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這又是傳唱千古的名句,船上良久無言,幾女喃喃自語,回味著,這位周大人每每出人意料。
吟出的詩句都是這樣令人傷感。
「嘩,嘩。」
運河之上,波光粼粼,只有船槳攪動水面發出的輕響,幾女良久無言,品味著這情詩。
不多時一雙雙已是霧氣朦朧,這兩句詩,可以說是道盡了人間惆悵,恩怨纏綿。
「好端端的又作詩,叫人掉淚。」
周大人可太懂女人的心了,尤其是有故事的女人……
良久,柳如是抹了抹眼角,紅著臉,輕道:「你若是好好的再做一首這樣的詩,奴奴便讓你……」
這話讓王微聽到了,輕笑道:「讓他怎樣?」
鶯鶯燕燕的嬉鬧了起來,不知讓多少人艷羨,又眼紅。
李香君,董小宛兩個新來的,不由得吃了一驚,周詩如今在江南獨樹一幟,自成一家,名氣是極大的。
周詩如今在青樓妓館裡傳唱開了,姑娘們覺得是極好的,快要將周詩捧到天上去了。
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咱們東家呀。」
王微白了一眼,笑道:「若是他日後告老還鄉了,也不愁吃喝,還可以去煙花柳巷裡賣詩。」
「呵呵呵。」
一時風月無邊。
貨船在運河上走走停停,行了多日,越靠近江南,天氣日漸熱了起來,躲在艙中喝杯清茶,已經是極大的享受。
周世顯身邊有佳人陪伴,也不覺得煩悶。
越靠近江南水道越是繁忙,堵的厲害,這條溝通京師與江南的黃金水道,可以說是日進斗金。
十幾天後,前面到了揚州地界,兩岸的建築風格為之一變,變的文雅,浮華了起來。
時常可以見到穿著儒服的士子成群結隊,還有抱著琵琶的漂亮姑娘上船,下船。
一艘艘大船里徹夜不眠。
就連河面上,也蕩漾著一層粉紅色的胭脂,空氣中,有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甜香。
真是神仙也嚮往的地方。
「咣當!」
一聲輕響,三艘大貨船停靠在揚州碼頭。
周世顯走下船,身後幾女都穿著寬大的男裝,戴著斗笠面紗,遮住了絕世容顏。
「今晚要夜宿揚州了。」
幾人在岸上緩步而行,一邊看景色,一邊看人,街道上人流密集,佳人如玉,衣衫遠比北方開放多了。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南來的,北往的商販雲集於此。
「好地方!」
和常年戰亂的中原不同,這揚州府並未遭受兵災,不但文風鼎盛,繁華也冠絕天下,稱的上物華天寶。
揚州繁華以鹽盛,最有錢的就是鹽商。
鹽業的興盛帶動、促進了揚州城市的發展,鹽業的衰落,揚州城也隨之而中衰。成也鹽業,衰也鹽業。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官員,鹽商,士林集團,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
周世顯此時,想起了鹿鼎記里的韋小寶,不也是出身揚州,沿著那河去了京城麼,從此開啟了一段傳奇。
古揚州的核心是會稽,就是後世的紹興,九巷十八曲,曲曲通幽,幽深處便是溫柔鄉,溫柔鄉也是英雄冢。
大運河,秦淮河靜靜流淌著。
沿著河岸往前走,街道兩旁書局,古董鋪子漸漸多了起來,曲徑通幽,一條條幽深的巷子裡掛滿了紅燈籠。
這一條條巷子裡九曲十八彎,青樓,妓館林立。
「吱。」
巷子深處,一扇大門徐徐敞開,院子裡面是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幾座雅致的兩層小樓。
「回來了。」
王微,陳圓圓發出一聲輕嘆,這是她們兩人的故居,從小長大的地方,也是江南最有標誌性的庭院。
這可是最高級的青樓,有個別稱叫做柳園,這柳園旁邊還有幾座園子,秦淮八艷就是從這裡培養出來的。
「好嘛。」
周世顯走入園中,可說是大開眼界了,一時弄不清這裡是青樓,是歌舞坊,還是書院,集眾多功能於一體。
「好傢夥!」
這就是個宵禁窟,沒點財力還真不敢進來!
這是最高級的青樓,這地方是不賣身的,講究個氣氛,才子佳人在這裡談談情,說說愛,談詩論道都可以。
說不盡的風流雅致。
真要有本事出銀子,給佳人贖身娶回家,或者送人隨你便,當然本事要是再大點,也可以讓姑娘倒貼,來個人財兩得……
江南讀書人太會玩了。
周世顯出巨資,從一個鹽商手中將這柳園買了下來,在煙花柳巷深處有了個落腳點。
鳳威軍的好手們開始在周圍布防。
在這裡落腳有個好處,四周圍很多青樓妓館,揚州城裡的三教九流都混跡在這裡,很利於收集情報,各種消息十分靈通。
從此揚州多了個一個神秘的大富商,別號柳園主人。
「東家。」
親兵抱了抱拳,將這裡的老鴇子,一個擦胭脂抹粉的半老徐娘領了過來,眼珠子轉了轉。
這是王微,陳圓圓的養母,兩女此時都在後頭躲著,沒和她相認,只是芳心中有些唏噓。
一別數年,不勝感慨。
這老鴇子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隔著老遠瞄了幾眼,立刻將周世顯的身份猜了個差不離。
「咯咯。」
「哎喲,這位公子生的好俊,可真是……貴氣吶。」
周世顯瞧著她,饒有興趣:「怎麼說?」
婦人嬌笑起來,花枝亂顫:「您吶,這一身貴氣,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地方大員。」
「哦?」
周世顯咧嘴一笑,這眼力價當真可以。
「哎喲,公子爺……」
婦人扭著楊柳細腰,依偎過來,去被一個五大三粗的親兵攔住,冷冷看著她,將婦人嚇了一跳。
周世顯啞然失笑:「行了,下去吧。」
這婦人不能留在柳園,給她點銀子遣散了,之後,又僱傭了一些身家清白的丫鬟,婆子,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忙了一天下來,也乏了。
「嗨呀。」
周世顯四仰八叉躺在香噴噴的繡床上,不打算起來了,這是一幢二層小樓,書卷氣很重。
牆上掛著幾幅字帖,書架上堆滿了書,只是許久沒人住過,書籍上落了些灰塵。
這是陳圓圓的香閨,她被賣去京城之前,在這裡住了十幾年,此刻回到了這裡,唏噓中又有幾分開心。
佳人絕色傾城,坐梳妝檯前,解開了寬大衣衫,如雲秀髮灑落,將男裝遮蓋下婀娜窈窕的身材顯露出來。
「嗯,真香。」
「呵。」
陳圓圓抿嘴偷笑,在丫鬟服飾下梳洗打扮了,才輕解羅衫漸漸靠過來,明眸中眼神迷離。
佳人在壞,好軟,好香。
「睡吧。」
周世顯拍了拍她,不久,房中響起輕微的鼾聲。
兩天後,柳園。
一行人在揚州安頓下來,大清早的從香暖的閨房裡爬了起來,梳洗打扮,今天要出去逛街。
不遠處就是碼頭,既然來了江南又怎能不感受一下風土人情。
「如何?」
周世顯穿上一身雪白織錦,拿上了一把摺扇,在眾女面前轉了個圈,做了個風流才子的造型。
幾女呆呆看著,十分安靜。
「俊,太俊了。」
男人怎麼可以如此俊朗,這賣相,活脫脫就是一個風度翩翩佳公子,讓天下女子一見傾心的那種。
「哎。」
就連柳如是都看呆了,撇了撇小嘴:「這多好,長的相貌堂堂,非要成天穿著那身虎皮。」
周世顯摺扇輕輕一敲,笑道:「就你話多。」
走,逛街去。
日上三竿時,一行人出了柳園。
佳人為伴在街上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也是一種享受,這條街青樓,妓館緊挨著酒樓,街對面就是書社。
「古董,字畫。」
「仕女圖,春宮畫,房中術,瞧一瞧,看一看了……」
「噗。」
周世顯停下腳步,瞧著一個身穿青色儒服的士人,竟然在當街叫賣出宮畫,險些噴飯。
賣這東西也能光明正大麼?
那畫上一個個神態嬌媚的女子,栩栩如生,不賣單張,竟然還是成冊的……瞧著這士子還洋洋得意。
「好嘛!」
這江南人可真是會玩,風氣可比京城開放多了,這也行?
「呵。」
王微走上來,抿嘴輕笑:「春宮畫以唐寅的最佳,神態,動作栩栩如生,一冊要賣幾萬兩銀子吶。」
牛!
周世顯點了個贊,會玩!
唐寅就是唐伯虎,還真是畫春宮仕女出名的。
周世顯搖了搖頭,一聲長嘆,這江南的風氣真讓人大開眼界,可真是被士林玩壞了呀。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太平盛世呢。
再想想遭了災的中原,京畿,山東之地,赤地千里,再看看這江南繁華錦繡,如此嘲諷。
晌午時,幾人逛到肚子餓了,又往前來到了繁華的碼頭,想找個酒樓吃飯,可大大小小的酒樓都被人包下來了。
一行人被擋了駕。
一個店小二迎了過來,趕忙賠笑:「哎喲,客官,小店今日不迎客。」
「包涵,您多包涵。」
周世顯也不生氣,只是奇道:「這麼多酒樓都被人包了,誰包的?」
小二忙道:「客官,您是第一次來揚州吧?」
「嗯?」
周世顯來了興致,打聽起來,原來這碼頭上大大小小的酒樓,都被從京畿,山西,山東各地來的富商包了。
日日如此,不提前預定是找不到座位的。
「好嘛。」
這都快趕上後世的大都會了,吃個飯還得訂位子?
可富商們為啥包場呢,宴請的都是些什麼人呢,揚州當地的大小官員,士林名人,文人雅士。
「這不是公然貪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