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公司的方案

  投標的那天,很多供應商紛擁來到誥翌,都想爭取與誥翌集團的合作機會,其中就包括我們公司。

  出去喝個水的功夫,我遙遙望到喬總身影單薄的坐在候客區的座位,撥弄手指,手背上還貼著打點滴的布貼。

  喬總看到我,朝我揮手示意我過來。我走過去,他慈祥的笑了笑,問我在這邊工作怎麼樣?

  我說一般般吧,每天每周每月就干那幾樣事,只是突發事件的時候會很忙。

  喬總溫和的在我肩上拍了拍,問道:「今天來競標的供應商多嗎?」

  我搖搖頭,「我一直在辦公室里沒看。」

  喬總點點頭,然後跟我說:「我們公司跟誥翌集團有多年合作關係,儘管他們嚴格按照規定辦事,但其實這裡的老總心裏面還是希望我們留下來的。所以這次我要好好把握,爭取繼續合作。」

  我想問針對開線的問題,公司有沒有方案。但是欲言又止,因為我透過喬總那種安靜又憔悴的臉,感覺這不是問問題的時候。

  喬總說道:「你想問公司有沒有方案?」

  我點點頭。

  喬總微微嘆氣,一副不想說的樣子,隨後語重心長的說道:「等競標結束再跟你講,你先去忙吧。要注意勞逸結合,不能為工作累垮了身體。」

  我點點頭,轉身回到辦公室,最後回頭看一眼。喬總依舊是身影單薄,坐在候客區孤獨的座椅,一臉深思。

  中午十一點半,我準備去吃飯,下樓就遇到喬總站在樓下。見到我高興的昂了昂頭,說道:「小杜,抽根煙去!」

  喬總找我應該不只是抽菸那麼簡單,他一定是有話跟我講,至於是什麼,我想跟競標有關。

  我們到吸菸區,作為下屬,我應當給領導遞煙,可我那剛漲到11塊錢的紅塔山有點拿不出手,但又無可奈何。剛掏出來,喬總就說道:「紅塔山太烈了,我抽我的。」然後從自己口袋掏出價值幾十塊的煙,順便丟給我一支。

  我怎麼好意思抽領導的煙,但是喬總說:「抽吧,沒事。」我便說了聲「謝謝」,然後掏出兩元錢的一次性防風打火機。

  抽了幾口,喬總揉了揉嘴角,告訴我:「我們公司競標成功了。」

  「真的嘛!」我激動的叫出聲,一想到我能繼續留在這裡,我心裡就樂開了花。喬總溫馨的看著我,嘴角的弧線和眯起的眼線快要溢出來。

  可是很快我又高興不起來,因為誥翌的規定非常多且非常嚴格,我曾經看過管理規定,我們公司短時間無法滿足。在遇到鍾茗之前我就勸過喬總「要不咱別投標了,中標也是給自己找麻煩。」

  喬總只是一臉嚴肅的說道:「與誥翌集團的合作,其背後的價值遠高於直接效益。」

  所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回想起之前喬總的種種反應,這事絕對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現在我有兩大疑惑:第一,公司的方案到底是什麼?第二,與誥翌集團繼續合作後,以公司目前的處境,怎麼滿足誥翌規行矩步的要求?

  孫喬總表情回歸嚴肅,深吸一口煙,說道:「你想知道公司的方案嗎?」

  我咽口口水,默默點點頭。

  喬總又吸一口煙,左右望了望,慢慢把臉湊近,低語道:「方案肯定是有的,但是不能告訴誥翌的人。」

  我心中一怔,喬總說出這種話無疑是在告訴我公司的方案是見不得光的。之所以找我,無非是想讓我配合掩護。所以,我即將面臨一道思想的碰撞。

  果不其然,喬總繼續說道:「我答應了誥翌老總,下個月就把線開起來,但是我們公司沒有多餘的合規的車了,所以到時候我們派一輛不在系統里的車跑。你到時候注意一點,不要讓誥翌的人發現了。」

  「可是喬總,這麼做是沒有數據的,公司是拿不到錢的。」

  「我知道,一直以來我們公司和誥翌做的都是虧本生意,無非是想沾點光,提高公司知名度。虧的多了,不差這點。我們現在以最小的損失來挽留與誥翌的合作,這是不得已而為之。」

  我拋下下屬與領導之間的隔閡,完全站在道理的角度勸解道:「喬總,這麼做是不誠信的行為,一旦被逮到,我們公司將會面臨巨額的罰款!」

  「現在誰不是在刀口舔血?要知道我們公司曾經輝煌過,曾經是這個行業的龍頭老大。現在呢?能跟誥翌合作的公司一定是這個行業數一數二的公司,我們公司要站穩腳,必須抱住誥翌這條大腿。」

  「可萬一出事了呢?」我問道。

  「哎……」喬總嘆口氣,背對著我面對著牆,仰頭拂面,沉思片刻後說道:「富貴險中求,更何況我們公司是瀕死之人。」

  「富貴險中求,也在險中丟,求時十之一,丟時十之九。喬總,我們公司要想重新殺出重圍,首先要高築牆、廣積糧,而不是逞英雄,做自己能力範圍外的事。」

  喬總沒有立刻回答我,沉默許久,才緩緩說道:「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我明白自己已經勸不動這位公司的副總,只得掏出紅塔山,為自己默默點上,已然忘了所謂的人情世故,只顧自己抽。

  喬總回過身,手搭在我的肩上,有些著急的說道:「小杜,這段時間就辛苦你一下,你多注意新開的那條線的情況,能不出事就不出事。要知道你是我們公司與誥翌之間的樞紐,你這一環節不能出任何問題。」

  現在我面臨一個重大抉擇,在道理與忠義之間,兩隻腳不能同時踏足不同的領域。我若是選擇道理,就會讓公司身敗名裂,若是選擇忠義,我就得昧著良心去做不誠信的事。無論如何選擇,對我對公司都是一種傷害,卻又別無選擇。

  「我知道了。」我只說這麼短短的四個字。

  喬總點點頭,拍了拍我的肩膀,寒暄幾句便走了。

  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大地上,卻難以驅散那股深藏的寒意。微風拂過,帶來了淡淡的花香,卻也夾雜著些許淒涼。不論是春天是冬天,涼颼颼的風始終在這座城市盤旋,一個不經意吹亂年輕人的頭髮。

  就當我以為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天邊的晚霞才剛剛展現出血色,這時我才知道,杆子落地之時,影子才剛剛浮現,正如同潛藏在一紙文書背後的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