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杯！」林叔舉起啤酒瓶對我碰杯，我注意到他把瓶口特地放的比我低一截。
我說道：「老林，你這麼做不太合規矩啊，哪有長輩比晚輩矮一頭的。」
林叔沒等我，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滿足的哈口氣，嚷嚷道：「你扯什麼？桌酒文化文化什麼的給我死一邊去，我喝酒就是圖一個痛快，規規矩矩的哪還有喝酒的暢意？」
我沒說話，只是默默笑了笑，然後端起酒瓶小抿一口，啤酒的味道不太入我的口味，有點像注入氣泡和麥芽的水，味道太淡。所以我喝啤酒純粹是追求裡面那點酒精，只要含有酒精，我都會當成一種催化劑，催化我心中的疲意。
林叔又調侃道：「小杜啊，你我都是奇奇怪怪的人，怎麼一喝酒你就跟我講起規矩了？」
我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我隨便說一句你就計較，這酒還痛不痛快了？喝就喝，哪來那麼多廢話。」
林叔老頑皮的「嘿嘿」一笑，搭著我的肩，說道：「你我都是性情中人，我明白你，你不喜歡這世俗的規則，尤其是人定的規則。說實話我也不喜歡，但我們是人，這個世界是人的地盤，在人的地盤不做人定的事就會被排擠，這也是無可奈何。在外頭該懂的要懂，在我家裡，就不要有那麼多約束了，喝！」說完把酒瓶舉到我面前。
我本來想盡晚輩之儀，但是思索0.5秒後還是瓶口對瓶口來了個「清脆的接觸。
「老林，你知道嗎？其實我連碰杯都不願意，因為咱們國家古代就沒碰杯這個習慣，據說碰杯來源於古羅馬，是為了防止有人在酒里下毒，所以互相把酒碰到對方酒杯里。所以我不喜歡碰杯，當喝酒以外的動作成為文化甚至習俗，就顯得那麼死板。」
「我懂我懂，」林叔翹起二郎腿點了根煙，順手扔給我一支，說道：「人是群體動物，既然有人合群，就必定有人不合群，就比如你和我。不過，往往是我們這種人在這個社會上不容易混。」
「那就不混。」我果斷的說道，拿出打火機把煙點上。這熟悉的觸感讓我意識到不對勁，蕭嫣的打火機怎麼還在我身上？我愣住了，盯著打火機呆滯許久。一定是上次又忘了還她了，該死，總是不長記性。
林瑾芸也注意到我手上這和我地位不配對的打火機，狐疑的問道：「這打火機好獨特啊，是你朋友送你的？」
我有些心虛的把打火機塞回口袋，回答道：「網上買的，打折，覺得便宜就買了，生活這方面不能總是虧待自己。」
林瑾芸撇了撇嘴，吐槽道：「錢不是花煙上，就是花打火機上，你倒不如給自己買點好看的衣服。」
「衣服好看有啥用，能穿就行。」
林叔聽這話立馬勸道：「小杜啊，男孩子得學會打扮自己，不說多花枝招展，好歹要體面啊。你這身外套都穿多久了，我印象里你一直是這身打扮，多買點衣服穿，你又不是沒工資。」
我苦笑道：「我謝謝你啊，我那點工資減去吃住無限趨向於零。」
林叔聽完唉聲嘆氣，似乎對我的經濟狀況表示擔憂。其實我這裡誇大了，我雖然工資不高，但是絕對沒緊到這種程度，如果沒有其他花銷，每個月還是能剩個幾百。我這麼說無非是對自己生活的不滿，也有一定賣慘的成分。
林瑾芸往林叔碗裡夾了片牛肉，然後順便往我碗裡夾了一片，這突如其來的體貼讓我猝不及防，一時間我想不出順應節奏的話語，只是生硬的說了聲「謝謝」。
林瑾芸倒是沒在乎，只是對林叔說道：「老爸，過生日的，就不提錢了，提錢多不禮貌。「
林叔略顯滄桑的臉微微眯起眼睛，笑容勾起眼角的皺紋，笑嘻嘻的說道：「好好好，女兒讓我不提我就不提。」
這天晚上林叔喝的最多，他酒量大。我自知不勝酒力，所以一晚上只喝了一瓶半，林叔也體諒我，後面自喝自的。吃完飯，我和林叔在他家陽台抽菸，林瑾芸則充當洗碗工的角色到廚房洗碗了。
水嘩啦嘩啦的衝刺在鍋碗瓢盆，濺起水花，與屋外的狗吠細化了這個夜晚，我也得以在微風之下整頓心情去拾綴這尚可尚有的片刻寧靜。
我看著林瑾芸忙碌的背影，彎著腰，水滴順著她的手臂，凝聚至手肘，輕輕滴落，動作如燕子一樣輕盈。我沒那個意思……
我總感覺林瑾芸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說不上哪裡不一樣，但就是感覺不一樣。
「哎哎哎，」林叔打斷我不禮貌的視線，說道：「你怎麼盯著小芸這麼久？」
我意識到自己被誤會了，不慌不忙的解釋道：「我看你家小芸身手靈活，一看就是練過，所以忍不住打量。」
「哈哈哈，你可真看對了，實不相瞞，我年輕的時候習過武，雖然後來不練了，但英雄寶刀未老。小芸被我一手帶大，多少也繼承了我的武術。」
「怪不得……」怪不得能一下把我摁地上。
見林瑾芸在忙，我悄悄問道：「老林啊，我好歹是你們店的熟客了，怎麼今年生日才叫我啊？」
林叔語重心長的說道：「其實我不想過生日，你看我連蛋糕都沒有。主要是小芸就我這麼一個家人，她非要給我慶祝，我無所謂，小芸每次給我過生日都挺開心的，她開心就好。一直以來，我的生日都只有我們父女倆度過。」
原來是這樣，我揉了揉下巴，按耐不住好問的性子，接著問道：「我的參加是不是有些違和了。」
「你的加入確實跟以往不一樣，我沒什麼芥蒂，跟你喝酒抽菸也挺愉快的，我感覺每年弄這麼一個聚會也不是啥壞事，反而熱鬧許多，比閒在家裡好多了。」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為何突然邀請我過來了？」
林叔停止吸吮香菸，任由那膨脹的煙在口腔、肺泡滯留，然後仰起頭緩慢吐出。那一秒，我感覺他在深思，心裡有懸著的猶豫，而吐出的那一秒他放下了，正如他的選擇。
「其實……我沒有邀請你，我猜，是小芸想讓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