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時候張經理叫我過去問我:「那條線什麼時候開通?」
這事老早以前就跟公司反饋了,既然拖到現在,肯定是沒辦法。總是搪塞也不行,敷衍多了,就成了懶政,事實確實如此,只不過並非我想懶政,而是當前局勢不得不懶。
我回答道:「公司在準備。」
「準備?」分管臉色陰沉下來,「幾個星期前就說準備,到現在還沒準備好?」
「額……」我支支吾吾的說:「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辦成一件事需要日積月累的沉澱。」
「你別跟我講這些大道理,我就問你能不能開線。」
開不了,我腦海里第一句就是這句話,但我不能直說。索性擺手道:「你問咱公司去,別問我。」
張經理雖然對咱公司嚴厲,但是也明白我夾雜在甲方乙方之間,本就是一條受氣的紐帶,所以多少能理解我,安撫的說道:「小杜啊,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你身為你們公司的員工,把你的本職工作做好就行,至於能不能開線那是你們公司的事。你也彆氣餒,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
「我懂我懂,你跟我說過很多遍了。這些問題,我會如實反饋給公司,至於能不能採取措施,那是他們的事,我只是個紐帶。」
「嗯,明白就好。」
交談完,不出意外,我又去了樓下的吸菸區,與一群互不相識的人,共同聚在菸灰滿地,與清潔工人拖把經過的水漬混雜的一股洗滌味友好相處。他們或許也是被工作搞得焦頭爛額,一手拿煙一手玩手機的姿態,多像一種負重前行。
置身其中,我只是可憐人中的普通人,沒人明白我的吞吐中夾雜多少辛酸,也沒必要有人知道。
我雖不是治世之能人,但好歹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公司遇到這麼大的困難,我也擔憂。同時我也出於為自己考慮,因為一旦公司因這事續標失敗,我就不能繼續在這工作,結局或被調到其他崗位,亦或者是失業,畢竟目前公司的處境,很難保證他們會願意去養一個閒人。
失去工作,我可以再找,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再說,我最擔心的莫過於去適應另一個環境,一個我不了解的環境。而且我有點捨不得這裡,萬一我真的要走,怕是與鍾茗無緣了。
真煩!
我將即將燃燒至菸頭的菸蒂摔進滅煙池,火光與水的親密,「呲」的一聲,剪短我短暫逃避的快樂。
「這裡的空氣有那麼讓人亢奮嗎?」不知何時,林瑾芸已經站在我對面。
我白了她一眼,「要你管。」
「哎,你這人,」林瑾芸握住沙包一樣大的拳頭,展示我我眼前,說道:「我難得到這來找你,你就這態度?」
得知她是專門來找我的,我收斂起來,淡淡的問道:「找我何事?」
「沒事不能來找你嗎?」
「你是沒事找事。」
林瑾芸歪著嘴,一臉無可奈何,「對呀,我沒事找事,誰叫我這麼無聊,你沒空就算了。」
「走啊。」
林瑾芸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我,「那我走?」
我拉著她的胳膊,說道:「出去走走,這裡二手菸多,對身體不好。」
林瑾芸的表情這才舒緩下來,下意識咧嘴一笑,有些歡喜的說道:「走!」
我們到咖啡店買杯純咖啡,然後在公司內的小池塘找了個露天座椅面對面坐下。陽光照的這裡暖洋洋的,地上沒有道路,只有我們來過的這裡腳印,印在草地上。
我此時無比期待一陣風吹過,把我紛亂的思緒吹向遙無邊際的藍天,吹到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然後我就在這裡往身體裡注入咖啡與清甜。可惜的是這裡不能吸菸,若是點上一根,世上最享受的愜意,會以寥寥風煙的形式,升華陽光燦爛的一個小時。
林瑾芸撐著下巴,斜著眼發呆。於是我的目光不經意落在她散落的秀髮,怎會有一種錯覺,眼前這個我認識許久的人,好似有了女人味。仔細觀察很容易發現不對勁,她的皮膚更加細膩,一看就是最近有在認真護膚。且她的髮型每天都細心護理,因此青絲如娟,隨風輕輕搖曳。
「你在看什麼?」林瑾芸注意到我的眼神。
我直白的回答道:「怎感覺你最近變漂亮了。」
林瑾芸顫的一下,下巴脫離手掌的支撐,有一點驚慌失措,隨後倔強的說道:「我本來就漂亮。」
這話沒有錯,她確實漂亮,底子一直很好,只是精心打扮使得她的皮囊如同開光一般顯靈。但是作為損友,我還是得埋汰一句:「你真吃藕。」
她一聽這話,急得想動手掐我,我抓住把柄調侃道:「你看你看,原形畢露了吧。」
她反應過來,把手縮回去,不滿寫在臉上,轉頭看向一旁的杏樹,與我鬧脾氣。
跟我置氣沒用,身為一位損友,我不可能哄她半句。心裡狂笑,這反差,有時候真能把人笑死。笑歸笑,笑完,我還是秉著良心補充一句:「你現在這樣多好,我現在看你舒服多了。」
她的眼眸閃過一絲微妙,面對著我,問道:「我以前的樣子,你看的不舒服?」
「分兩種情況,你不掐我脖子的時候還是很好相處的。」
「哈哈哈……」我和林瑾芸同時放聲大笑。
從頭算起,林瑾芸是我在這裡的第一個朋友。剛來的時候,我不怎麼主動交流,所以一直是一個人。原本打算就這樣度過漫長的駐紮,但是突然出現一個野蠻人,找我說話,是不是損我。我跟她吵呀吵,鬧啊鬧,損到最後竟成了朋友。
我可能不是她唯一最好的朋友,但是放眼整個工作圈,我只有在她面前才會肆無忌憚的說出最骯髒的粗言,不受約束的暴露自己不儒雅的行為。
我說:「和好兄弟一起聊天吹牛必比抽菸有效多了,心裡沒那麼多壓力,當然若是和抽菸並行,那就更爽了。」
她鄙視的白了我一眼,吐槽道:「到哪都想著抽菸,你娶紅塔山當老婆吧。對了,我之前看你憂心忡忡,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應該不是跟鍾茗又鬧彆扭了吧,我聽她說你們和好了。」
「不是鍾茗的事,她怎麼什麼都跟你說?我苦惱的是我工作的那些事……」
我把情況簡單闡述給林瑾芸,她認真聽完,說道:「這不是你的錯呀,你又沒那個能力解決。」
「我知道,但是時代的一粒灰塵落在年輕的人肩上是一座巨石。萬一咱公司續標失敗,我肯定是不會留在這了,到時候不知道會去哪。」
林瑾芸微微皺眉,擔憂的說道:「你走了,鍾茗咋辦?」
我聳聳肩,「該咋辦咋辦。」
林瑾芸凝視我無所謂的吊兒郎當,問道:「我怎感覺,你對鍾茗是既在乎又不在乎。」
「不衝突啊,」我解釋道:「我肯定是在乎,不然不會因為那個人而置氣,但是我看得開,緣分不過如此,好聚好散。」
「你不夠愛她。」
這讓我不得不沉思,想起鍾茗溫文爾雅的笑容,我心裡小鹿亂撞,這反應不會有假,我發自真心一定是在乎她的。於是我反駁道:「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到底在不在乎?我說了算,不是你。」
「隨便你,你倆的事,與我無瓜。」
……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我只剩最後一個工作沒完成,當我完成最後一項工作,這一天輕鬆了。然後伸個懶腰收拾東西,五點半一到我就衝出辦公室,與這裡說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