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少帥

  貝加爾湖畔,東歐遊牧騎兵狂放的大笑聲中,一張張黝黑,皮膚粗糙的臉上透著興奮。

  十餘萬遊牧騎兵雲集於此。

  雖然殺氣騰騰,各部之間卻涇渭分明。

  大湖以東是裝備精良的頓河哥薩克,數量大概有三四萬,穿著一身元帥服的首領小葉爾馬克。

  正和幾個沙俄貴族將領談笑風生。

  大湖以東則是另一夥哥薩克,這夥人兵力眾多,足足有五六萬騎,裝備卻稍顯寒酸一些。

  這股兵馬正是頓河哥薩克的同鄉……

  扎波羅熱哥薩克。

  頓河,扎波羅熱這兩大分支,組成了哥薩克人的主力軍。

  這兩股哥薩克有啥區別?

  風俗習慣都差不多,世代通婚,都沾親帶故的,可頓河哥薩克如今抱上了沙俄的大腿,成了沙皇忠犬。

  而扎波羅熱哥薩克,又是出了名的有奶便是娘,誰給錢就替誰打仗。

  於是乎,在頓河部大統領小葉爾馬克的拉攏下,如今,兩大哥薩克分支聯合了起來。

  可謂兵馬強壯。

  更遠處,還有一些衣甲鮮明的沙俄騎兵,波蘭立陶宛聯邦的精銳槍騎兵,重騎兵。

  數量不多,卻十分精銳。

  正是對大明這個東方帝國的深深忌憚,讓這些信奉天主教,東正教,或是憎惡大明的強大武裝力量,暫時放下了紛爭。

  在年輕沙皇阿列克謝的號召下,聯合了起來,一支強大的東歐聯軍已經見到了雛形。

  十多萬騎兵長驅直入……

  南邊的塔里木汗國被迫屈服,加入了這個強大的聯盟,也當了僕從軍,可是區區一個貝加爾湖地區。

  顯然不能滿足小葉爾馬克的胃口。

  「哈哈哈。」

  放肆的大笑聲中,小葉爾馬克鷹隼一般的眼珠,眯了起來,騎在高大的頓河馬上。

  遙望東南方廣袤的西伯利亞,大寧。

  這一刻風頭正盛。

  黃禍論就是他鼓吹起來的,在年輕沙皇的極力支持下,他鼓起如簧之舌,奔走聯絡……

  將大寧的富庶描述的天上無兩,地下無雙。

  於是便有了這支騎兵聯軍。

  強盜就是強盜,滿腦子都是搶劫,殺人放火……

  「大寧。」

  大統領的八字鬍翹了起來,眼中閃爍著深深的惡毒,他響起了那些年在明軍手中吃過的虧。

  惡向膽邊生。

  「這一次。」

  這一次他兵強馬壯,要將那些年吃過的虧,連本帶利的討回來,想起了大寧的富庶。

  讓這位大統領和幾個沙俄貴族直流口水。

  當中興大明與東歐聯軍,兩大勢力同時出現在中亞,也便有了本質的區別,大明人是以建設者的角色出現。

  而東歐人……難改骨子裡的強盜本色。

  古來如此。

  「咕咚。」

  強行吞下了口水,輕騎來報,大軍前鋒進展很不順利,打前哨的准格爾騎兵,在大寧一線遇到了明國人的頑強抵抗。

  准格爾人被打慘了,已經損失了三千多騎。

  並且請求支援。

  「蠢蛋!」

  小葉爾馬克咒罵著。

  真是一夥蠢材呀,爛泥扶不上牆,竟然被一夥明國農夫打的傷亡慘重,白瞎了那些寶貴的裝備和戰馬。

  可准格爾人的失敗,並沒有破壞他的好心情,他身旁的沙俄,波蘭將領也輕蔑的大笑起來。

  炮灰嘛。

  死多少都無所謂,還可以消耗明軍人的防禦力量。

  「該我們了。」

  將貝加爾湖瓜分之後,十餘萬東歐聯軍滾滾向前。

  同時間,南京,統帥部。

  漫長的邊境線上,處處烽煙,如山一般的壓力撲面而來,讓統帥部的年輕人們有些緊張。

  站在世界地圖前,肅立良久。

  周世顯口中喃喃自語:「波蘭立陶宛聯邦。」

  他領導下的中興大明,又遇到了一個強大的對手,這個對手的加入讓他深深的警覺起來。

  不好對付呀。

  棘手。

  別小看了這個聯邦王朝,如今這個世代的波蘭立陶宛聯邦,人口也有兩三千萬,可是東歐數一數二的強國。

  軍事實力並不弱於沙俄,尤其是大名鼎鼎的波蘭翼騎兵,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槍騎兵,最精銳的歐洲重騎兵。

  可不太好對付。

  為啥立陶宛這個小小的國家,屁大點地方,總是第一個跳出來當反明急先鋒呢,這就叫從宗教說起了。

  因為波蘭和立陶宛聯邦是天主教的忠實信徒,這兩個公國,便是天主教陣營在歐洲東部的最前沿力量……

  人送綽號基督前哨。

  基本上是教廷的在東歐的打手。

  這個聯邦王國和信奉東正教的沙俄,一向不怎麼對付,可如今竟然聯合起來了,此事自然非同小可。

  「懂了。」

  李岩徐徐走了過來,眉頭皺起,輕道:「可這個時機……「

  他言下之意。

  大明出現在西伯利亞的時機不太好,大明還在國力恢復期,羽翼尚未豐滿,便急著將觸角伸了出去。

  大明的手……

  這一次伸的太長了。

  看著漫長的國境線,實在是過於漫長了,簡直就是個四面漏風的大篩子,有多少兵力也不夠用。

  這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肅立良久,李岩皺眉道:「十餘萬騎,來勢洶洶,不如讓出大寧。」

  「嗯。」

  周世顯點點頭,他很理解李岩的擔憂,大寧城孤懸在塞外,四周圍都是空蕩蕩的草原,實在是無險可守。

  一旦被圍……

  則勢必成為一座孤城。

  李岩在地圖上點了點,又道:「不如退守長城。」

  這也是為什麼咱們的祖輩,要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修建長城,這個時候長城的重要性便顯露無疑。

  「嗯。」

  周世顯又點點頭,退守長城,確實是老成持重的想法,可是將辛辛苦苦修建的大寧城讓出去。

  他心中又十分不甘,便在廳中徐徐踱著步子。

  沉吟著。

  良久他才徐徐道:「再等等。」

  李岩嘴唇微微抽搐,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

  殿內氣氛變得壓抑起來。

  塞北之地,巨大的軍事壓力好似一團陰雲,籠罩在新生的大明王朝頭頂,久久不散。

  不久,殿內響起洛王殿下焦急的聲音。

  「傳令。」

  「叫李定國動作快一些!」

  李岩,史可法眾人徐徐點頭,如今也只能看李定國的了,只要他的動作夠快,從裏海南岸儘早北上。

  對沙俄本土形成威脅……

  就算不能逼迫俄軍回援,也能讓大寧方向的壓力小一些,可誰都知道,遠水解不了近火。

  「如今。」

  如今只能看前線將士的了。

  大明中興五年,十一月。

  大寧都司。

  如今已是寒風凜冽,一片喧囂。

  隨著大軍調動,統帥部的軍令傳達到前線,明軍在大寧一線開始了堅壁清野。

  筆直官道上,南來的,北往的人員秩序井然,一輛輛四輪馬車滿載著財物,老弱婦孺向長城以內撤退。

  同時間,身穿紅色棉甲的騎兵,與大量馱馬化步兵從漠南,遼東都司馳援而來。

  九邊之地,臨戰兵危。

  「駕!」

  鐵騎從九邊重鎮,疾馳而來,周阿布敦實矮壯的身形,在馬背上顛簸著,他身後是八千名鳳威軍騎兵。

  義父將身旁的精銳護兵都交給了他。

  這讓周阿布深感責任重大。

  再後面,是三萬名衣甲鮮明的大明漠南騎兵,前方堅城在望,一座占地超過百里的巨城雄踞於草原之上。

  人聲鼎沸。

  十分壯觀。

  「吁。」

  緩緩勒住戰馬,瞧著這座耗費了無數民力,財力建成的草原巨城,周阿布年輕的臉上露出幾分崢嶸。

  三萬八千名騎兵……

  紛紛停住。

  這支三萬八千人的漠南騎兵軍,平均年齡不超過三十歲,還是一隻蒙,漢青年的混編部隊。

  其中有遼兵,也有漠南青年。

  且這支騎兵軍裝備十分精良,大規模使用的轉輪火槍,早已取代了弓箭,成為了漠南騎兵的主戰裝備。

  四爪龍旗之下,一張張年輕的臉上帶著英氣,身上的大紅軍服獵獵作響,正如大明立國之時,他們的祖輩那般……

  徹底漢化了。

  並且在周世顯的一番手段之下,整個漠南的社會結構,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上層貴族賣掉了土地,賣掉了羊群,放棄了手中的特權,持有了大量礦山股份,成了一個個礦山大股東。

  由此而來的是大量少年進入府學,成了大明邊防軍。

  「呼。」

  周阿布深深的吸口氣,強忍著胸中激盪的熱血,輕夾馬腹。

  「駕!」

  三萬八千鐵騎滾滾向前,進駐大寧。

  城內,能容納八輛馬車並行的街道,一改往日的繁華,商鋪,客棧,家家戶戶大門緊鎖。

  老弱婦孺都撤走了,大寧都司將堅壁清野工作搞的很徹底,街道兩旁是成群結隊,身背火槍的護衛隊,團練,鏢師……

  正在軍官的指揮下,將一塊塊門板拆下來,修建出一道道街壘,做好了城破後巷戰的準備。

  這無疑是最糟糕的結果。

  「滴答,滴答。」

  隨著大批騎兵進城,衣甲鮮明,引來了團練民壯的熱烈歡呼,氣氛瞬間變的熾熱起來。

  「是咱們的騎兵!」

  「哈哈。」

  狂呼亂叫中,周阿布少年老成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向著街道兩旁的團練們揮了揮手。

  帝國的榮光籠罩下,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呵呵。」

  迎著旭日,周阿布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感受著邊民的熱烈歡迎,徐徐在長街上穿行著。

  所到之處歡呼聲四起。

  騎兵大軍,穿城而過,在都司衙門前翻身下馬,大寧都司上下早已恭候多時。

  一個身穿三品武將官府的中年將官,大步走來,行了一禮:「標下大寧都司指揮使黃斐,參見少帥。」

  這人是誰吶。

  黃得功的堂弟,也是副將,同為鐵嶺衛出身的遼軍將領,當初黃得功領兵出戰西北時,他便補了這大寧指揮使的缺。

  這一聲少帥……

  讓周阿布劍眉一挑,忙道:「免,黃大人不必多禮。」

  不免高看了這位黃指揮使一眼。

  這稱呼可太中聽了呀!

  黃斐臉上便露出幾分笑容,忙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請少帥進去歇著?」

  氣氛瞬間熾熱了起來。

  挎著烏茲鋼打造的戰刀,正要步入廳中,此時從都市衙門隔壁的一個大院子裡,響起嘈雜哭鬧一聲。

  與熾熱的氣氛格格不入。

  周阿布大好的心情被破壞了,不由得冷道:「什麼人吶,哭喪呢?」

  仗還沒打先哭上了。

  晦氣!

  「哎?」

  黃斐停下腳步,忙道:「少帥有所不知。」

  他看了看隔壁,露出一絲苦笑,都司衙門隔壁是什麼地方呀,是大寧股票交易所。

  大軍壓境,戰局不妙,那些高價發行的礦山股票……

  崩了。

  大批入股礦山的漠南王公,一夜之間,虧了個血本無歸,怨不得要在交易大廳里嚎啕大哭了。

  都司衙門門前,一片安靜。

  周阿布嘴角微微抽搐起來,神色不免有些古怪,按說這些虧錢的王公,可都是他治下的部族首領。

  可身為北元之主,他竟有些幸災樂禍。

  這時候哪裡還有什麼北元。

  都是大明的兵。

  「去幾個人。」

  周阿布心中厭煩,不悅道:「叫他們滾遠點哭。」

  「遵令!」

  殺氣騰騰的護兵,衝進了隔壁的交易所。

  「蹬蹬蹬。」

  踩著長筒牛皮軍靴,周阿布不再理會那些倒霉蛋兒,大步走進了警備森嚴的官廳。

  可隔壁交易所里的哭鬧聲更大了……

  官廳中,周阿布摘下了尖頂帽盔,將落滿灰塵的軍靴擦了擦,氣的直翻白眼:「一幫什麼玩意兒啊。」

  活該!

  隔壁,交易大廳。

  殺氣騰騰的軍兵,狠狠幾槍托砸了過去,可那些破產的蒙古王公,被砸的頭破血流,還是死也不肯走。

  手裡的股票虧的實在太慘了。

  活脫脫一個殺豬盤……

  「噠,噠。」

  此時,一個穿著上等皮裘大氅的嬌美女子,領著幾個護兵,緩緩走進了交易大廳。

  「大妃!」

  「大妃來了!」

  眾王公瞧見娜木鐘來了,好似瞧見了一線生機,連滾帶爬的撲了過去,狠狠抱住了大妃的腿。

  「大妃,快想想辦法吧。」

  一陣鬼哭狼嚎。

  娜木鐘嘆了口氣:「哎,怪可憐的。」

  這位北元末代大妃微微皺眉,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輕啟紅唇道:「好了,好了。」

  自從懷上了那壞人的骨肉,她也心滿意足了,開始全心全意的為那人出謀劃策。

  「都別哭了。」

  大妃假惺惺的擠出幾滴眼淚,都是一家人嘛,看到你們這個樣子,誰心裡都不好受。

  於是乎,大妃用潔白的皓腕,從袖子裡掏出了一疊龍元,一邊抹眼淚,一邊安慰:「你們的礦山股份,我娜木鐘都收了。」

  當然了。

  價格嘛,能打個一折就不錯了。

  「大妃慈悲呀!」

  一時間,交易大廳里響起一陣恭維聲。

  「哎,怪可憐的。」

  娜木鐘一邊抹眼淚,心中其實早已經笑開了花,礦山就在那裡擺著,又跑不了,仗打完了這股份呀。

  不還得漲到天上去?

  這也願不得她心狠手辣。

  娜木鐘又摸了摸隆起的小肚子,這些個牆頭草的尿性,她還能不知道嘛,這些人可靠不住。

  這夥人,當年連林丹汗都能賣,還談什麼忠誠,終究還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靠譜。

  再怎麼,她得給肚子裡的孩子攢筆錢呀。

  一牆之隔,都司衙門。

  按說長途行軍過後免不了要休整一番。

  可到底是年輕,簡單的洗漱,匆忙的用膳過後,周阿布便召集了上任後的第一次軍議。

  看著地圖上滾滾而來的東歐騎兵,這位少帥年輕的臉上,難掩輕蔑,不疾不徐的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像!」

  黃斐等人對看了一眼,打心眼裡覺得像,這位少爺的做派,舉止都像極了咱洛王殿下。

  可他是什麼人吶?

  黃金家族的血脈,北元之主,純的不能再純了……

  要說別人倒也罷了,咱這位少帥看不起東歐人,看不起沙俄人是應該的,底氣十足。

  當年的上帝之鞭又來了。

  在心理上占據絕對的優勢。

  「來人吶。」

  將茶盞放下,周阿布冷冷道:「以本帥之名,照會沙俄,問一問小也爾馬克,為何無故毀約,犯我邊境。」

  「嘩。」

  大寧指揮使黃斐忙站了起來,啪的立正。

  「標下遵令!」

  數日後,赤塔。

  「希律律。」

  彪悍的東歐遊牧騎兵,騎著高大的頓河馬,湧入這座邊塞重鎮,可鎮子裡早已是人去樓空。

  小葉爾馬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激戰過後,整個赤塔一片狼藉,一些被打死的准格爾人還橫七豎八的躺著。

  客死他鄉,無人收殮。

  整個鎮子好似鬼蜮一般,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子也看不到。

  雖說明國人搞堅壁清野,收縮兵力是在預料之中,可這搬的也太乾淨了吧,不要說物資,糧食了。

  連城門都拆下來搬走了。

  至於嘛?

  這是怎麼搬走的?

  東歐聯軍的貴族將領們,一個個臉色鐵青,恨死了那些明國人大量配備的四輪大馬車。

  這機動性也太強了。

  小葉爾馬克元帥氣的鼻子都歪了,當場將打前鋒的幾個准格爾將領砍了,都賴這伙不爭氣的蠢材!

  兩萬多騎兵,連個鎮子也拿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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