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取死之道
大炎邊境，山城。
路邊的茶樓，人影錯落。
街上傳來兩三聲吆喝。
人前搖扇，醒目拍桌。
「咳咳，咱們上回剛說完那國師傳人葉無憂，從天瀾城一路殺到京城，無數宗門子弟都未能攔他半分。」
「這一回，咱們再說個故事……那是半個月前，大炎十年一次洛河的故事。」
……
「說時遲，那時快，那消失半年死而復生的前任道子許清遠，一刀斬去葉無憂頭顱。」
「眾目睽睽之下，紅顏知己身旁，那位大炎國師的唯一傳人便連帶著屍身都被氣機攪碎了……」
「再說那狂徒許清遠，一人一刀，從皇城東砍到皇城西，從城西砍到城南，再從城南砍到城北，眼睛都未眨一下，七進七出，刀槍不入……」
「殺死了如今白雲觀的道子，殺了大玄遠道而來的使團，又殺了那位元帝連帶著太子……」
「最後金鑾殿前，將那位有名的陸國師給挫骨揚灰……趁著夜色，蕭然離去。」
說書老者語罷，輕輕飲上一口透涼的清茶，笑眼咪咪的望著滿堂寂靜的江湖修行者。
有人提出質疑。
「他殺那麼多人眼睛不眨一下？怎麼可能，他眼睛不幹麼？」
老者臉色頓時垮了下來。
又有人大聲放言道。
「你這傢伙，先前跟我們講了一個月那葉無憂千里奔襲，越境殺人，結果現在算什麼？被那許，許什麼來著，一刀給砍了？」
「是啊是啊，你上回說那姓葉的長了三個腦袋八隻手，所以神鬼難傷，眼下算什麼？」
「我怎麼越聽越假呢，那許清遠再強，還能把那位國師給殺了？」
議論聲此起彼伏，茶樓內熱鬧至極。
什麼葉無憂不堪一擊，國師陸青山沽名釣譽，皇城飯桶一群，許清遠方為真天驕。
不過這些話題，也只是持續了一陣，隨著說書人再度登台，說上一場江湖上的煙雨粉戲時，眾人的心思便很快被故事裡的紅粉佳人給勾走了……
國事家事江湖事天下事，哪怕再為天大的事情……
其實在很多人眼中，不過是茶餘飯後的熱鬧閒談，一番感慨罷了。
茶樓內倒是有這麼一桌子，無論四周多為熱鬧，這一桌都始終平靜，只是靜靜聽著，不發一言。
只是有個聲音卻是吵翻了天。
【你聽見這些愚昧凡夫的話語，心中一陣冷笑，那病嬌小兒是什麼廢物也能與伱相提並論？】
【豈有此理，這群粗鄙的武夫竟敢直呼你葉天帝姓名，你眉頭一皺，幽靈鬼手纏繞，他們已有取死之道！】
已然用幻術換了一副面容的葉無憂靜靜坐在那兒，面容露出回味，嘴角勾勒出一抹無奈的輕輕笑意。
茶樓的牆面上掛了幾張許清遠的畫像。
不止是茶樓，一路行來都有鋪貼。
不過雷聲大雨點小，追捕的力度並不嚴格。
葉無憂目光望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女子戴著面紗，遮住那半張嫵媚天成的唯美面容，算是少去了一些覬覦目光。
與葉無憂不同，白露的神色倒是頗為小心翼翼，時不時四處張望一下，仿若生怕有什麼危險一般。
葉無憂指尖輕輕叩了叩桌面，將白露的心神給牽了回來，輕聲細語道。
「聽出來那說書人話中的信息麼？」
白露面色茫然，歪頭想了想，點頭正色道。
「聽出來了。」
「什麼？」
「說你葉無憂不堪一擊，沽名釣譽，飯桶一群，而且長了八個腦袋十六隻手。」
【你眼露寒芒，不過是懷中嬌狐竟敢嘲諷與你，好一個不堪一擊，臨街三百米有間上好客棧，你即刻與其大戰一場，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不堪一擊！】
葉無憂沉默半響，最終深吸一口氣，沒說話。
距離自己離開太安，已經半個月了。
此前他與白露一直在山間走小路小心翼翼，當真沒去在意那些事態的後續發展。
也沒法在意。
今日倒是聽見了這麼一番故事。
誇張麼，是誇張了些。
但很明顯是他人有意為之，將事情這麼描述一通的。
大炎剩餘的兩個皇子為了那張座位，現如今狗腦子都打了出來。
而大玄呢？
先是被自己殺了那替代許清遠的道子，隨後折損了幾個大神通，最後似乎還有一幫人前來，但被陸青山殺絕了。
那一幫人的身份，只高不低。
死在你大炎皇城，是不是要給個說法？
怎麼給？
給個瘠薄。
這口鍋，大炎背不了。
狗腦子都打出來的兩個皇子，終究還是有幾分理智，給出的回應如出一轍，並且聲淚俱下。
皇帝死了，國師沒了，皇城也毀了，咱們那位剛剛有名氣的國師傳人也沒了。
別管事實上是誰幹的。
反正此刻都是許清遠乾的！
對了，許清遠，是您大玄的人吶。
眼下我大炎沒臉，不去找您要說法，那大玄是不是也該把矛盾放在那傢伙身上？
大炎也是受害者！
這口鍋，很顯然的就落在了不知從哪蹦出來的許清遠身上了。
葉無憂思緒萬千，結合路上掛滿「自己」畫像，隨即自己小心翼翼半天，但大炎境內卻愣是沒遇到什麼像樣的追捕，也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大炎就沒想著對付「許清遠」。
對於宗門而言，許清遠替他們解決了那位皇帝，解決了陸青山。
至於聲淚俱下說要為父皇報仇的餘下皇子……
算了吧，他們得先自己成為「父皇」，才能考慮以後的事情。
至於大玄那邊的動靜，他國之事葉無憂一時之間無從知曉，但想來也不會太風平浪靜。
思緒收起，葉無憂神色平靜，眼中倒是沒太多複雜情緒。
還好。
至少這一切，都是「許清遠」做的。
雖然現在自己在他人的認知中，是許清遠。
但只要自己尋到那個「詭異」，把身份換回來，自己便是葉無憂。
至於怎麼換回來，那也得先獲得那「詭異」再說。
桌面下黑色小人在手中凝聚，輕輕叩首。
七次。
七層天衍。
葉無憂眼中露出一抹轉瞬即逝的複雜，但很快，那副畫面在他眼中清晰了起來。
這幅畫面，他已經推衍很多次了。
那是一處山門，一處不算那麼大的宗門。
葉無憂能瞧見山門口石碑上的文字標記。
歸元宗。
最後方有一個小字，玄。
這是大玄的某處。
畫面一閃而逝，一個神色露出欣喜的年輕人，正站在山門內。
許清遠身死之時，因為【回溯】的原因，他所擁有的大道殘骸，與葉無憂並不在同一個時刻，自然也無從獲取。
但隨著許清遠的身死，這些本應在他身上的殘骸，也由於大道無距的原因，可能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
畫面中的少年，便是如今【身份替換】的擁有者麼？
找到他，然後怎麼做呢？
【此事你早已有了想法，那是最為雞肋的廢物殘骸，只能於自身施展，那些愚笨的傢伙根本無法觸及你的真實身份，甚至都無從分辨你是誰】
【故而，他已有取死之道！】
只能於自己掌控那詭異麼？
葉無憂沉默了一瞬。
如今已經見慣了生死。
不過是殺人麼，找到他，殺死他……就行了。
需要糾結麼？
但隨即，他搖了搖頭，自己在意這個做什麼呢。
天空之中傳來了陣陣轟鳴，仿若有什麼東西自天空落下一般。
葉無憂付了茶錢，與白露一同走出了樓。
一艘偌大的雲舟，正懸停在山城外的崖畔。
大炎地處偏僻一隅，鮮少與其餘國家來往，造成這一切的，是因為地理位置。
二十餘年都待在天瀾城的葉無憂，直到如今方才知曉，原來大炎與周遭的國家，哪怕是最近的大玄，都相隔著一片未知海域。
海域無法通行。
據說千年前的大乾也曾想要征服這座海域，但無論多少船隻，其內多少大神通修行者，也終究會被海面上的巨浪吞噬，不知所蹤。
雖不是全軍覆沒，但也九死一生。
故而，無論是大玄的修行者來到大炎，還是大炎有人想去往別處，都只能乘坐雲舟前往。
大神通御空而行？
若是上三境，或者六境天權，倒是可以嘗試一番。
其餘修行者，還是算了吧。
海面上沒法歇腳，人力終有極限，路途遙遠，氣機總會消耗殆盡，到時候就進退兩難，成為了無足鳥了。
而這邊境的山城，是為數不多會有雲舟經過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