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威軍再次進入靜默,沿著長城一線機動。閱讀
出密雲向東,從密雲大營到喜峰口這段路很好走,這是大明幾代人重點修繕的長城天險。
這段路大約二百里,沿線遍布大大小小的軍堡,處處險要,甚至還有一條寬闊的谷道,直通喜峰口西側的龍井關。
這條二百里長的谷道,是可以容納大兵團高速機動的,這一次,鳳威軍帶上了全部的炮兵力量。
「滴答,滴答。」
娜木鐘騎在馬上,氣鼓鼓的。
這幾天,周世顯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兩個健壯婦人,還會點武藝,寸步不離看著她。
這個混蛋明國男人,一路上還把她的兒子阿布奈帶在身邊,說是要盡一份義父的責任,他在給阿布奈講大明的英烈……
這混蛋還讓她的三千王帳騎兵在前面開路。
這是防著她呢?
當然了,這位大清太妃也不傻,她當然明白如今投靠了大明,免不了要送上一份投名狀,斷了她返回清廷的後路。
她算遇到這輩子最大的克星了,在這明國男子面前,她那點小聰明都不頂用了,。
「呵呵。」
娜木鐘瞧著那明國男子英挺的背影,嫵媚一笑,露出了可愛的小碎牙,那就走著瞧。
可她的兒子阿布奈,看上去很崇拜這個明國大人。
「唉。」
大清太妃嘆了口氣,她看了看兒子,跟屁蟲一樣跟著周后顯,用半生不熟的漢話東問西問。
草原上的少年最崇拜英雄,這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顯然是把周世顯當成偶像了。
本來嘛,阿布奈對大清也沒什麼歸屬感,他是林丹汗的遺腹子,在清宮裡是個異類。
從小受盡了滿人的白眼,甚至對滿人還有些仇視,如今這蒙古少年,對打敗了鑲藍旗的鳳威軍,對周世顯很崇拜。
「義父。」
阿布奈騎著馬跟隨在側,大聲問道:「你在大明官是不是很大?」
「嗯?」
周世顯笑了笑:「不算大。」
阿布奈撇著嘴:「大明皇帝應該讓你當最大的官,要是在草原上,你一定能當兵馬大元帥!」
周圍響起鳳威軍官們的鬨笑聲,童言無忌嘛。
「哎?」
周世顯摸了摸頭,咱大明和元朝不同呀,大明沒有兵馬大元帥這個官職,大明只有督師,還是個文官。
阿布奈一臉疑惑:「為什麼?」
「呃。」
周世顯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好含糊過去:「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
可十二三歲的蒙古少年閒不住,又朗聲道:「義父,你給我取一個漢名吧,我覺得漢名很好。」
周圍鳳威軍官們又是一陣鬨笑。
周世顯笑道:「哪裡好了?」
蒙古少年卻一臉期待:「反正就是……很好。」
「那就叫周阿布?」
「好呀,好呀!」
一來二去的,兒子有了個漢人名字,還一口一個義父纏在周世顯身旁,娜木鐘氣的鼻子都歪了。
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罷了。」
娜木鐘嘆了口氣,這些年在清宮和人斗,和天斗,她也累了,倦了,不願意再掙扎了。
這個明國男人……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克星。
大清太妃芳心中雖然有少許羞惱,可一瞧見這個大明駙馬俊朗的面容,氣也就消了。
長的太好看了,她實在討厭不起來呀,看來這一仗,她的王帳騎兵得沖在前頭,拿出點真本事了。
「滴答,滴答。」
很快安靜下來,全軍在古道中默默的行軍。
喜峰口西側,龍井關。
周世顯率部迅速進入關隘,這道天險依舊是兩山夾一河,易守難攻的有利地形,綿延起伏的山林之中,關前有一條河流靜靜流淌。
灤河,河不算寬,水也很淺。
靜默狀態的鳳威軍,就在灤河西側靜靜的等待,二十萬清軍大部分都是騎兵,對飲水的需求量極大,不可能走別的路。
沿著灤河有一條路直通塞外,甚至這條路還很寬闊,這也是當年永樂大帝叫人修建的。
當年修這條路,是為了方便明軍出塞攻打北元,可如今被清軍好幾次用來繞開山海關,入寇京畿。
一天後,清軍來了。
從關前放眼望去,灤河對岸是正在撤退中的清軍大隊,漫無邊際的騎兵將整個河谷塞滿。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
有山,有水,有大片青草,滿清大軍紛紛停在河邊飲馬,沿著這條路走,可以輕輕鬆鬆的返回關外。
鳳威軍官們趴在關隘上,默默看著。
李遷爬了過來,輕道:「大人,清軍退兵了。」
周世顯沒好氣道:「我沒瞎,看見了。」
娜木鐘趴在另一邊,和他緊挨著,吐氣如蘭:「代善死了。」
她說話時對著周世顯的耳朵,故意吹氣:「代善的身體早就不好了,去年冬天就開始咳血。」
「嗯?」
周世顯點點頭,他記得歷史上代善是順治五年病死的,比歷史上提前了四年,這是被活活氣死的。
娜木鐘一臉讚賞,又吹了口氣:「你的計謀真厲害呀。」
又來了,這蒙古娘們兒又開始色誘,代善一死,大清內亂,也是不得不返回關外,她心情好了起來。
這下子不用再搏命了。
「退什麼退?」
周世顯眼中閃爍著寒光,他四天跑了兩百多里路,如今就趴在清軍撤退的路線上,你和小爺說退兵?
「大明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周世顯眼中閃爍著凶光,徐徐道:「傳下去,準備進攻。」
「蛤?」
娜木鐘掩著小嘴,輕叫起來,代善意外病死,大明已經算是撿回了一條命,還要打?
凶,真兇!
不過她喜歡,這樣俊美斯文又兇悍的男人,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芳心中不由得又多了三分讚賞。
倘若當年林丹汗有這麼凶,該多好?
下了作戰命令,鳳威軍依舊在關前潛伏,這個仗也不能隨便打,得挑個有價值的大目標打!
周世顯趴伏在草中,用千里鏡偷偷觀察,二十萬清軍實力完整,撤退的很有章法,大批騎兵沿著灤河警戒,輜重,繳獲走在中間。
先過去的是兩白旗,馬蹄聲轟鳴,大批裝備精良的騎兵殺氣騰騰,護衛著多爾袞三兄弟疾馳而去。
「這個不能打。」
兩白旗如今氣勢正盛,兵強馬壯呀,惹不起,可緊接著是兩紅旗,護衛著各位八旗王公,滾滾而來……
「這個也不能打。」
再後頭是上三旗,護衛著代善的棺材過去了,這個就更不能打了,這是滿清八旗里的精華。
「額親娘喲!」
在草叢裡趴了三天,周世顯覺得腦殼疼,他可算知道什麼叫兵強馬壯了,沒一個能下手的,因為實在打不過。
難受,太難受了。
耳邊大清太妃又在吹氣:「要不……算了吧。」
兩萬鳳威軍已經在這裡趴了三天,都快被蚊子咬死了,可還是沒找到一個能下手的目標。
就憑鳳威軍這點兵力,一股腦的衝下去,在清軍八旗主力面前怕是連個浪花也翻不起來。
周世顯瞪了她一樣,狠狠道:「閉嘴,胸大無志!」
退個屁。
來我大明搶了一圈,就真沒瀟灑的退走了,旅遊吶?
「想走?」
風波惡,意難平,打不過就咬,就撕,不從清軍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周世顯不甘心!
靜靜的埋伏到了第四天,周世顯和鳳威軍苦苦等待的大目標來了,漢軍旗,炮隊。
「骨碌碌。」
王公大臣們走了,八旗主力也走了,大清內亂,一個個都急著回關外拉山頭,爭皇位去了,可……
大清的主子們把漢軍旗和炮隊落在後頭了。
紅衣大炮太沉,太重,走不快。
負責護送大炮的漢軍旗兵力大約三萬,還動用了大量牲口,牛,馬,在灤河南岸一寸一寸的挪動著。
牛,馬還不夠,還有大量奴才兵,用鞭子抽打著大量擄掠來的青壯在後面推,景象悽慘如人間地獄。
慘叫聲震天,大明的子民被抽打的皮開肉綻,渾身是傷,滿臉是血,一些身體弱的漢人痛叫著,嘶吼著,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推著推著就倒下了。
三千多斤的紅衣大炮呀,人怎麼能推的動?
可漢軍旗的奴才們不管。
「快點!」
漢軍旗的奴才兵很兇,揮舞著鞭子,狠狠抽打著大明的青壯,推動著一門門重達三千多斤的大炮。
他們曾經是漢人,可已經沒了魂魄,在滿人主子面前搖尾巴,一轉臉又衝著同胞齜牙,亮爪子。
人若是忘了本,連祖宗都不要了,和畜生又有什麼分別?
「他們怎麼能下得去手?」
周世顯喃喃自語:「都是漢人,都是骨肉同胞呀。」
他身旁的參謀軍官沉默了,連娜木鐘也沉默了,這是問題似乎沒人能回答,身後響起阿布奈稚嫩的聲音。
「因為他們壞。」
童言無忌卻有幾分道理。
「大人。」
李遷爬了過來,輕道:「可以動手了。」
他向著清軍炮隊中,一個騎在馬背上,威風凜凜的漢軍旗大官撇了撇嘴,這貨看起來官不小。
什麼東西在鳳威軍官,士卒們胸中醞釀著,快要噴發了。
周世顯點點頭,將千里鏡遞給娜木鐘,輕聲問道:「這是誰?」
娜木鐘接過千里鏡,看了看,輕道:「恭順王孔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