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義字當先

  這一天大清早,天還沒亮,陳子龍和老裴組織的採礦隊,便偷偷向著六十里外的深山峽谷走去。記住本站域名

  一百多老裴的心腹身背火槍,押送著一百多個泰西奴隸,帶著各種工具行走在青山綠水之間,

  「得咧!」

  陳子龍走在隊伍最前方,不由得回頭看了看這採礦隊,獨眼的,絡腮鬍的,一臉橫肉的。

  綽號也是五花八門,什麼過江龍,翻山鷂,賽李逵,亂七八糟叫什麼的什麼都有,陳子龍也有綽號。

  他叫玉書生,他娘子叫小飛燕……

  行吧。

  反正別管綽號叫什麼,別管是瓦崗聚義還是梁山好漢,反正山寨是組織起來了,還擁有了一定的凝聚力。

  這凝聚力從何而來?

  一個字,義!

  大明的好漢出門在外,闖蕩江湖,凡是離不開一個義字,因此形成了一套獨特的規則,甚至是處事哲學。

  俠之大者,義字當先,左手替天行道,右手劫富濟貧,反正見利忘義的小人在這裡是混不下去的。

  行走在青山綠水之間,海盜們不時發出嘖嘖讚嘆,這地方的土地可真是……肥美呀!

  別管是海盜還是山大王,往家譜上翻到三代之前,個個都是農民,走到哪裡都不忘種地。

  好些人已經被這金山附近的肥沃土地迷住了,打算在這裡屯田,開荒,種地當大地主了。

  聽到這些風言風語,陳子龍又抓了抓頭……

  無所謂了。

  隨他去吧。

  反正如今山寨里八百人馬,火器犀利,訓練有素,還有二十幾艘支援作戰的武裝商船,炮位也有兩百多門。

  這股力量在荒涼的美洲東海岸來說,絕對是橫掃一切的統治級力量,可以彈壓一切宵小。

  六十里路走了一上午。

  午後。

  隊伍抵達了一座峽谷,順著濃密的樹蔭,從山坡上滑了下去,又沿著潺潺溪流向下遊走,在溪流拐彎處停了下來。

  陳子龍擦了把汗,笑了笑:「到了。」

  可眾海盜已經驚呆了,一時間,峽谷中死一般寂靜,只有小溪流水潺潺發出的悅耳輕響。

  午後日光照耀之下,滿眼都是一片金燦燦的小石塊,拇指大,散落在溪谷兩旁的鵝卵石里。

  白色的是鵝卵石,金黃色的是……

  「金子!」

  頓時一陣喧鬧,整個山谷沸騰了,再想不遠處的一塊巨石看了過去,長滿了青苔的巨石被沙土掩埋,只露出了一半,另一半埋在土裡。

  露在外面那一半也是金燦燦的。

  「呼,呼。」

  不少人呼吸急促起來,這麼大一塊巨石該不會是一大塊純金吧,這場景簡直讓人瘋狂。

  喧鬧中,陳子龍手心裡捏著把汗,他早料到了這一幕,就好似當年在無意間,第一次發現這座露天金礦那般……

  當時他也懵逼了,樂瘋了,可還能不能控制住局面,他心裡也沒譜,畢竟財帛動人心。

  一咬牙,陳子龍吼了一嗓子:「肅靜!」

  一旁,老裴也神色一整,喝道:「住口!」

  一下子,一百多海盜安靜了下來,看著大當家,二當家的臉色,不敢再吵吵鬧鬧了。

  一陣安靜過來,有人大聲叫道:「聽大當家,二當家的!」

  「對,請大當家發話!」

  人心奇蹟一般安定了下來,讓陳子龍鬆了口氣,知道他這一票賭贏了,在這伙海盜裡頭,他老丈人還是有威嚴的。

  山寨的規矩也立起來了,只要人心不亂,這事兒就好辦了,看來從水滸傳上學來的這一套辦法。

  還是挺管用的,也很接底氣。

  洋人說咱沒契約精神,可江湖義氣算了算契約精神嘛,這事兒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反正場面是控制住了。

  「哼!」

  老裴一聲冷哼,大手一揮,威嚴道:「盤下來。」

  這一聲令下,一百多心腹紛紛解下火槍,成群結隊的向著四面八方搜索,在周圍布置崗哨,警戒,又拳打腳踢逼著泰西俘虜們幹活。

  「哎呀呀。」

  發財了,這回是真發財了,峽谷里,溪流盤,成塊的純金被裝進麻袋運回了山寨,一直到午夜時分仍燈火通明。

  老裴親自指揮部下們點燃火把,在周圍設立明哨,暗哨,甚至還在山坡上架上了十幾門佛朗機快炮。

  一個露天礦場很快被清理出來。

  午夜,火把獵獵。

  忙碌了一天,翁婿二人在一塊巨石後頭擺開了龍門陣,頭碰頭湊在一起嘀咕了起來。

  這麼大一筆財富算是盤下來了,可後續怎麼處理呢,露天金礦周圍必然有地下金礦,開礦首先得需要大量勞動力。

  那一百多泰西奴隸,是遠遠不夠用的,並且山寨還要面臨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北美洲這地方沒有馬。

  你沒看錯。

  這個時代的北美大陸是沒有馬的,到處都是野牛群,並沒有馬這種生物,嚴重缺乏牲畜帶來的運力。

  沒有馬,光靠人力如何開採,搬運金礦?

  一時間老裴這個大當家有些為難,可陳子龍微微一笑:「我有辦法。」

  牲口的問題可以去找印第安人幫忙,北美雖然沒有馬,可是印第安部落里馴養著大量的牲畜,這種牲畜叫做羊駝。

  你沒看錯,北美大陸的主要運載工具是羊駝。

  愛吐口水那種羊駝。

  老裴人都傻了,吃驚的看著自家女婿,真的假的呀?

  「嗨!」

  陳子龍拍著胸脯保證,以他和印第安大首領的關係,借一些人手,借點羊駝來不成問題。

  老裴半信半疑,只有他的寶貝女兒還死死抱著女婿的胳膊不放,用力點了點頭:「我信!」

  「得咧!」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了,第二天傍晚,老裴看著陳子龍領來的一群印第安人,還有慢悠悠走著山路的奇怪物種。

  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是……

  啥玩意啊?

  手中牽著一頭羊駝,陳子龍哈哈一笑,岳丈大人在上,我說啥了,運輸的問題解決了吧。

  看著成群結隊的羊駝,老裴摸了摸頭,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還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半個月後。

  舊金山。

  能撿走的露天金塊,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埋在地下的還等著開採,老裴被陳子龍說服了,打算用黑麵包,朗姆酒……

  用這些很受當地土著歡迎的貨物,來換取土著手裡的黃金,順便僱傭了大量幫工。

  陳子龍已經和酋長談好了,用糧食,烈酒,還有鐵器,砍刀什麼做報酬,僱傭印第安人當勞動力。

  對於這個條件雙方都十分滿意,雙方各取所需,印第安人得到了急缺的糧食,精良的鐵器,山寨得到了大量勞動力。

  老裴和一幫山寨頭目,一下子眉開眼笑,快要把陳子龍夸到天上去了,這下子咱們賺大了呀!

  「哈哈。」

  黑麵包,朗姆酒,幾把破砍刀,破鋤頭值幾個錢呀,大明海盜們覺得這伙印第安土著忒傻了。

  這勞動力也太廉價了吧,大夥把金子運回大明本土,再裝滿麵粉,烈酒,鋤頭什麼的運回來。

  「艾瑪!」

  這一來一回簡直是暴利呀!

  「哈哈哈。」

  海盜們在大當家,二當家的帶領下,一臉的幸災樂禍:「這些土著純純的傻子嘛!」

  幾十里外的印第安村落里。

  印第安大酋長左手拿著一瓶蘭姆酒,右手拿著黑麵包,一口烈酒一口麵包,很快喝的有點上頭了。

  「哈哈哈。」

  大酋長想到了那伙明國人,裂開嘴哈哈大笑起來,這伙異國人簡直是傻子嘛,金子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有什麼用啊?

  於是乎,雙方白天互道一聲傻子,見了面卻還是紛紛露出笑容,熱情洋溢的按照本地禮節來了個擁抱。

  雖說有點虛偽,可總算是合作愉快。

  「哈哈,哈哈哈。」

  大明海盜和印第安土著之間的協議,這就算達成了,篝火旁,開心的大明海盜和同樣開心的印第安戰士。

  手拉手的載歌載舞,稱兄道弟……

  「來,走一個!」

  「都在酒里了!」

  這場面和美洲東海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講究以義廉恥的大明人自然無法理解,那些白人海盜的畜生觀念。

  能合作為啥要殺人放火呢?

  當然這只是大明人的想法,禮儀之邦不是吹出來的,是世世代代的傳承,西洋人的文化可不是如此。

  什麼羅馬後裔都是胡說八道,羅馬早在公元七世紀就滅亡了,從那以後歐洲人基本上都是盎格魯撒克遜後裔。

  這幫人是哪來的,北歐來的海盜,天性喜好殺戮,搶劫,滅人家的種,這幫白人眼中是沒有共贏這個概念的。

  在白人強盜的觀念里,能搶的東西為什麼要合作呢?

  東西方兩種全然不同的文明,在此刻分出了勝負,甚至於老裴和一幫海盜頭子,還覺得挺不好意思呢。

  咱替天行道的大旗都掛起來了,可平白無故占了人家土著的大便宜,這事兒乾的不地道!

  陳子龍揮了揮手:「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大不了下次交易的時候多給點糧食。

  一個月後,天氣轉冷。

  東北季風颳了起來,正是從北美回航大明的好時機,第一批黃金已經裝上了船,裝了足足有幾百箱。

  大約一噸重的純金堆積在艙底,讓陳子龍都直冒冷汗,大當家出動了多達十二艘武裝商船,兩艘小型風帆戰艦作為護航力量。

  畢竟此行事關重大。

  可這麼多黃金往哪裡運呢,直接送到松江口……

  那是瘋了,怕是要被大明水師連人帶船抓個正著,不能直接運往大明本土,得找個地方中轉。

  抓個中轉地點還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最後翁婿兩人一合計,挑選了一個不錯的地點。

  南太平洋呂宋外圍的幾個小島,沒人留意的蠻荒之地,可以先把這些金子藏起來,再慢慢倒騰出去。

  嘀咕了半個晚上,第二天一大早,親自帶隊押運的陳子龍,帶著新婚娘子登上了旗艦,緩緩駛離了這片港灣。

  海盜艦隊出了港灣,便將風帆升了起來,被強勁的海風一吹,好似離弦之箭一般向著南太平洋方向飛去。

  「嘩,嘩。」

  陳子龍站在旗艦甲板上,感受著飛一般的航速,還有凜冽的海風,心中不由的波濤起伏。

  多少年了呀,他終於離開了這片荒蠻的土地,要回到家鄉的懷抱了,這滋味還真是複雜難明。

  身後響起輕柔腳步聲,一個火熱的女子身體依偎過來,讓陳子龍有些哭笑不得,這下子回到家,見了結髮嬌妻該怎麼解釋?

  大明中興六年,十一月。

  其實是陳子龍想多了,他離開大明本土太久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他的海盜艦隊才剛剛靠近呂宋外海就被包圍了。

  「嘩,嘩。」

  正前方,十幾艘嶄新的戰艦乘風破浪,展開了戰列線快速襲來,流線型的艦體優美修長,甲板上穿著紅色軍服的水兵面色凝重。

  一面面日月波濤旗迎風招展。

  「哎喲!」

  海盜艦隊一下子慌亂起來,陳子龍人都麻了,這是被官兵圍剿了呀,本能的想要指揮艦隊四散逃跑。

  可側後方也出現了一支官兵艦隊。

  「嗚……轟!」

  官兵開始了警告性質的設計,前,後都有幾顆炮彈落下,賭住了海盜艦隊所有的退路。

  「完了!」

  陳子龍看著官兵的戰艦,再看看自己的破船,這火力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呀,腿一軟,他一屁股坐在甲板上,揮了揮手。

  這時候也別抵抗了,大伙兒投降吧,他還是太天真,太幼稚,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一個可怕的念頭冒了出來,陳子龍回頭看了看甲板上的海盜們,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一瞬間明白了。

  有內線!

  若不然,官兵是怎麼能如此精確的守在這裡,又是怎麼知道他再三挑選的航線,他的手下人必然有官兵的內線。

  至於內線是怎麼把消息送出去的。

  鬼知道。

  這時候說什麼都晚了,不久,官兵的戰艦靠了上來。

  「咣當!」

  從官兵戰艦上伸出幾根撓鉤,將陳子龍的旗艦和自己的戰艦並在一起,發出一聲輕響。

  「噠。」

  一個軍服筆挺的年輕水師將官,跳到了海盜船上,拍了拍軍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臉的傲然。

  「誰是這裡當家的?」

  陳子龍呆住了,看著這位小軍爺的臉色,好像,好像不是來拿人的,似乎還有轉圜的餘地呀。

  「我!」

  陳子龍趕忙站了起來,高舉著雙手走了過去,果然,軍官並沒有為難他,只是揮了揮手,低喝了一聲。

  「帶走。」

  很快可憐巴巴的海盜艦隊,在官府艦隊的押送下,徐徐向著呂宋方向行駛而去,不過從官兵的態度上來看。

  陳子龍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似乎大明官府如今對他們這伙海盜,態度還挺客氣,最起碼沒有拳腳相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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