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光下,幾條鬼祟的黑影隨著幾聲火槍爆鳴,慘叫著倒下,後面的人頓時慌亂成一團,趕忙在街道上尋找掩體。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可空蕩蕩的街道哪裡有什麼掩體,顯然這夥人沒有料到這小小的明人街看似尋常,竟是一座龍潭虎穴!
「砰,砰。」
爆鳴的槍聲打破了午夜的沉寂,槍法神準的暗樁彈無虛發,可這伙槍手顯然是有備而來,雖然遭遇了伏擊,可應變極快。
沒掩體,乾脆就在街上單膝跪地,紛紛端起火槍罵罵咧咧的進行了還擊,一時間慘叫聲,槍聲震天,操著中外不同語言的咒罵聲四起。
「砰,砰!」
凌亂的火槍爆鳴聲,將房間裡和衣而臥的陳子龍驚醒,一個激靈跳了起來,抄起火槍便衝到了窗邊。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啪。」
突然一顆銃子從窗外射來,將琉璃盞的窗戶打的粉碎,碎玻璃撒了一地,也將陳子龍嚇的一個激靈,趕忙死死趴伏在地。
「砰,砰。」
此時左右兩側的房間裡,眾兄弟都在開火還擊,樓上,樓下打成了一團,咒罵聲不絕於耳,還夾雜著幾聲慘叫。
陳子龍一介書生,雖然貴為大掌柜,可心理素質比刀口舔血的弟兄們差遠了,一時竟然嚇的兩股戰慄,全身癱軟無力……
激戰正酣他卻不敢探頭,這讓陳大公子心中羞愧難當,偏偏身體又不聽使喚,連探出去看一眼都做不到。
大夥如今都在拼命,只有他這個大掌柜在划水,這讓眾兄弟以後如何看待他,正應了那句話,百無一用是書生。
其實純粹是他自己想多了,這時候大夥都忙著射擊,裝填,哪裡還有人顧得上他。
可陳子龍自己過不去心裡那一關,他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划水,這要是換個窩囊廢也倒罷了,可他是誰呀?
當年復社裡有名的拼命三郎,二桿子脾氣上來了,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一嗓子硬生生吼了出來。
「你姥姥!」
一貓腰爬了起來,衝到窗戶邊上,對著外面正在射擊的槍手便摟了火,伴隨著手中火槍發出一聲爆鳴。
「砰!」
又趕緊縮了回來。
「艾瑪!」
這一槍射出去,陳子龍倒是鎮定了,手不抖了,腿不顫了,甚至還有點熱血上頭,整個人好似喝了酒一般亢奮。
他可算明白為啥那些僱傭兵,海盜上陣之前喜歡給自己灌點朗姆酒了,這滋味和喝酒了差不多。
熱血上沖,勇氣不知從何而來,陳子龍趕忙單膝跪地,取彈藥,裝填,瞄準,射擊……
「砰,砰。」
大片硝煙升騰起來,陳子龍透過重重迷霧看著外面,巷子裡橫七豎八躺著一具具屍體。
激戰爆發五分鐘後便分出了勝負,顯然躲在房頂上,窗戶旁邊射擊的眾兄弟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一方有掩體,躲在暗處,另一方身處無遮無掩的開闊地,還被交叉火力攢射,一個照面下來便吃了大虧。
「砰,砰!」
中了埋伏的西洋槍手們見勢不妙,用聽不懂的鳥語大聲咒罵著,開始撤退,一邊撤退一邊回身放槍。
撤退中仍舊不時有人倒下……
「哈哈!」
見到己方大獲全勝,陳子龍興奮的跳了起來,手忙腳亂的裝填,將黑洞洞的槍口從窗戶里伸了出去。
他瞄準了一個受了傷的大鬍子西洋槍手,將那人套在了準星里,那身材高大粗壯的西洋槍手正罵罵咧咧,一瘸一拐的逃走。
「砰。」
瞄準了,摟火,那西洋槍手好似被萬斤巨錘擊中,全身一顫便猛的向前撲倒,抽搐了幾下沒動靜了。
「哈,哈哈!」
陳子龍拍了拍手裡的火槍,一時間神采飛揚,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語著:「陣斬一敵,陣斬呀!」
陣斬這陌生而又熟悉的詞兒,他今天終於做到了,想當年在秦淮河上吹過的牛皮終於兌現了。
太難了,真是太難了。
激戰過後,擊退了大批槍手,眾兄弟也怕槍手們殺個回馬槍,也並不急著清掃戰場,而是耐心的等待天亮。
明人街安靜了下來,只有受傷的來襲者在血泊中翻滾,慘叫,慢慢的流血而死,這悽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瘮人,太瘮人了。」
陳子龍趕忙縮了回去,躲在堅固的牆壁後方,警惕的向外張望著,當那股子興奮勁兒消褪了,又一屁股癱坐在地。
「艾瑪!」
這時才發現他胳膊上,不知何時被子彈擦傷了,劃破了衣衫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正在滴血……
「嘶。」
興奮過後是麻木,麻木過後是鑽心的疼,這就是巴拿馬,中美洲,加勒比沿岸混血腥的日常。
「哎喲喲。」
傷口處鑽心的劇痛,讓陳公子眼淚都下來了,趕忙走向了床邊,拉開抽屜,用顫抖的手抓起一條繃帶。
止血,纏了上去。
終究是年輕身體好,很快血止住了,劇烈的疼痛中,陳子龍心中百感交集,有著一絲絲後怕,卻還有深深的自豪。
好男兒當征戰四方!
這傷口又何嘗不是戰功的痕跡呢。
此時,隔壁房間響起一聲聲咒罵:「救人!」
「姥姥的,中招了……」
陳子龍趕忙收拾心情沖了出去,瞧著受傷後被抬出來的兄弟,一時間心情更加複雜了。
他猛的一揮胳膊,嘶吼道:「救人!」
萬幸,萬幸弟兄們傷亡不大,因為是躲在掩體後放槍,受傷的不少,當場戰死的只有兩人,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紛紛亂亂,吵吵鬧鬧中。
猛然間,有一個眼尖的弟兄,發現了陳子龍正在滲血的胳膊,驚道:「掌柜的,你中彩了?」
「嗨!」
陳子龍大咧咧的笑道:「擦破點皮。」
這下子氣氛一下子變了,陳子龍明顯的感覺到眾兄弟,看待他的眼神變了,那一雙雙眼睛裡多了幾分尊敬,認可,似乎還有點別的什麼東西。
一夜無話,天亮了。
「吱。」
隨著明人街上,一家家店鋪打開,眾大明海盜手持長短槍,紛紛從鋪子裡走了出去,小心翼翼的邁過一具具屍體,一邊收繳槍枝彈藥。
陳子龍也從餐館裡走了出來,長街之上血液早已乾涸,他伸腿在一個槍手身上踹了兩腳,屍體當然沒反應。
這滿臉絡腮鬍,金髮,藍眼珠的兇徒已經死透了。
「嘩!」
不多時,整條街道陷入歡呼,男女老少懸著的心終於踏實了,歡鬧中,陳子龍彎下了腰,從這兇徒手中取下了一桿火槍。
火槍沉甸甸的,散發著藍汪汪的金屬光澤,上面還印著一串看不懂的洋碼子,是西班牙文……
心中一動,陳子龍眯起眼睛看著明人街的入口。
街口處,他親筆書寫的大牌匾高高懸掛,燙金的字跡在旭日照射下散發著金光,可陳子龍心中明鏡一般敞亮。
他知道這事兒鬧大了!
這時候,一個精通西班牙文的弟兄,也覺察到了不對勁,提著一桿繳獲的火槍走了過來,湊到了陳子龍的耳朵邊上。
「掌柜的,這槍不對勁。」
「嗯。」
陳子龍點了點頭,燧發火槍性能十分先進,上面的洋碼子還有編號,這夥人顯然不是小毛賊呀。
來的時候一百多人,扔下二十幾具屍體跑了,這能是一般的小毛賊?
看了看那精通西班牙文的兄弟,陳子龍輕道:「你怎麼看?」
那兄弟想了想,才道:「這回麻煩大了,只怕是樹大招風……咱們惹上不該惹的人了。」
陳子龍又點了點頭,心中瞭然,能一次出動一百多槍手,裝備又如此精良,竟然還手持西班牙正規的制式武器。
這來頭不小呀。
不是大海盜頭子就是某位西班牙大官的衛隊,陳子龍心中咯噔一下,十分忐忑,這下子事情真的大條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死了好幾十人,他忍不住向著明人街的入口看了看,擔心惹怒這裡的西班牙市政廳。
毛賊他當然不怕,就怕市政廳派駐軍來圍剿他,他的人再怎麼精銳,也頂不住西班牙正規軍的步兵炮呀。
一瞬間,陳公子挺直的腰杆矮了一截,趕緊下令:「風緊,扯呼。」
「三十六計走為上!」
趕緊讓眾兄弟收拾金銀細軟,照顧好老弱婦孺,實在不行只能在駐軍圍剿下殺出一條血路。
「快。」
他甚至派人聯繫了盟友葡萄牙人,讓葡萄牙人召集人手,在城外準備接應吧,跑路的時候到了。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陳子龍是白擔心了,非但沒有等來西軍的圍剿,甚至城內西班牙市政府的巡邏隊,也一直沒有出現。
似乎西班牙市政廳,對這明人街上發生的一切都不管不問,好似這裡什麼也沒發生過……
一直到了日上三竿之時,平時腰杆筆挺,威風凜凜的巡邏隊仍舊沒出現,這下子讓陳子龍更懵逼了。
啥情況呀?
昨晚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一百多號人對射,廝殺,為啥巡邏隊不管不問,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這詭異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午後,才有幾個穿著筆挺制服的西班牙警官,慢吞吞的從街口走了過來。
幾個警官在明人街上轉了一圈,象徵性的詢問了幾份筆錄,屁股還沒坐熱便走了,也沒說要懲罰,也沒說要主持正義。
「嘶!」
陳子龍坐在餐館裡,瞧著那幾位行為十分異常的西班牙警官,一時間有點摸不清路數。
「這啥意思?」
「嗨!」
一旁李掌柜笑了起來,解釋了一番,這西洋人的脾氣,秉性和咱大明人不同,咱大明人的性子是和氣生財。
出門做生意嘛,講究一個和為貴,可西洋人不這麼想啊,西洋人最崇尚的就是武力,一言不合就拔槍對射,能用槍解決的問題絕不動嘴。
「呵呵。」
李掌柜看起來心情暢快,笑眯眯的道:「打了這一戰,往後呀,咱明人街的名號就算是打響了!」
「哎?」
聽他這麼說,陳子龍一下子明白了,這是他和眾兄弟表現出來的強大實力,贏得了市政廳的尊重?
或者說是忌憚也差不多。
「啥意思呢?」
意思下次在遇到這種事情,那就放開手腳使勁干,打死的越多,表現的越是兇殘,強大,就越是沒人敢管?
不但不敢管,西洋人還會尊重咱們?
見他如此上道又懂事,李掌柜哈哈大笑起來:「入鄉隨俗嘛。」
萬萬沒想到,陳公子這幫人平時不顯山,不漏水,真到了關鍵時刻竟然如此彪悍,這又是一幫什麼人呢?
李掌柜心中瞭然,也不問,也不說,反正這幫人戰鬥力十分彪悍,個個都是神射,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在外漂泊這麼多年,可算是有個本鄉本土的依靠了。
「哈哈!」
兩人相視大笑起來,此時無聲勝有聲。
良久,陳子龍才搖了搖頭,說出了一句話的評語:「這些泰西人呀,好好做生意不行,非得打打殺殺,打服了才肯老實,這不是犯賤嘛?」
「哈哈。」
李掌柜笑的更大聲了,可不就是賤骨頭嘛。
明白了這點,陳子龍雖然滿心的不理解,卻也知道該怎麼辦了,昨晚一戰剛好繳獲了幾十條槍,還愣著幹什麼?
「發下去!」
他決定把明人街上的青壯年都武裝起來,放開手腳不再有所顧忌,他要在這巴拿馬城打出一片天!
「嘩。」
頃刻間,整條街喧鬧了起來,還別說,這一戰的效果是真的好,隨著明人街的名號在巴拿馬城打響了。
短短几天時間,趕來投奔陳子龍的漢民後裔,甚至南洋人越來越多,好多都是舉家搬遷。
看著越來越擁擠的街道,陳子龍和李掌柜只好再次出錢,購置房產,乾脆把隔壁幾條箱子也都買了下來。
短短半個月時間,聚集在這條街上的華裔,南洋裔達到了七八百人,其中一半是青壯,這讓明人街一炮而紅,儼然已經成了氣候。
陳公子暗自心驚之餘,心中也暢快無比,有了管理山寨的經驗,再管理一條街還有什麼問題嘛?
首先得把這些新入伙組織起來,選出頭領,然後發槍,發彈藥,訓練這些人的槍法……
就在不經意之間,一股勢力在巴拿馬快速崛起了,這夥人平時行事十分低調,可又兵強馬壯,尋常人等自然是不敢招惹的。
最終的是這夥人很團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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