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找了塊老年人健身場地，踩在太空漫步機上，雙肘倚靠在扶手。月光透過烏雲，灑在了這個安靜的小區健身區。原地踏步的感覺，雙腳離地，恍惚的感覺。
林瑾芸用竹籤插起一塊切好的炸雞排塞自己嘴裡，隔著空氣，我能聽到金脆的麵包糠在她齒間磨碎的悅耳，口中分泌唾液。
「給你」林瑾芸把包裝盒連同袋子遞給我，我把它掛在機械上，這樣我們就可以一邊享受美食，一邊繼續我們的「太空漫步」。
假期第二天，我沒有遇到鍾茗，這一天算是廢了，乏味的24小時，最後好在有雞排伴我，才不那麼孤單。
林瑾芸突然提起了一個讓我尷尬的往事：：「還記得我騎在你身上遇到鍾茗的那天嗎？」
我當然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而且林瑾芸描述的過於直接，就連知道真相的我聽到這句話都尷尬的腳趾頭扣襪子。
我說：「都過去了，還提什麼。當時我尷尬的沒臉見人了，好在後來誤會解除，不然我以後都不會坐班車，你們倆我一個都不想見到。」
林瑾芸嘴角一抽，「有這麼誇張嗎？況且你這段時間也沒坐班車，但是鍾茗她依舊每天堅持坐班車上班，而且她時常會在攤上坐著。她點的不多，大多時候只有一個包子，有時候會點一碗粥。我覺得她太孤單了，就會坐到她對面和她聊天。她說話時依舊是笑著，可是在我來之前她面無表情的發呆，重複機械的吃著塑膠袋中的包子。我知道你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也正如我所料。」
我停下半空晃悠的腳步，目光聚集在路邊的石子。原來我可以躲避的日子，她一直都在那裡，不知道是不是等我，我不願意這麼認為，我會覺得自己自作多情。
我說：「天不冷了，我騎個電瓶車多自由快活，何必被班車束縛住。並且我上車不刷卡，雖然我有這特權，但是我不能這麼搞……我們公司是正經公司。」
林瑾芸朝我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繼續享用她的雞排，而我手中的那份美食此刻卻變得索然無味。思緒不由自主地飛向了鍾茗，想像著她孤單的身影，手中緊握著早已冷卻的包子，每當班車緩緩停下，車門打開的那一刻，她回頭望去，卻只見身後一片模糊的世界。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波動。「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壓根就不適合她，我們從一開始就不合適。」
林瑾芸顯然沒有料到我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她停止了咀嚼，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片刻後，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無聲地承認了這個可能性。
「我就知道。」我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自己的頭髮，心中的煩躁如同亂麻一般糾纏不清。「所以，當初你撮合我們倆，可能真的是個錯誤。」
林瑾芸的臉色突然變得沉重，她放下了手中的竹籤，和我一樣低垂著頭。她的長髮遮擋了半邊臉龐，燈光恰好在她可見的那一側投下陰影，讓我無法窺見她此刻的真實情感。過了好一會兒，她用一種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或許吧。」
「你說啥？」我問道。
林瑾芸像一隻受驚的小鹿般猛地抬起頭，慌亂之中急忙辯解：「我說你王八蛋，剛開始笑得多開心，現在又說不合適，渣男！」
我皺了皺眉，不喜歡「渣男」這個詞。人的性格是多面的，用這樣一個簡單的標籤來定義一個人，未免太過草率。況且，我哪裡渣了，我從來沒有腳踏兩條船。
我沒好氣地說道：「隨你怎麼說，反正我現在是孤家寡人。對了，雞排還剩下多少？」
林瑾芸鼓起腮幫子，嘟囔著：「都被我吃光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準備離開這個地方。然而，就在我轉身之際，林瑾芸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急切地喊道：「杜琰！」
「又怎麼了？」我回過頭，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林瑾芸的目光躲閃，聲音低沉：「騙你的，還剩下一半呢，都留給你吃。」
心中的煩躁在這一刻似乎被一陣微風悄然吹散。我拿起塑膠袋，取出一根乾淨的竹籤，輕輕挑起一塊金黃酥脆的雞排。空氣中的香味愈發濃郁，讓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就連林瑾芸的眼神也在這誘人的香氣中變得有些迷離。
「真的都給我，我記得你最愛吃炸雞排了。」 我故意挑逗她。
林瑾芸艱難地將視線從雞排上移開，努力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撇過頭去，「都說了給你，不吃拉倒。」
我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決定趁機調侃她一番，「小芸，你爸之前說的那件事，還算不算數啊？」
林瑾芸愣了一下，顯然沒有立刻反應過來我在說什麼。但很快，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緋紅，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你難道是指……」
我不給她機會說完，把一大塊雞排塞進她嘴裡。
「嗚嗚嗚……」林瑾芸含著滿口的雞排，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我放蕩的笑出聲來，尤其是見證她滑稽的模樣，笑得肚子都痛了。
等林瑾芸咽下去，怒目盯著我，「杜琰，你魂淡！」
我還在笑，「嘴上說不吃，身體很誠實。」好吧，我說的可能容易讓人誤會，也可能是我思想齷齪，但至少我成功地捉弄了她。
林瑾芸氣呼呼的，從我手中奪過塑膠袋，拿著自己用過的竹籤，撿起一塊雞排，說道：「讓你調戲本姑娘，嘴張開。」
我故意挑釁地說：「我就不。」
林瑾芸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塞過來。
「啊！」我的下巴被竹籤輕輕戳到，幸好竹籤不是特別尖銳，不然就要見血了。
林瑾芸得意的笑了，說道：「活該。」
我揉了揉下巴，苦笑著看向她，心裡卻覺得這樣的互動其實挺有趣的。隨後，我們兩人就像孩子一樣，你一塊我一塊，將剩下的雞排吃得乾乾淨淨，享受著這份簡單的快樂。最後，夜幕下的街道上，我們各自揮手告別，各回各家。
這個落寞又不太冷酷的夜晚就在這份純粹中結束了。
回到家後，我想起一件事，我的老弟杜璨三模考過了，現在應該出成績了吧。於是打個電話問問。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了杜璨興奮的聲音：「老哥，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他總是和我親近，所以接到我的來電顯得格外高興。
老弟向來跟我走的很近，因此接到我的電話甚是開心。
我直奔主題地問道。：「你三模考的怎麼樣？」
杜璨回答道：「還好，七百分左右。」
「哦……」聽到這個數字，我不禁回想起了自己高三時的四百分成績，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感慨。
「老哥，你現在的工作怎麼樣？還順利嗎？」杜璨關心地詢問。
我立刻換上一副驕傲的語氣，向他炫耀：「當然好啦，告訴你個好消息，我現在已經是車隊的副經理了！」
「真的嗎？！」杜璨的聲音里充滿了激動和喜悅，他在電話那頭歡呼雀躍，「太棒了，老哥！年輕有為！對了，你的工資是不是也跟著水漲船高了？」
我一時語塞，這個問題讓我有些尷尬。確實，我的工資有所增長，但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顯著。我後悔過早炫耀了自己的晉升，如果讓杜璨知道我依然囊中羞澀，豈不是很沒面子？
「老哥，我猜你這個『副經理』的頭銜可能和外界理解的不太一樣，你的實際權力或許只是略微提升，雖然算是管理層，但並不像傳統意義上的領導者那樣，而且工資漲幅可能也有限。」杜璨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洞察力。
我無奈地苦笑，我的這個弟弟真是聰明絕頂，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處境。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試圖轉移話題，「你馬上要面臨高考了，記住，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無論最終考上哪所學校，我和家人都會全力支持你。我有點累了，準備休息了，你也早點睡覺，別熬夜苦讀。」
「知道了，晚安。」杜璨乖巧地回應。
我掛斷電話，順手給杜璨轉了八百塊生活費。杜璨這小子立馬發過來一條消息，「我有生活費。」
我沒有回覆，因為我知道，這筆錢對他來說總歸是有用的，而且我已經轉過去了，就沒有收回的道理。
我討厭上學，從我上學的第一年就討厭上學，我對學校的一切都沒有半點興趣，除了小雨和學歷。我不羨慕大學生活，但我依舊後悔沒考上好大學，我要的不是大學的輕鬆自由，我要的只是學歷，但現在我已經沒機會了。
萬幸，我的弟弟杜璨還有機會，而作為哥哥，我會給予他支持，讓他未來不會像我一樣，每天累的跟牛馬一樣，拿微薄的工資。
時候不早了，我看一眼時間，然後洗漱，假期第二天就這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