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成立,鳳威營便擺脫了大明軍制,以現代編製作為基本作戰單位,分為伍,棚,哨,團營四級編制。
也就是班,排,連,營的編制。
實際上鳳威營如今兩千人馬,相當於一個加強團了。
炮哨哨長到位了,募兵又犯了愁,在這個時代當炮手的,多少得懂一些文化,至少也要上過兩年私塾。
炮兵畢竟是技術兵種呀,馬虎不得。
可農家子弟能吃苦的多,不怕死的多,讀過書的……可就太少了,幾乎就是全員文盲。
現培養也來不及了,這事還得找孫傳庭幫忙,不出三天,孫傳庭送了一百二十名新兵過來,都是他的同鄉子弟,還有好些是遠房親戚。
這叫鄉黨。
孫傳庭是進士出身,家中不乏讀書人,他這些鄉黨多半都是識字的,至少也能扒拉著手指頭,把十個數認全了。
這就很不容易了!
不管怎麼說,這炮哨算是成立了,單兵素質雖不如西洋炮兵,總比那些大字不識的海盜強吧?
炮兵哨成立了,身為炮哨哨官的顏繼祖又抓腦門了,他兩手一攤……有兵沒炮呀,這活沒法干。
鳳威營統共就四門虎蹲小炮,還是粗製濫造的鑄鐵炮,只能打打石塊,釘子之類的霰彈。
這樣的炮在東海海匪眼中,還不如一根燒火棍。
西安府倒是有佛朗機快炮,弄幾門過來也不難,可還是用不了,佛朗機炮最輕也有上千斤。鳳威營是全軍馱馬化的快速反應部隊,拖著上千斤的大炮,又如何快的起來?
失去了最重要的機動性,周世顯寧願不要這個炮哨。
難,太難了。
明軍裝備的鑄鐵炮十分笨重,還容易炸膛,歸根結底還是大明的冶煉技術太爛,遠遠落後於同時代的西洋。
冶煉技術差,大炮容易炸膛,就得把炮管造的又粗又厚,動不動上千斤,幾千斤……鑄鐵重炮用來守城,還勉強可用,快速機動是不可能的。
強行拖著沉重的鑄鐵大炮出城作戰,又缺乏騎兵掩護,後果就是一次次遼東慘敗,一次次成為運輸大隊長。
後來這些被滿清八旗繳獲的大炮,又成了明軍的噩夢。
這條路走不通,兩人一合計,辦法也不是沒有,就是燒錢,造銅炮。
青銅合金的韌性極高,對冶煉技術的要求低,不會炸膛,可以造出輕型野戰火炮,就是有一個缺點,貴!
說白了大明還是窮死的。
周世顯咬了咬牙,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造!」
看著一串串銅錢被融掉,周世顯心在滴血,銅在大明有多珍貴,銅錢是大明的基本貨幣。
以如今西安府的物價,一個銅錢可以買兩個白面饃饃……
這造的不是炮,是血汗啊。
也虧了周世顯想得開,都要亡國了還要錢幹嘛。
幾乎耗盡了鳳威營的軍費,終於,周世顯和顏繼祖搗鼓出了四門新式青銅火炮,輕型野戰炮。
十天後,四門嶄新的輕型野戰青銅前裝滑膛炮,裝在了兩輪炮車上,被拖到了大校場。
周世顯是後世軍校生,妥妥的理論派,顏繼祖是蓋倫大戰艦上的槍炮長,標準的實戰派。
兩個腦袋加起來,就搗鼓出了這款步兵野戰輕型火炮,有理論,有知識,有實戰經驗,這玩意還真不難!
周世顯強忍住激動,不動聲色道「去,把營門鎖好。」
李遷會意,忙帶人將營門守的嚴嚴實實,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
周世顯瞧著這四門炮,心中不由得傲然,這畢竟是他親自設計,定型的一款野戰輕型火炮。
此炮口徑大約八十毫米,炮管長約半七十厘米,裝填新式火藥射程只有短短的五百米,也就是一里……實在談不上強大。
可是這是一門真正的野戰火炮,性能與西洋三磅炮大致相當。
這是一門真正的三磅火炮,它的優點沒別的,就是輕,全炮重量不過六百斤,也就是三百公斤。
而一匹成年戰馬,體重是五百公斤……如此輕便的火炮,架在兩個輪子上,一匹耐力好的馱馬,可以輕鬆拖著爬山。
因為口徑小,炮身短,裝填速度也極快。
這是周世顯想要的步兵炮!
顏繼祖摸了摸腦門,這炮是怎麼搗鼓出來的,他也稀里糊塗的。
此刻他心中卻翻起驚濤駭浪,這四門炮的設計,多半都是周大人的創意,他只是在一旁輔助。
這些天相處下來,這位周大人胸中所學,讓他嘆為觀止,甚至覺得可怕,心裡直犯嘀咕。
「難不成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甚至於,周大人還搗鼓出了一枚炮規!
什麼是炮規,顏繼祖再清楚不過了,西洋炮他是從小玩到大的,炮規就是一個刻度盤下面,掛著一個小鉛垂。
此物看似簡單,卻是周世顯憑藉模糊的記憶,精心打造而成。
在周世顯看來,自然另有一番滋味,這便是早期版本的火炮仰角儀,讓火炮精確射擊成為了可能。
大明落後最多的除了造炮技術,還有大炮戰法,整整比西洋人落後了一個時代,炮兵素質落後了……大概一百年。
靜默中,周世顯徐徐道:「這幾門炮,便交給顏兄了。」
顏繼祖忙道:「標下領命。」
他是打過仗,玩過西洋炮的,自然知道這四門炮的意義重大,他神情凝重,將之視為生命。
將夜,靜如水。
結束了一天的操練,周世顯又將顏繼祖拽到房中,開始畫圖。
他一個軍校生的水平,生造一個大炮仰角儀出來,不太現實,就是造出來也沒人會用。
不過和顏繼祖商量著,弄一個炮兵操典出來還是不難的。
有了這時代最好的戰艦槍炮長,在一旁出謀劃策,周世顯腦中靈感便象是開了閘門的洪水,層出不窮。
大炮仰角四十五度,射程最遠,這是軍校生的基本知識,在西方陸軍也早已普及,可是在大明這就是天書。
許多記憶被整理成文,連寫帶畫弄滿了幾十張紙。
「噠噠噠。」
外面有人輕輕敲門,周世顯輕道:「進。」
孫怡人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瞧著頭碰頭湊在一起的兩個男人,她崛起了小嘴,委屈,真是太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