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咄咄逼人的氣勢，尤其是那個阿姨，一張嘴就如同無數把刀刃奔襲過來，上來就把我誠懇的態度捅了一萬個窟窿眼子。
我繼續保持著平和的語氣，面露猙獰著擠出笑容，說道：「阿姨，您這麼說未免太傷人了，畢竟是我弟弟的同學，我過來探望一下，怎麼說我是黃鼠狼呢？」
那個叔叔也是脾氣暴躁，上來抓住我的衣領，把我臉拉過來，殺氣騰騰與我對視，那熾熱的鼻息噴涌到我的臉上，讓我一陣反胃。「你小子就是沒安好心，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就是想過來忽悠我，跟我談條件。我告訴你！20萬，一分不能少，多一點倒無所謂，給不了就上法庭！」
小璨趁機從老壁燈後面鎖住他的脖子，一套連招把他摁在地上，「我警告你，不許傷害我哥！」
那個三八見狀，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陰陽怪氣起來。她冷笑著，言語中充滿了諷刺和挑釁：「你看看，還說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上次把我兒子打了，這次又來打孩子他爸。你們一家子真是怪胎，20萬都便宜你們了。」
躺在病床上一隻腳打著石膏被吊起來的那個小王八羔子這時候還拱火道：「別怕他們，乾死他們。「
我的心情愈發的沉重，本想心平氣和的好好談談，但這群人壓根就沒長和平談判的腦子。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阿姨，合理的賠償我們自然是會承擔的。但是，20萬的數額確實有些過高了。據我所知，手術費用最高也不過10萬左右，至於護理費和其他相關費用，也沒有達到這麼高的金額。至於精神損失費，雖然難以量化，但也並非無限制。至於誤工費，我認為兩位平時工作繁忙，偶爾來醫院照顧孩子，並不會對您們的工作造成太大的影響。」
「哼！」三八冷哼一聲，「說起來容易，你知道你弟弟的一時衝動給我們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陰影嗎？」說完掩面痛哭。
這演技也太好了，下次不許演了。
老壁燈掙脫開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雙手別再身後面對這窗戶，深沉的說道：「我們家陳素質（小王八羔子的名字）馬上就要高考了，結果被你弟弟打斷了腿。要是耽誤了考試成績，誤的可是一輩子的事，你說，這20萬高不高？」
小璨悄悄湊到我耳邊，低聲告訴我：「哥哥，別被他們騙了。那個小王八羔子的成績一直是倒數的，連大專都不一定能考上。」
再這樣下去就不止20萬了，雖然我也曾考慮過讓小璨受點皮肉之苦，以此來降低賠償金額，但我絕不願意將小璨的健康當作討價還價的籌碼。
於是我挺直腰杆，雙手抱拳，「看來叔叔阿姨今天情緒不佳，我們不便打擾。既然如此，杜某就此告辭。」說完，我轉身準備離開，同時對小璨說：「小璨，我們走，離開這個豬窩。」
老壁燈在背後指著我怒吼道：「你說話給我放尊重點。」
我猛地一轉身，凶神惡煞般的眼神以洞穿靈魂為目的盯著他。他被我嚇了一跳，臉色剎那間蒼白幾分，就連三八和小王八羔子都被我震懾到了。
「我已經說了，合理的賠償我們會賠的。如果你們欺軟怕硬，你兒子斷的可能不止一條腿。」說完拉著小璨離開，離開前我在門外又說了句「你先挑釁我的，這在法律上屬於尋釁滋事，我要是告你，你也會被判罪。」
我們離開住院部大樓，小璨擔憂的問我：「哥哥，你剛才真是太威風了，不過你們把他們招惹了，他們會不會直接告我？」
「你放心，我跟他說了他是尋釁滋事，他應該不敢告你，他要是告你，我就告他。」
小璨不解的撓了撓頭，「他就抓了抓你的衣領，法官會判嗎？」
「這待壁一家，懂什麼法律，我只要說的像模像樣，他們不會懷疑。」
「哦……」
談判這一途徑也成為了不切實際的夢話，我當時還覺得老爸老媽太懦弱了，怎麼這種無理條件都能答應。現在我才突然明白，面對這群神經病，只能花錢止損，誰叫人家有我們把柄呢。
小璨問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疲倦感再次席捲我的大腦神經，我停下腳步癱坐在地上，一隻手搭在膝蓋上，把頭埋下去，這驕艷的光刺的我每走一步都是困頓難行。
我不明白我父母一輩子省吃儉用，為什麼還要遭這種罪；我不明白我弟弟只是想為我出口惡氣，為什麼會遇到這種噁心的人；我不明白我這一輩子只是想過平靜的日子和心愛的人，這兩者都是別人生來就有或者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對我來說卻是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珍貴的奢飾品。
小璨是犯了錯，但他們站在光明的制高點判了我們一家的刑，10萬以內可以解決的問題被他們用放大鏡燒成了驚天動地。就因為小璨犯了錯，我們一家子就要承擔本不該承擔的後果。
小璨想安慰我，我拉著他的手借力站起來。我本不想站起來，但是小璨還在我身邊，我父母還在辛辛苦苦的上班，他們都指望我能救這個家。我沒有辦法，卻又不能輕易倒下，因此我愁眉苦臉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負重前行。
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我對小璨說：「你回去好好複習複習，錢的事我想辦法。」
「哥哥，你別為了我做傻事啊。」
「你放心，我杜某還不至於為了10萬塊去賣腎。」
小璨突然打趣道：「哥哥，你當然不能賣腎，但是你去當個.鴨子或許可以考慮一下。」
「滾」
……
晚飯後，家中瀰漫著溫暖的燈光和親情的氣息。我收拾好東西，準備返回我在外租住的小屋。父母和小璨的眼神中流露出明顯的不舍，尤其是老媽，她的目光中充滿了擔憂和挽留。
老媽走到我面前，雙手輕輕搭在我的手臂上，語氣中帶著幾分哀求：「明後天是周末，你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再多住幾天不好嗎？家裡總是少了你的歡聲笑語。」
我看著老媽滿是皺紋的臉龐，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但我還是微笑著搖了搖頭，試圖用輕鬆的語氣緩解這份不舍：「媽，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後見面的機會多的是，不必在意這一朝一夕的離別。」
老媽的眉頭微微皺起，她的眼神變得更加嚴厲，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思：「你老實交代，這麼急著走，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難道你要去做什麼傻事？」
我故作鎮定，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試圖讓老媽放心：「怎麼可能呢，媽，你還不了解我嗎？我只是習慣了外面的生活，而且工作上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沙發上默默看電視的父親轉過頭來，說道：「讓他走，他有他自己的選擇。」
老媽責備的懟道：「你什麼態度？兒子要走你都不留留！」
「好了！」我制止道：「我真的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我會經常打電話回來的，也會儘量抽時間回家看你們。」
老媽和小璨雖然依舊不舍，但在我的強烈堅定之下，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公交車緩緩行駛在繁忙的街道上，車廂內人群擁擠，各種交談聲、車輛喇叭聲交織在一起，甚是喧吵。而我的注意力卻完全集中在手中緊握的手機上，身體隨著車輛的顛簸輕微搖晃，就像我飄渺不定的心緒。
屏幕上，蕭嫣的電話號碼靜靜地排列著，數字清晰而熟悉。我的手指懸停在撥號鍵上方，猶豫不決。
要不要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