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下來領死
京城太安。
晴朗天空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艘雲舟,懸浮在皇城之外。
初始,人們還只當是如前些天一般,那艘大炎的雲舟。
之前那艘雲舟雖然消失已久,但不過幾十年,也仍有知曉往事之人,將那艘雲舟的過往點點說與常人聽。
那可是咱們大炎的傳奇人物,國師大人呢。
有膽子大的,甚至對那雲舟恭敬一拜,口中道著拜見國師。
紫色道袍被風吹拂,年輕男子面色慵懶的靠在欄杆上,輕輕咬過身旁婢女剝好的靈果,目光輕瞥後方老者。
「大炎的人還真是有意思,連是誰的雲舟都分不清麼,話說,他們喊的人是誰?」
老者目光露出追憶,隨即略微思索,沉聲道。
「老身已經四十多年未至大炎,此地變化巨大,但他們口中的國師倒是只有一人,名為陸青山。」
下一刻,身前傳來戲謔的話語。
「喔,有印象,就是那個多年前陸家不要的遺腹子?」
老者沒有言語,他身為護道人,無論是眼前這尊貴男子,還是陸家,都並非他所能妄議。
反倒是身旁年輕的貌美婢女,此刻輕輕低下了頭。
「宋長老,這大炎的洛河和我們大玄的問道石,哪個更好些?」
老者輕輕接過話茬「單論對於法相的凝聚與領悟,還是大炎十年一次的洛河更有裨益,但問道石脫胎於部分十二神道柱,對於中三境乃至上三境都有效用,自然是我們的問道石更好。」
未了,老者再道:「道子,放任其餘上宗門人在大炎京城內,是否有些不妥?」
「不妥?有何不妥?他們那群廢物,本就是借乘一道,來尋這什麼洛河機緣的。」
「與他們待在一艘船上我都嫌晦氣,眼下到了地方,不趕他們下去作甚?」
紫袍青年話語微微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口中輕笑道。
「你方才所說京城?呵呵,真是稀奇,在我們大玄只有各個聖地之分,哪來的王朝都城?」
未了,紫袍青年望向某處,忽然道了一句。
「宋老,你說這十二神道柱,真能制住我身上的問題麼?」
老者只能沉默。
輕風拂過,紫袍青年飄搖的衣袖之下,是一截已然乾枯如同死者的手臂。
——————
「倒還真是個妖狐,還是青丘王族。」
「李兄,還是你眼尖,一眼就能看出來。」
「別,這都是陶兄的功勞,若非是陶兄拉著我們一下飛舟就來青樓,我便是再怎樣也發現不了啊。」
三名衣著不凡的年輕人,站在已經是狼藉一片的樓中哈哈大笑。
其中一名男子神色得意,他下了飛舟後與好友一併來此,本是想尋歡作樂一番,但卻無意間察覺某處閣樓有破境的氣機波動。
住在那閣樓里的,自然不會是什麼男子。
合歡宗嘛,他們也屢見不鮮了。
本是想要與對方認識一下,強行登上那閣樓,卻沒成想直接演變成了動手,再到如今的意外之喜。
這可是青丘王族妖狐,擁有能與人替命的神通!
那位合歡宗的四境長老,此刻默然站在一旁,氣息渙散,顯然是受了傷勢。
那三個年輕人不過是三境,但要命的是,他們每人身後都有一位護道人。
這是大炎哪個宗門的弟子?
合歡宗長老此刻抹去嘴角鮮血,聲音冷漠勸誡道。
「閣下此舉,已然冒犯了我合歡宗,真當……」
話音未落,便被打斷。
「合歡宗?我們在大玄,是合歡宗的紅樓上賓,伱這長老本該親自迎接我們,眼下卻對我們質問?」
大玄?紅樓?
女長老的瞳孔猛然一縮,片刻思索後,得出結論。
去您娘的,宗門內犯了錯頂多被責罰。
這陸大人交給自己的人要是出了問題,自己只能一輩子給陸大人做牛做馬了!
於是她再度寒聲道。
「閣下還是退去的吧,她是國師陸大人座下弟子。」
不管了,什麼身份高說什麼!
場面安靜了一瞬。
「國師?」
「想起來了,這大炎好像還是有皇帝的。」
「陸大人,那是誰?」
不重要,其中一人手輕輕一揮,身後的護道人轉眼便消失不見,再度浮現身形,已經是在那長老身前。
「修行不易,莫要自找麻煩。」
隨手制住了那合歡長老,眼前便再無阻礙。
只剩下那隻已然發狂的妖狐。
白露所顯露的妖狐真身不復先前嬌小摸樣,此刻有著數丈大小。
不過眼眸之中卻沒有往日半點清明可言,只是如同野獸般的兇殘。
她胡亂撕咬拍打著,但身前卻空無一物,仿若陷入幻境之中。
有一人目光打量,輕咦一聲。
「這妖狐似乎已經被人立下契約了,留著還有用麼?」
「自然是有用的,這大炎的御獸宗傳承最初還是來自我們那邊,回去後定會有破解之法。」
「那這妖狐原來的主人呢?能有這妖狐作為本命靈獸,想來身份不會很差。」
「能殺便殺,殺不了便撤,我們身旁三位五境,誰能動的了我們?」
那人哈哈大笑。
歡笑聲中,沒有人發現,此地多了一人。
葉無憂就那麼從門口走進,步伐平靜,直到走到他身旁。
他的目光先是輕輕看了一眼前方那神色癲狂的白狐,然後舉起手中的血色長刀。
長刀高高舉起,懸於那人頭上。
他稍稍停頓,又傾斜了一下,確保可以一刀斬到三人。
三人視若無睹,依舊在歡聲笑語討論著。
【隱匿】之下的他,沒有人可以察覺。
歡聲笑語戛然而止,隨之爆發出的是無比猛烈的氣機,一道清亮刀芒此刻浮現在這滿地狼藉的大紅樓閣內。
兩道身軀忽然間化為四道,卻是自上而下的斜向分開,攔腰而斷。
二人臉頰上還維持著歡笑的神情,大紅色的地毯此刻無比鮮艷。
唯有一人,神色化為呆滯,頸間的一塊玉佩卻是忽然破裂了開來。
「咦。」
葉無憂有些訝異。
三名五境護道人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隨之有兩人目眥欲裂,就要出手。
可葉無憂更快。
那一抹氣機流轉,身形忽而在原地消逝,這一刻樓宇之內只能望見一道呼嘯至極的清亮刀芒。
蒼龍出水。
劍起風雷。
氣機在其中一名五境身後猛然炸開,將對方半截身子打的粉碎。
葉無憂內心微嘆,以自己目前的實力,不動用詭異的情況下,想要直接斬殺一位五境還是太過艱難。
只餘下半張臉頰的護道人猛然轉身,獨眼目光森然道。
「原來只是三境,抓到你了!」
而與此同時,另外兩名五境也隨之出手。
一時之間,整座樓宇內神通光芒乍現。
指尖輕顫,一道戒指上光芒亮起。
心神中傳來夏安夢略帶孤傲的話語。
「放開心神,本尊進來了。」
轟隆隆!
這座位於大炎京城的百年老字號青樓,此刻轟然倒塌。
破敗廢墟,煙塵瀰漫之中此刻傳來一聲輕笑。
「誰說我只是三境了?」
年輕男子此刻一腳踏在一具屍身上,一手持刀。
血色長刀上,橫叉著一個面色不可置信的五境頭顱。
另一隻手,則是握著一個近乎凝實的虛弱神魂,在剩餘二人驚懼的目光中,神魂在他手中點點消散。
神色滿是兇殘的三尾白狐,此刻站在葉無憂身後,張開大嘴想要咬下,但卻頓在空中。
心中卻似乎有某種力量阻止她這麼做。
「幻境?還是中毒了?」
葉無憂這般想著,但現在卻是沒工夫照看白露。
他回頭瞥了一眼,果斷給了白露一拳,妖狐一聲嚶嚀,頓時安分了不少。
夏安夢的聲音悠悠傳來。
「你這樣做我消耗很大,此事之後,本尊……我想要一顆蓮子,算了,你幫我徒兒一個忙就行。」
瞬殺一名五境的消耗肯定不小,何況眼下還有兩人,夏安夢惦記自己那紫金蓮子無可厚非。
但陸採薇,她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麼?
「可以,但在這之前。」
「夏安夢,讓我知道你的極限。」
————————
「讓開,讓開,快讓開!」
陶阿滿在這座陌生的城池街道上,飛快的逃竄。
當兩個說說笑笑的同伴一瞬間橫死在他面前,又親自看見那年輕刀客斬了一位五境護道人時,他就知道壞事了。
若非是自己那護命的玉佩擋了一刀,自己也早就與同伴共赴黃泉路了。
他現在的目標只有一個。
回到那艘雲舟之上。
只要那位大人在,就沒有無法解決的事情。
很快,他就來到了那艘雲舟底下。
但他只是三境而已,無法御空而行。
所以,他只能朝著上方呼喊。
紫袍青年目光望向了他。
「噠,噠,噠……」
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陶阿滿怔了怔,但卻始終不見雲舟上的身影有任何動作。
當下,他氣機迸發,猛然轉身。
正瞧見那一抹自上而下的刀芒。
「上尊救我!」他幾乎絕望的吶喊。
那抹刀光在他身前停住了。
血色長刀之中的森然煞氣沖刷著他的心神,但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我是大玄春秋殿的弟子,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他喃喃道。
葉無憂壓根沒看眼前這人,雙眸微抬,望向雲舟之上,一位面色平淡的老者。
老者輕輕抬指,手中那血色長刀便發出顫鳴,竟是緩緩向上抬起。
饒是此刻藉由夏安夢的魂力近乎足以匹敵五境,也阻止不了這份向上的巨力。
但隨後,老者放下了手指。
因為那人已經死了。
死了便不用救了。
陶阿滿胸前此刻突兀的多出了一個偌大的窟窿,洞穿了心臟,綻放出了點點血花。
常人不可視的幽藍色鬼手緩緩抽出。
紫袍青年那原本始終懶散的目光中,此刻第一次露出欣喜與訝異。
想了想,他臉上勾勒出一絲微笑,目光望向下方的葉無憂,就要開口。
卻聽見一道話語傳來,聲音如雷般炸響。
「你看你媽呢?」
葉無憂大手一揮,手中血色長刀輕輕向下點了點地面,然後朝著那紫袍青年開口道。
「下來領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