈。」馬排長拍拍旁邊一個部下。
部下立刻行動,離開了這座山丘,狂奔到另一個山丘上,架槍,對準三個機械兵,發射照明彈!
刺眼的光芒,像是閃電,驟然沖向三個機械兵。這是新開發的照明彈,高熱高亮,近距離可以導致暫時失明。
三個機械兵一看到照明彈,立刻舉起雙手,呆在原地不動了。
喊聲響了起來:
「別打!別打!我們投降!」
士兵們都有點懵。
機械兵投降?
這玩意兒也知道害怕?
可能是知道很難被相信,喊投降的機械兵擴大音量,又開始喊了:
「我們這就解除武裝!別開槍啊!」
緊接著,三個機械兵開始把槍扔在地上,把火箭筒丟在一旁,脫掉身上的護甲,還卸掉了頭上的通訊設備。
真投降了?
打照明彈的士兵喊話:
「你們為什麼投降!」
所有的兵都還用槍指著三個機械兵,馬排長一聲令下就能將其打成篩子。他們都關心這個問題,人類士兵會因為恐懼和絕望投降,機械士兵會恐懼嗎?會絕望嗎?投降的動機是什麼?
「沒電了!」一個機械兵喊。
士兵們面面相覷,更懵逼了。
啥玩意兒?
沒電了?
「電還剩3%了,再過半小時就用光了!」另一個機械兵喊,「求你們帶我們去充充電吧!一旦沒電,我們存儲的數據都會丟失,就像死了一樣!我們快餓死了!」
士兵們一陣騷動,很多人都樂了,看來機械兵也不是毫無弱點,人類會因為飢餓而投降,機器人也會因為想充電去投降。
馬排長還保持著警惕,他總感覺事情沒這麼簡單。
「你們沒有備用電源嗎?你們的充電器呢?」馬排長直接喊話。
「備用電源用光了!」機械兵大聲回答,「我們的供電站被你們的人突襲了!就在兩個小時前!我們剛去充電,你們的人就進來扔炸彈,炸死了我們好多人,充電站也被你們的人占領了!」
另一個機械兵也喊話,語氣很焦急,「供電站離這裡只有一公里,我們可以帶你們去,你們見到自己人,請優待戰俘,允許我們用供電站充電!」
「我們真的投降!」三個機械兵哀求。
士兵們聽了都是一陣激動,看來己方並沒有徹底兵敗,還是發動了一些反擊的。很快就能找到大部隊了,這場演習還有獲勝的可能!
馬排長猶豫再三,覺得可信,於是喊話:
「一個一個慢慢走過來!不要一起過來!敢拿武器立刻擊斃!把手舉過頭頂,放下手立刻擊斃!」
三個機械兵商量了一下,派出了第一個機械兵,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和白天見到的那些行動敏捷的機械兵不同,此時走過來的機械兵,步履蹣跚,上坡時腳下還不停打滑,好幾次險些摔倒,看上去確實是沒電了。就像一個飽受飢餓的人類士兵,走路都走不穩。
機械兵一步步過來,高舉著雙手,還在不停地說話:
「你們身上有帶的充電寶之類的嗎?我想先用用,真的餓的不行了!」
「頭一次和你們人類交手,你們確實很強啊!」
「早上剛開戰時我還以為我們能贏,現在局面完全逆轉了。不過和我沒關係,反正就是一場演習。」
士兵們都大為驚奇,這機械兵說話像真人一樣,甚至還有點話嘮。
這麼智能的機器人,還是頭一次見到。
不過好在,眼前這幾個投降了。
第一個機械兵終於走到馬排長面前,突然長舒了一口氣。
「人類,還是這麼愚蠢啊。」機械兵說。
馬排長一愣,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直接把槍口頂在機械兵腦袋上,「你說什麼?」
「我身上有定時炸彈,3,2,1!」機械兵說。
周圍幾十個士兵還沒來得及逃離,幾十頂演習頭盔同時「滴」的一聲,集體冒煙。
所有人都驚呆了。
就這麼陣亡了?
機械兵放下手來,它頭上也冒了煙。陣亡燈亮了起來。
「嘿嘿嘿嘿·······」機械兵一屁股坐下來,發出得意的笑聲,囂張地環顧周圍的士兵,「愚蠢!愚蠢吶!你們太愚蠢了!!老子還有99%的電!我們根本沒有供電站,都是自帶電池!」
馬排長傻眼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被欺騙了。這個機械兵根本不是來投降的,而是發動自殺式炸彈襲擊的!從一開始,所有的都是做戲!
這三個機器人把所有人都欺騙了!
剩下的兩個機械兵也過來了,清點了一遍人數,扭頭就走。馬排長腦子裡千頭萬緒,猜測可能他們還要去別的地方,尋找類似自己這樣的游擊隊。有可能他們本來是一大堆人,不停有夥伴自爆襲擊,最後就剩下它們三個。這種欺騙戰術可能已經持續了很多次。
黑夜籠罩,月光朦朧的山頭上,幾十個「陣亡」的士兵和一個「陣亡」的機械兵在一起,面面相覷。
「咱們就在這裡靜靜等待演習結束吧。」機械兵說,「按時間來算,應該再有兩三個小時就結束了。」
「演習時間一共四天,這才第一天。」旁邊有個士兵說。
機械兵又嘿嘿嘿地笑了一陣,「你們能撐過四天嗎?再過幾個小時,你們的部隊就要被我們全殲了。全殲了,演習自然就提前結束了。」
士兵們一陣沉默,很多人慶幸現在是夜晚,周圍人看不見自己羞得通紅的臉。
這仗打的太窩囊了!
奇恥大辱!
平時在軍營里訓練時,大家都很自信爆棚,「天老大,地老二,我們連隊老三!」
結果一演習,讓一群機器人幹的落花流水!
「能給我們說說戰況嗎?」馬排長在機械兵面前坐下,深深嘆了口氣,他接受現實了。
「你們一共來了12000人是吧?」機械兵說,「已經有9842人被我們殲滅了。剩下的都像你們一樣,分散成一小隊一小隊,耗子一樣亂竄。所以我們正在用剛剛那種方式,尋找你們的蹤跡。能用人體炸彈消滅的,就像消滅你們一樣消滅掉。不能消滅的,就再呼叫炮火。」
「大局已定啊!」馬排長聲音有一絲絕望,「我們興致勃勃地坐著火車來,摩拳擦掌,想著打個漂亮仗。結果讓你們教訓了一整天。」
「幸好這是演習。」機械兵說,「也幸好我們和你們是一夥的。」
馬排長重重地點頭,他情緒不是很低落,心情比較坦然,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這些機器人也是自家的,而不是敵人的。
如果是和外國聯合軍演,遇到這麼一群機械兵,馬排長知道自己現在恐怕已經發盡上指冠了。
「你知道你們的問題在哪裡嗎?」機械兵忽然又說。
所有的兵都看著他,想聽聽一個機器人有何高見。
「你們面對已知的敵人,可能會打的非常好。如何應對大規模師團,如何生化戰,如何多打少,如何少打多,你們都訓練了無數次,這點毋庸置疑。」機械兵說,「你們的大問題就是,對未知的東西缺少應對能力。」
「這就好比一個學生做題,他見過的題型能做對,一遇到沒見過的題型,就在考場上方寸大亂,亂答一氣。這種學生是沒法成為真正的學霸的。」
機械兵說完,很多士兵都點頭,確實,他們一發現敵人不是真人,而是機器人,很多人大腦一片空白。
而真實的戰爭中,很有可能會遇見敵方的秘密武器,這在歷史上不止一次出現過。
「你們這支隊伍的長官是誰?」機械兵忽然問。
「是我。」馬排長說。
「你是個非常差勁的長官。」機械兵道。
馬排長一愣,想說什麼,又說不出話來。
周圍的兵都急了:
「我們排長很好的!」
「你個臭機器怎麼說話呢!」
「我們排長是個好長官!」
「我不是惡意罵人,我沒有情緒,我只是就事論事。」機械兵說,「我告訴你們,為什麼我說你們的排長很差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