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凌混在一群少年男女中間,被趙家堡的武者從祖祠後趕進了一處小山谷中。
那些武者與趙家的人都止步山谷之外,恭敬行禮後便離開,並關上進出山谷的門戶。
養子養女們最先是惶恐不安,但慢慢發現這座小山谷內竟雅致得很。
整個山谷被嬌艷的花卉與鬱鬱蔥蔥的植被環繞,宛如世外桃源。
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而過,水聲潺潺,溪邊怪石嶙峋,形態各異。
在山谷的一隅,有一座別致的小屋。
小屋被藤蔓和鮮花環繞,門前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地。
屋旁有一棵古老的大樹,枝葉繁茂,為小屋提供了一片清涼的樹蔭。
這般寧靜而祥和的景象,一點不像是危險之地,令眾人安心不少。
但趙家堡的異常舉動令所有人都倍受衝擊,此刻依舊是驚魂未定。
那三名兄弟姐妹,可是當面被帶走處理的,那悽厲的慘叫聲還在耳邊迴蕩。
眾人抱團一起,聚在小山谷的入口處,根本不敢去入內探索,也不敢靠近那座如詩如畫的小屋。
許凌心中其實也有些亂,回想起那日少女突然讓他離開,還是以這般決絕的態度。
看來,她是知道內情的。
兩人相處,許凌早就告訴對方自己的身份,但少女一直未曾表明自身來歷。
再次相見,也不知道會是一種怎樣的場景。
很快時間來到夜晚,月上高空。
大半天未進食的少年男女開始逐漸焦躁不安,溪水清甜解渴,卻不能緩解飢餓。
有人開始提議去小屋看看,最後強烈的飢餓感戰勝了內心的恐懼,有大半人決定上前探尋食物。
許凌靜默不動,他本來就是不合群被排擠的特異份子,此時同樣沒人搭理他。
一身雄厚真氣在身,一兩天不進食對他毫無影響。
探尋小屋的眾人,發現屋門只是虛掩,便大膽的推開了那道門扉。
前邊探路的兩名少年剛要舉步跨入,突然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被吸進屋內。
緊接著在門口接應張望的幾人也一同被吸捲入內,後邊的少女接連驚呼,像兔子般向山谷門口逃來。
那座似乎能吞噬生人的小屋,在月夜下寂靜無聲。
可許凌在雄厚的真氣加持下,聽到裡邊有微弱的掙扎聲響與吞咽之聲。
他皺著眉頭,只是猶豫了數息,還是決定出手救助這些名義上的兄弟姐妹。
見死不救,不是他的風格,這些人也只是與他關係不親近而已,並無深仇大恨。
他一個閃身衝進了小屋中,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怪物正在吸食精血。
那幾名被捲入屋內的少年竟轉眼間被吸成了人干,那個怪物見有人送上門來,朝他伸手一探。
許凌只覺一股強大吸力傳來,想將自己牽引過去。
他冷哼一聲,抬手便是一掌拍出,無形的真氣帶著破空之聲朝怪物擊去。
那怪物警覺異常,雙眸紅光忽閃,如同鬼魅般閃過許凌一掌,嘶吼著撲擊而來。
許凌不想在狹小的木屋內與對方動手,移步後撤,以一種違背物理規則的動作向後倒飛出去。
那怪物似乎完全沒有理性,只渴望人類的鮮血,瘋狂的追上。
許凌只恨長劍沒帶在身上,劍法才是他最為擅長的。
此時只能以拳腳與對方糾纏,那怪物體型不大,卻敏捷異常,一身的力量隨手即可開碑裂石。
許凌與之對了幾招,手臂都有些微微發麻。
他心中駭然,如果自己不是先天高手,恐怕早就成了怪物的口糧。
但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招式一換,無形真氣在胸前形成一個玄妙的圖形,挾帶落葉花瓣和微塵後竟顯現出一條游龍形狀。
不遠處觀戰的眾人驚呆了,平素看不起的十三少爺,在關鍵時刻如同天神降臨,竟與吃人的怪物大戰在一起。
這比趙家堡的突變更令他們難以置信,明明是一起成長的兄弟姐妹,怎麼會突然有這樣的本事。
游龍盤旋,威勢不凡,怪物一時不察,被打了個正著,吐出一口鮮血倒飛了出去。
這是許凌自創的游龍掌,其威力已經超越了一般功法的範疇。
他感覺怪物應當被重傷,正準備乘勝追擊,徹底誅殺。
可當他看清月華下怪物長發被震開的面容時,心臟似乎都停了半拍。
哪怕對方如今容貌大變,完全失去神智,哪怕對方滿口血漬,面目猙獰,可他永遠不會忘記那月下少女的五官相貌。
許凌身體微顫,因強行將擊出的真氣回撤,導致經脈逆轉,內勁反噬,受了輕傷。
已成怪物的少女吃痛厲嘯一聲,艱難的從地上爬起,看著許凌依舊目露凶光。
她雖然失去神智,但天性就懂趨利避害,竟放棄攻擊對方,撲向了其他的少年男女。
許凌不知此時該如何抉擇,要他親手誅殺少女是不可能的。
相遇相知,還有那些親密無間的時光,早已深深印刻在他腦海中。
「夜半三更,密林深潭,你就不怕我是鬼魅所化?」
少女那時的問話此時不停的在他腦海中浮現,是啊,深夜密林,正常的女兒家,誰會在那月下濯足。
這一猶豫,不消片刻,山谷內的養子養女們盡數被其吞噬精血。
而此時,少女也不再是怪物模樣。
披頭散髮的她,嘴角血漬未乾,在月華之下,增添了幾分異樣的凌亂破碎之美。
「你為何不走?」
「何必明知故問,見不到你,我怎會獨自離開。」
許凌苦笑道,他終於明白趙家堡所謂的積善之舉,精心收養培育他們這些養子養女是用來做什麼的。
「你應該走的,看到這樣的我,你原本心中的美好,還有意義嗎?」
少女與往常一樣的沉靜優雅,仿佛方才的二十條人命與她毫無關聯。
「我不知道。」
許凌誠實的搖了搖頭,他心神巨震,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我的詩人,還是小瞧你了,也許,你的武學天賦才是最可怕的。這樣我就更不用擔心了,之前還怕你離開後會被人欺負了。」
少女看了看左肩上被游龍掌拍出的掌印,神情複雜的笑了,有些驚訝,又有些釋然,更多的還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