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莫愁湖商業區的規劃
如今的京城宛如一顆鑲嵌在長江這條蜿蜒玉帶上的明珠,人口足有上百萬之眾,不僅是大明規模最大、人口最多的城池,亦是整個世界上最大的都城。
朱雄英站在大天界寺所處的鳳山山頂,遙遙向不遠處的京城方向望去。
只見城牆巍峨,城門重重,里城門十三座,外城門又有新建十六座,城池遼闊,南北穿城四十里之遙,若是繞城一周,甚至有一百八十多里的路程。而城內的格局亦是錯綜分布,幾十條大街與數百條小巷縱橫交錯,金粉樓台點綴其間,寺廟宮邸錯落有致,碧瓦朱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長江水面波光粼粼,各類船隻穿梭不息,那遠方若隱若現的風帆,就好似天邊雲瀑裹挾著船流淌下來的一般。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不到此地,委實難知此景為何。」
朱雄英喟嘆一聲,然後扭頭道:「只是這城西的莫愁湖畔,如今卻錯亂難治,不知大師有何良策?」
效仿漢武帝遷徙天下富戶來京的事情,道衍自然是知道的,這種政策怎麼說呢?對於皇權來講,肯定是利大於弊的,因為這些富戶在地方那就是盤根錯節的地頭蛇,「流水的縣官鐵打的豪強」嘛,看解縉在藍田縣城的境遇就能知道了,而這些地頭蛇之間往往各種關係都能糾纏上百年之久,輕易難以撼動會對朝廷在地方的統治造成嚴重阻礙。
而只要把這些富戶遷徙出來,讓他們離開原有的鄉土環境,那麼他們就像是失去了毒牙的蛇一樣,再也沒有什麼威脅性可言了,畢竟在華夏古代的政治環境裡,有錢並沒有什麼用,只有當錢能轉換成對應的影響力的時候,才有作用。
這些遷徙到莫愁湖畔的富戶來自全國很多個布政使司,在家鄉他們是一霸,在這裡他們什麼都不是,一切人脈、產業都需要推倒重來,莫說在京城權貴眼裡這就是來要飯來了,就是京中有點背景的勢力,都能反覆拿捏他們,所以這些遷徙來的富戶,如今不過一兩年,便已經有破產賣兒鬻女的了,即便過得稍好些的,也早就沒了在地方當土皇帝時候的氣焰,各個苦不堪言,只得低聲下氣的托人上疏,請皇帝改善他們這些「客戶(古代指從外鄉遷徙來的人口)」的處境。
當然,這種政策也只是能解一時的問題,因為舊的豪強走了,地方上還會誕生新的豪強,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但這對於朱元璋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唯一的小小缺憾就是,搞遷徙的時候,配套政策沒有考慮太周全,因此造成了莫愁湖畔這個「城鄉結合部」的暫時無序狀態。
而這個問題,被朱元璋交給了朱雄英,用來檢驗和鍛鍊他的能力。
道衍認真以對:「對策很多,只是看聖孫需要達到什麼目的,若僅僅是想要交差,那倒也沒什麼難的,以雷霆手段整治這片區域,給這些遷徙富戶來一個相對安穩的居處,能讓他們活下去,對於聖孫來說,這是輕而易舉就能辦到的事情。」
「莫愁湖畔地理位置不錯。」
莫愁湖是京城第二大湖泊,僅次於玄武湖,也是長江古河道的遺留部分,在東吳時莫愁湖一帶是江渚地區,唐宋以來秦淮河入江口泥沙逐漸淤積而慢慢向西北三汊河推移,長江主流道也逐漸向西北遷移,致使長江中的白鷺洲與岸邊相連,原長江與秦淮河交匯處的低洼地帶就留下了許多池塘和湖泊,莫愁湖就是這麼形成的。
朱雄英指著那裡說道:「秦淮河在定淮門那裡匯入長江,而龍江船廠就位於秦淮河和長江交匯處,再往東南便是由內外城夾著的莫愁湖,與秦淮河由幾處河道相通,秦淮河繼而繼續流向東南.如果說秦淮河是京城的腸,負責通過便捷的水運來輸送各種物資,那莫愁湖就是用來消化和儲存食物的胃,這附近的一大片區域,都極為適合建立倉儲和市場,此地若不建成商埠,實在可惜。」
道衍若有所思:「所以聖孫是想因勢導利,既要解了富戶難以為繼的『勢』,還要用他們手中的財富,來造出『利』來。」
「不錯。」
朱雄英微微頷首:「這片區域在傳統的內城之外,還在新建的外城之內,大規模的人口聚集和流動既不會威脅到京城內部的安全,也有相對寬鬆的環境,而且水運交通便捷,若是能在此地建成商區,維持好一個良好的營商秩序,便可以收取源源不斷的商稅。」
在現代世界生活多年的朱雄英,很清楚發展工商業才是大明的出路,在農業上內卷,並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然而,這種對於未來的把握卻並不是其他人能夠理解的,就算是朱元璋,即便有些觸動,也不是能夠輕易轉變過來的,畢竟人腦海里的觀念都是根深蒂固的,朱雄英想要光靠說來說動別人是很難的,但是如果他能把他所設想這套東西落在實處,就有說服力多了,不僅朱元璋能理解,文武百官也都能從這個生活範圍內的例子看到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利在何處。
所以朱雄英打算借這個機會小試牛刀一番,在這個過程中不僅能夠熟悉京城環境,而且能夠初步建立自己的班底,結交有用之人,獲取一個能夠不依賴他人的財富渠道。
而這一步棋走的好了,他也就不必每天在皇宮裡逛該了。
道衍點點頭,他已經明白了朱雄英的需求,自然可以給出對應的建議,畢竟道衍也在這裡待了好多年了,對於京城錯綜複雜的環境更加熟稔。
「若是聖孫想整頓莫愁湖畔,那麼有幾個勢力是必須要面對的,只是其中有些事情頗有齟齬,不知當不當講?」
「大師但講無妨。」
「其一是牙行莫愁湖畔鮮少有鋪戶坐商,皆是南來北往的游商和京城附近的百姓,他們進不得內城去,便在此地聚集,而無論是租賃房舍還是貨棧,皆要仰賴牙行居中協調,這些都是被牙行把持的,故此大力整頓侵害最多的就是牙行的利益,而這些牙行都頗有背景,不少都兼著給京城中達官顯貴放印子錢的陰私勾當.貧僧知曉聖孫雄心壯志,自然是不怕這些攻訐的,不過想要做大事,卻不能一味莽撞,若是把人都得罪光了,便是做成了到頭來也沒個滋味,反而為日後徒增煩惱。」
道衍出主意很保守,把利弊也說的清楚,顯然他不打算干交淺言深的事情,因此把其中的這些勾當都點透了,但拿主意得朱雄英自己拿。
古代謀士不都是這樣,一般都是好幾個謀士,一人出一個主意,主公自己去選,選對了那是謀士厲害,選錯了那是主公眼瞎,沒有哪個謀士敢保證自己出的主意就絕對可行,要是敢保證他還當謀士幹嘛?自己扯旗當主公豈不是更好。
朱雄英聽了道衍的話,倒也沒有不悅,因為他以前在教科書歷史課本上,看到過蔣太子是怎麼在十里洋場碰了一鼻子灰的,如今自己要幹的事情雖然沒那麼大,但畢竟是觸及固有利益階層的利益的,性質差不多,肯定心裡要有一個事先的預期。
而道衍後半句說的其實很精髓,朱元璋考驗他的,不僅是事情能不能辦成,還包括事情辦的漂不漂亮,如果一路靠著動用武力和行政力量強推,那固然也能成,但未免辦的太糙,而且很讓人懷疑,你是不是就只有這水平?畢竟靠著皇帝支持去強推這種事情,換誰來都能成那你的能力展現在哪裡呢?
所以朱雄英就得「既要又要」了,既要把事情辦成,又要辦的漂亮,不能把場面鬧得太難堪,更不能最後靠軍隊來救場收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