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洛清寒，我很熟
熱鬧的山城之中，唯有此處街道靜悄悄。
偏僻而又荒涼的小院更顯靜謐，杯中茶水冒著熱氣，被方凝輕輕握在手中，思緒駁雜，但卻一時之間又不知從何說起。
洛玥離開了廳內，給與三位故人交談的空間。
葉無憂的話音在身前響起。
「所以當初你見到我死去，那只是因為詭異的影響，死去的並不是我，只是你們被修改了認知而已。」
是詭異麼……
方凝默默點頭。
三言兩語，便將往事道盡。
方凝輕抿一口熱茶，隨即輕輕嘆息。
都說他鄉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喜事，能在異國他鄉見到當初這位交情不算久，可卻也曾共同踏足地宮，經歷過生死的傢伙如今「死而復生」一般坐在自己面前，方凝的心中是由衷的為其感到開心。
她真想如同從前與葉無憂初見時，那般怡然自在。
她當年剛下山，三境便凝聚了法相虛影，破四境指日可待。
心氣十足，傲氣的很，如果是那時的自己，興許還能笑著與對方打趣到，說上「好傢夥，看來你在這兒混得不錯嘛」，然後再神氣十足的與對方較量一場。
可今時不同往日，眉頭間的憂慮卻是始終存在，且隨著知曉葉無憂存活，便愈發深厚，甚至不知為何有些難以開口。
方凝想到了一些過往，那些無法磨滅的隱秘事項。
在大炎，很多事都已經隨著一年前那場月色下的血腥給封存起來，不許再提，不想再議，眾人避而不談。
就連方凝也幾乎都忘了那時的事情，或者說忙碌的不願記起，但直到今日相遇，才發覺時間很短，不過短短一年。
而那些事情，葉無憂知道麼？
他當時，沒有死啊……
在聽完方凝簡短的述說後，葉無憂微微皺眉，指尖輕叩桌面，眼眸疑惑。
「大炎如今的情況已經到了要求援的地步麼，宗門與朝廷……沒有聯合麼？」
方凝先是沉默，隨即搖了搖頭，輕輕放下茶杯，嘴角浮現一抹苦澀的笑意。
「最初不曾聯合，因為那時無論是宗門的防線亦或是朝廷的防線，與那些妖族都互有勝負，即便是在朝廷混亂不堪，宗門無人指揮的情況下，依舊是堅守著防線。」
「說句難聽的，當時我們認為妖族並不算強，認為陸青山先前的判斷不過是誤判，甚至……彼此兵戎相向，只差一步便演化成內戰。」
「這個狀況持續了約莫一個月，卻是突然一夜之間丟地三百里，再一天，退六百，宗門與朝廷方才彼此聯合，可除去最先前的幾場勝利，但卻依舊不敵。」
「那些妖族，忽然超出了我們以往的認知。」
以往的認知？
方凝話音微頓，似乎瞧出葉無憂心中疑惑，補充道。
「葉無憂，伱覺得貓和老鼠，豺狼與兔子，黃鼠狼和雞能生活在一起麼？」
「不能。」葉無憂下意識道。
【能，為何不能？你只覺眼前這小娘們當真愚蠢，那些妖不過都是一幫畜生，在你隨意點撥下，連食鐵獸都能成為神龍大俠】
【畜生就該被你拴上鏈子，跪在你腳下聽你馴化，向你匍匐，對你言聽計從，還管什麼種族之分】
葉無憂眼眸微微凝固，但面色如常。
嗯……狗東西說的有些狂了，但是會說就多說點。
話說我什麼時候點撥過食鐵獸？那不是一隻浣熊幹的事情麼？
方凝沒有察覺葉無憂心中的想法，只是道。
「這就是了，妖族是分種族的，就如同曾經的青丘，只有狐族，其餘的妖族，也是各自有種族之分，天敵之分，地界之分，根本無法聯合。」
【是個屁，你淡漠一笑，先給眼前這小小純情道姑拴上鏈子，讓她領會下什麼叫你的合縱連橫】
葉無憂面色不變，心中暗道。
別人是坤道，不是道姑好吧，說出去會被人指指點點的。
【你不以為意，和尚是禿驢，儒生不過臭書袋，小小坤道便是道姑又如何，世人妄議與你何干，你是註定要踩踏這世間規則的人，站在雲端，俯視眾生，一切生靈與你眼中，不過都是埋入血肉皮囊之中的神魂資糧罷了】
葉無憂深吸一口氣，徹底無視了腦海中旁白的雜亂噪音。
方凝望了葉無憂一眼，眼眸之中仿若想起了什麼，道。
「青丘狐族就曾經會不斷的清洗兔兔妖族，在我們視角中看起來是兩個不同妖族的爭鬥，但是在青丘百餘年前還未與人族斷絕關係封閉時，有一尊天狐曾經與我道門魁首夜空下論道時，曾闡述過一個觀念。」
「那根本算不上爭鬥，只是正常的獲取食物，就如同我們人一般，你會在意你吃掉的牛羊麼？」
「這是妖的天性，彼此是食物鏈中的一環，偶爾有強大的兔兔妖，也敵不過青丘那尊天狐，所以妖族一直以來，哪怕數量眾多，依舊是一盤散沙，無法進行大規模的聯合，彼此之間不斷爭鬥。」
話說到這份上，葉無憂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
「黃鼠狼和雞站在一起了對麼？」
「不止黃鼠狼和雞。」
葉無憂輕輕點頭，這意思是所有妖族。
方凝似乎還想說什麼，她瞧著葉無憂不以為然的神色，頓了頓，開口道。
「你知道這意思麼，妖族的聯合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其中……」
「我知道。」
這些話作為人，單單聽起來似乎還好，但換成妖族的視角來看。
放在自己曾經，那大概相當於猶和某個有著小鬍子的矮子並肩作戰。
如果按照旁白的話語來說，那就是有人給那幫畜生，栓上了鏈子，捆在一起，讓它們言聽計從。
話語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
方凝端起那已經逐漸泛涼的茶水，握在手中，眼眸之中似乎在想些別的事情。
倒是李素，此刻打破了沉默。
這位在大炎與葉無憂僅有一面之緣的皇室公主，此刻眼眸平靜，氣質從容不迫的開口道。
「葉無憂，既然都是熟人，同為大炎人，那麼我便直接說了。」
「你如今在洛家的地位似乎不低，那麼能否讓洛家支持援助大炎？大炎需要付出多少代價？」
葉無憂沒說話，只是微微抬頭，有些詫異的望了她一眼。
被目光注視，李素麵色不變，語氣微頓，但隨即補充道。
「你如今在這邊待了有些時日，我想問問你能掌控多少洛……掌控多少資源，又與哪些勢力有接觸？」
「挺多的。」
李素眼中一亮。
「少也沒關係……挺多麼，那便好，有你引薦，我可以與你一同前去拜訪，這樣成功的概率會大許多。」
「對了，你與五行宗那位洛清寒熟悉麼？」
洛清寒？
熟悉麼？
確實挺熟悉的，每次都能毫不猶豫的下死手。
連那女人身上的氣味他都記得清楚了。
「接觸還算多。」葉無憂道。
李素頓時胸有成足，眼中光彩愈發明亮。
「很好，這幾日只有她我們未曾會面，有你在的話，想來事情會好談很多。」
「此外，葉無憂你曾經是那位國師的傳人，那麼此次與我們一同回到大炎，我提前許諾，你便是國師。」
聽聞此言，方凝的目光微微一頓。
她目光有些猶豫的望向正坐對面的男子。
卻看見葉無憂嘴角此刻輕輕勾勒出一絲淡薄笑意。
他目光望向李素，望向這位有過一面之緣的大炎公主。
後者還在滔滔不絕訴說著，將事務一條條清晰挪列而出，包括如何儘可能為大炎減少利益支出，又應當需要哪些方面的支援幫助，當務之急是什麼，如今大玄其餘勢力的態度以及她的判斷……
眼前這位女子對於大炎的滿心考慮當真不似作假，甚至可以說她的眼中此時此刻只有大炎這個國度，哪怕耗盡一切代價，支付出怎樣的利益，也要讓大炎在這一場混亂下延續。
平靜的話音從葉無憂口中傳來。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與你們一同回大炎？」
李素的話音戛然而止，她的目光有些怔然，但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哪裡說錯了。
她突然想起進門前，方凝對她的那句話語。
這不是談判，也算不上交易，而是……求援。
但她仍是眼眸閃爍，話音稍稍猶豫道。
「當初在太安城，陸大人曾經宣布過你是他的傳人，並且你也是大炎人，如今……」
話語被打斷。
回應她的是男子淡漠的話音。
「我在大炎，從來沒有開心過呢。」
杯中的茶水早已經納涼，方凝端著茶杯，沉默不語，眼眸若有所思。
而此刻氣氛沉悶的讓李素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仿若無形的重力瀰漫在周圍。
真的假的……
似乎察覺了李素心中的想法，葉無憂此刻輕輕拍了拍桌面，道。
「那一晚最終對我師父舉起刀兵的，不是宗門，也不是大玄，而是你們的人啊。」
——————
李素走出了房門。
空氣中那股瀰漫的壓力似乎一瞬間消散的一乾二淨。
「你騙她的？」方凝此刻鬆了口氣，轉頭問道。
「嗯，那事情忘不了，老皇帝我就不說什麼了，畢竟是和我那位師父一起走過來的人，但他那選的兒子，當真是……」
「她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那些事？還是說，她自己不知道？」
「況且，她與我說這些作甚，我並不能決定洛家什麼事情。」
洛家和大炎比起來，好不到哪裡去，都要亡了。
葉無憂重新為方凝沏了杯茶，隨後才坐在木椅上，身形稍稍放鬆下來。
在大炎從沒有開心過麼？
此言為假。
至少在天瀾城時，葉無憂還是很開心的。
天天在天牢當那個破玉足，上班等著下班，眼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
但大炎確實是個傷心地。
但至少是在心中留下痕跡的地方，比起其餘那些只聞其名從未去過的地界，要好的多。
葉無憂此刻正靠在椅背上，目光露出思索。
方凝此刻輕輕抿了一口熱茶，想了想，她沒有再去補充什麼，也沒有再去訴說大炎那些事。
她只是輕聲道。
「白常在被人打傷了。」
葉無憂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最後的勝者，是決絕的羊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