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問心，拔刀，殺戮
「她說她只會用劍？」
劍宗老宗主坐在桌前，眯著眼打量著葉無憂，聽到這句話時，不免搖了搖頭，露出幾分微微笑意。
「那小姑娘當真這般說？呵呵，看似糊塗實則明悟，世上學劍的修行者千千萬，可有多少人能算的上『會用劍』？」
葉無憂不可置否，別管陸採薇笨不笨，但劍法當真是一絕。
他本是與老人探討一番心魔劫，但聊著聊著，便到了陸採薇身上。
這也正常，這位老宗主修了一輩子的劍道，如今看見同樣修劍的陸採薇，自然多關注幾眼。
「說回正題，你想探尋心魔劫，可心魔劫並不是探尋而來，往往是某一日你自己會發現，當你意識到，那心魔劫便到來了。」
葉無憂微微皺眉，面色糾結。
他可不知道自己心魔劫什麼時候會來。
萬一等半天始終不見心魔劫蹤跡，自己先涼涼了，咋辦。
趁著現在腦子還清醒，不至於把事情忘盡，提前度過這生死劫方為上策。
初始覺得【幽靈】可怕，會將人吞噬殆盡，但實則不然。
【遺忘】更可怕。
他真怕自己把心魔劫給忘咯。
老宗主目光輕望一眼，似乎看出了葉無憂心中想法，索性直言道。
「雖說心魔劫無法探尋，但也有例外，比如說老夫練劍一生，度心魔劫時，自然而然與劍有關。」
「聽你先前所說，你師父陸青山的心魔劫是與大炎有關？」
葉無憂點點頭，隨即目光露出請教。
陽關城內有三位六境，劍宗宗主，陸採薇，洛清寒。
陸採薇說不出個所以然，洛清寒自己不便去問，這位老宗主便是最「博學」的前輩了。
老宗主則是伸出手指了指葉無憂腰間佩刀。
「會用刀？」
葉無憂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會，畢竟沒系統學習過招法，但是砍人確實很趁手。
「看在你昔日那位師父的面子上，老夫幫你參謀幾分，但對你有多少幫助，老夫就不知道了。」
「伱試兩刀，老夫看不出人的心魔劫，說不出所以然，但觀劍識人，老夫有些領悟。」老宗主安然道。
葉無憂沒有猶豫，握住刀柄，抽刀出鞘。
並未注入氣機，而是就這般運力。
劍起風雷。
蒼龍出水。
以及一些其餘模仿而來的招式。
毫無疑問，這都是堪稱精妙的招法。
但……
老宗主此刻微微皺眉，眼眸有些疑惑。
他知道葉無憂以刀做劍，也知道對方似乎和那女娃學了不少神通。
「你這招式，有些奇怪。」
奇怪？
老宗主的話語讓葉無憂微微一愣。
哪裡奇怪了，這麼多年都是這麼練的。
《無相心經》幾乎是一比一學會了他人神通。
連陸採薇都不覺得自己所學有絲毫問題。
老宗主沒有言語，只是站起身，指尖微動，握住劍柄。
隨後，他於院中空地就那麼平淡揮出一劍。
葉無憂看的真切。
老宗主所施展的，是劍起風雷的起手式。
但只是粗略看過一遍，老宗主這起手式只有約莫六七分像。
和葉無憂這般模仿趨近「至臻」有著不小的差距。
「看懂了麼？」老宗主此刻淡然道。
看懂？
葉無憂目光有些疑惑，顯然不解其意。
但這麼一位劍道魁首顯然不會拿自己逗樂子，至少在劍法一途上對方傾盡了一生，哪怕陸採薇以後能超越對方，但現在依舊不如。
老宗主的劍法不像，自己明明更像，十分模仿到了九成九。
有區別麼？
老宗主也並未遮掩什麼，索性直截了當的道。
「你的招式奇怪就奇怪在明明所學甚佳，但卻有形無相。」
「比如方才這一式劍招，你便是空有其形，哪怕你學會了這運氣法門，氣機流轉，發力方式，可你的招式實在是……」
「有形無相，無相且無意，不奇怪麼？」
【奇怪？老棺材懂個瘠薄，這種三腳貓的神通何須你注入心意，不過是瞅著趁手拿來用用，螻蟻的招式怎能被人看重】
無相且無意。
葉無憂大概知曉，這可能是無相心經的關係。
「這很嚴重麼？」葉無憂繼而問道。
老宗主此刻目光掃過葉無憂，微微搖頭，口中輕言道。
「不嚴重麼？」
「任何招式任何神通，哪怕只是初學者，他在擺花架子的時候心中都有著對這一劍的期待與嚮往。」
「老夫為何說觀人如觀劍啊？因為每一劍落在每一個手中，揮出的那一刻心中所想都是不同的，千人千面，如同讀書念經，所學相同，所念也相同，但卻感悟各有不同，有的人一劍的目標是身前的木樁，有的人一劍看似斬在空氣，但他心中所想，卻是有一日能揮劍摧山。」
話音微微一頓，老宗主雙眼微微眯起，繼而神情肅穆道。
「葉無憂，我在你身上，在你的招式中，甚至感受不到一絲意向與心氣。」
「這般威力巨大的神通招式，在你手中當真就只是一個神通招式，它很鋒銳，威力巨大，但卻少了些什麼東西。」
葉無憂明白老宗主說的是什麼意思。
可這與心魔劫有關係麼？
「當然，葉無憂，你修行至今，究竟想要什麼呢？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個問題回答的很簡單。
葉無憂並未有任何氣惱，笑著道。
「前輩，您知道我身上有些詭東西，我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到達七境，就有轉機。
老宗主目光平靜，他似乎早就知道葉無憂會是這般回答。
老人轉身，緩緩坐在院中竹椅上，擺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半躺著，微微眯著眼，淡笑道。
「小子，那不如假設一下，你現在已經沒有了詭異的侵害，從來沒有詭異在身上，不需要去思考那些東西，而你如今也要走到心魔劫這一步了。」
「當你不再有因為『活下去』的煩惱，那修行又為了什麼呢？」
「看在陸青山的份上，老夫提前跟你說一句，別說些假話空話來敷衍，此番只說自己，不說他人，不提世間。」
方才剛給陸採薇提點一番的葉無憂，這一刻，在這位老人面前，卻是一下子無言以對。
修行為了什麼？
開始很簡單，為了活的舒服一點，為了特娘的成為獄卒。
混個編制，兩點一線，包吃包住，快活的一批。
嘿，這當真是葉無憂最初的真實想法。
當從旁白口中獲得《無相心經》後，葉無憂也曾想過自己指不定是個修行天才，默默隱藏實力，扮豬吃虎，時不時人前顯聖一番。
但後面的事情，當獲得詭異的那一刻。
無盡的事情便推著自己不斷前行。
如果沒有詭異影響自己的性命，如果沒有後續的事情，葉無憂會這般努力修行麼。
葉無憂不知道。
蒼老的話音從身前傳來。
「如果不知道的話，那老夫給你個建議，回去好好想想，老夫要歇息了。」
「你先前不是問那小姑娘為何練劍麼，那你想想自己為何揮刀呢？」
「想想自己揮刀的時候，心中想的是什麼？」
葉無憂神色恭敬，抱拳謝過，隨後轉身離去。
練劍……
揮刀。
陸採薇是為了她自身的劍道，是強者保護弱者的觀念，是救人的劍。
那自己呢？
說起來，每次拔刀的時候，自己在想什麼？
誒。
葉無憂目光忽而一愣，隨即有些怔然的抬頭望天。
眼神逐漸清明，疑惑散去。
哪有那麼多糾結可言。
可不就是為了殺戮麼。
對啊，不就是殺人麼，抽刀，砍人，天經地義，順理成章。
那這和心魔劫有半毛錢關係呢？
葉無憂不理解，但他現在想通了一個問題後。
便突然不想去思考那狗屁心魔劫了。
葉無憂只覺此刻神清氣爽，便這般獨自離去。
嘴角微微勾勒。
那是葉無憂自身都不曾察覺，一抹若有若無的輕淡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