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聽的嗓音，悅耳如樂。
周玉琴蒼老面容上的褶皺擠在一起，「看樣子，我好像只能接受。」
安幼魚眸中透著狡黠的笑意，「謝謝院長。」
「傻丫頭，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隨著周玉琴話音落下，一陣『滴滴』的倒車聲傳來。
看到孤兒院門口的卡車，安幼魚快速起身，「林默，你先陪著院長，我去看看，應該是物資到了。」
背影之中，透著雀躍。
換做以往，林默肯定會選擇和安幼魚一起，可是這一次，他卻並沒有這樣做。
等安幼魚跑遠以後，林默緩緩收回目光，對著周玉琴客氣一笑，再一次問了句，「院長，近來身體可還硬朗？」
周玉琴面露感慨，「你這孩子有一點不好，太聰明了，怎麼看出來的？」
「這不重要。」
聽到周玉琴此話，林默的猜測已然被證實，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院長，可以詳細和晚輩說一下嗎？我母親認識的人比較多，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不用麻煩了。」
周玉琴的眼神平淡，似乎已經看淡了生死，「我已經苟活了太久，舉世都找不到一個相識之人，而且那個人在另一個世界已經等了我很多年，我不能再讓他等下去了。」
林默有心相勸，卻不知該怎麼勸。
愛人，親人，認識的所有人都已逝去，唯有孤獨相伴。
麻木不可怕，痛苦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麻木的痛苦。
茫茫人間，舉世無人。
何等孤寂，何等淒涼。
有些時候，活著其實更痛苦，『死』這個字看似讓無數人懼怕，可對於周玉琴來說，確實一種解脫。
歲月如刀。
斬情，斬心，斬生！
這種情況，出言相勸只不過是在加深周玉琴的痛苦。
沉默了十多秒，林默重重地發出一聲嘆息，「院長，小魚兒…很在意您。」
這是他能說的全部！
周玉琴望著遠處門口的安幼魚，渾濁的眼睛變得清明了一些，「我是真喜歡這丫頭，之所以選擇沒走，也是因為不放心她。」
「不過，現在有你代我照顧幼魚，我很放心。」
「未來的一切已經安排妥當，等我走了以後，你一定要好好安慰幼魚，這丫頭重感情，我不想讓她太傷心，世間於我，已經沒有可留戀的地方。」
說這些話時，周玉琴的眼中愈發落寞，身上散發著腐朽之氣。
「院長。」
林默神色複雜地喊了聲。
熟悉的慈笑爬上周玉琴的臉，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我走以後，你先別告訴幼魚。」
「這種事情，瞞不住的。」
「能瞞多久，是多久吧。」
周玉琴站了起來，林默急忙攙扶著她，嘗試性地建議道：「院長，要不還是讓我和幼魚送您最後一程吧？」
「不了。」
周玉琴笑著搖頭，抬頭盯著林默的眼睛，「一定要照顧好幼魚，如果可以…你可以幫她尋找一下親人。」
聽到此話，林默渾身一震，「親人？院長是不是知道什麼？」
周玉琴面容上流露著回憶之色，「幼魚的婆婆還在世上。」
林默呼吸一緊，「此話當真？」
周玉琴的神情頗為複雜，「其實，我曾好幾次都想將這個秘密告訴幼魚，可惜礙於當年的那個約定，每次都不了了之。」
「現在告訴你這些，也不是為了讓你把這個事情告訴幼魚；如果有條件，你就試著找一下，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沒事。」
「驚喜，比失望好。」
「晚輩明白。」
林默理解地點了點頭，低聲問道：「院長，您是否知道一些關於幼魚婆婆的消息，比如說她現在在哪個城市？」
「這些我還真不知道。」
周玉琴面露歉意，「十年前，幼魚剛來院裡沒多久，幼魚的婆婆就找上了我，當我得知她的身份以後，非常不解她為什麼要將自己活著的事情對幼魚隱瞞。」
「再三追問下，對方也沒說，只是讓我遵守這個秘密，她會提供維持孤兒院日常運轉的資金。」
林默再問：「既然您見過小魚兒的婆婆，可以麻煩您描述一下對方的長相嗎？」
這個問題，之前他也問過母親，可母親卻說記不住安幼魚婆婆的長相。
這次問……
其實，他並不抱任何希望。
畢竟，周玉琴和對方只見了一面，再加上已經過去了十年之久，應該早已忘記對方的相貌。
之所以問，主要還是心有不甘。
好不容易聽到有關安幼魚婆婆的消息，可卻一點線索都沒獲得。
剛才周玉琴說的這些，對尋找安幼魚婆婆的事起不到一點幫助。
「倒也記得一些。」
這個回答聽得林默一愣，隨即大喜，「已經過了十年，院長還記得對方的長相？」
「不是我記性好，而是幼魚的婆婆……」
「如何？」
「長的太漂亮了。」
「啊？」
說實話，林默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如此，驚訝地瞪大雙眼，「院長，哪怕是十年前，小魚兒的婆婆年齡應該也不小了，用『漂亮』這個詞來形容是不是不太合適？」
「幼魚的婆婆很年輕，非常非常年輕。」
周玉琴回憶道：「當初要不是她主動坦露身份，我根本不會把她和幼魚的婆婆聯想到一切，記得十年前我見到她的時候，她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左右。」
林默目瞪口呆。
十年前，二十歲？
這……
這……
這……
周玉琴繼續道：「幼魚婆婆真的好美，哪怕是和幼魚相比也不遜色半分，而且…幼魚和她長得很像，甚至我都懷疑她是幼魚的親生母親。」
「可仔細想想，又有些不切實際，當時幼魚已經八歲，她卻那麼年輕。」
周玉琴似乎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些跑題，「人老了，說著說著就扯遠了，魚兒婆婆具體的長相我確實記不太清了，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那雙眼睛。」
眼睛？
林默連忙追問，「眼睛怎麼了？」
周玉琴沉默許久，好像在心中斟酌用什麼詞來形容一樣，「她的那雙眼睛…好像有星星一樣，看上一眼讓人再也無法忘卻。」
「……」
林默表情有些破碎。
眼睛裡有星星？
這叫什麼形容？
「咳咳——」
「院長，除此之外，您還記得什麼特徵嗎？」
沒辦法，雖然周玉琴說的這些似乎沒什麼用，但總好過沒有。
現在得知的任何一個細節，都對林默以後尋找安幼魚婆婆幫助巨大。
「其他特徵？」
周玉琴努力回想了一下，突然抬頭看向遠處的安幼魚，「她的身高應該比現在的幼魚高個兩三厘米，而且……」
「而且什麼？」
面對林默的追問，周玉琴臉上浮現出幾分古怪，「而且她的身材比幼魚好。」
林默懵了，「身材？」
周玉琴見林默不太理解，索性直言道：「她比幼魚的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