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2章 還沒有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

  蕭然抱著伶舟月,穿過極盡扭曲的冥壁空間,從雪山滑到山腳,從溪澗漂入湖泊,從人間來到了地獄。

  無炎城。

  某條並不繁華的小巷子。

  巷心驀的出現一團黑霧。

  黑霧徐徐散去。

  原地,出現了兩個人影。

  還有修真者來?

  路人細看去,來人一男一女,都穿著宗秩山的特製弟子服。

  身形、相貌皆是不俗,尤其那女子丰神俊逸,宛如神仙般光照世間。

  「還以為永遠到不了了……」

  伶舟月長長伸了個懶腰,緊繃著身子顯出豐美的韻致,精緻飽滿的五官白皙透著微紅,仙姿絕顏,神采奕奕,宛如一朵澆灌千年一朝開放的鮮花。

  反觀蕭然……

  真的是一滴也沒有了。

  他連忙嗑藥,一直嗑到第十粒丹藥,才吸收了一顆丹藥的靈力和藥力。

  剩下九顆,全被周圍的薄霧吸收了。

  沒辦法,這裡是大冥體內,以靈力為生的修真者能暫時活著就不錯了。

  好在蕭然修為低,銀月師伯的丹藥又足夠強效,只吸收一顆,也讓他恢復了足夠的體力。

  整個人像是被充了氣,氣色好多了。

  只是眼袋還留下一圈淡淡的眼影,腰身也隱約有些酸軟。

  「過去幾天了?」

  伸完懶腰後,伶舟月例行喝酒明志。

  「如果還有時間存在的話,現在應該是第五天中午。」

  蕭然四下觀察著。

  巷子裡沒什麼人。

  空氣中除了飄著極其稀薄的冥霧,與平時並無區別。

  因為在大冥體內,太陽,是沒有了。

  靠稀薄的冥霧自發光,灰濛濛的,不分白天和黑夜。

  待的久了,甚至也分不清夢與現實。

  和小霧的那種詭異的灰霧不同,這是一種讓人非常舒適,卻又在潛移默化中,抽乾你力量的霧。

  普通人除了有點上癮和嗜睡外,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修真者因為靈力散逸的速度過快,渾身起雞皮疙瘩,有種失血過多般的眩暈。

  「都過去四天了嗎?」

  伶舟月繼續喝酒,清眸如止水,神色稍顯暗淡。

  「抱歉,路上耽擱太久了,沒能讓你看到地獄。」

  蕭然四下看了眼。

  有的房子被燒了,有孩童殘軀橫屍遍野的,有女人被扒了衣服凌辱後拋屍的……

  在凡間生活三年,蕭然以前看到最恐怖的是幽冥吃人的場面。

  而在冥域裡,大冥用溫水煮青蛙。

  只有人吃人。

  「沒看到地獄,也能想像到的。」

  忍住心中作嘔的衝動,蕭然沉面抬步,沿著巷子朝主街走去。

  伶舟月提壺跟上去,不無安慰道:

  「好在凡人還有幾個月到幾年活,渡過剛開始的瘋狂後,大多會冷靜下來的。」

  正如伶舟月所言,最恐怖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最開始最瘋狂的風暴過後,倖存的人大多在家念經誦佛,偶而聽到孩童低泣。

  末法時代,凡人對冥域也有所了解了,雖然知道不會馬上死,但道盟根本沒有力量去救所有人,更別提宗門了。

  有人計算過。

  在冥域裡,每救出一個凡人,通常需要一個鍊氣修士的一倍靈力為成本,還要搭上一定的隕落風險。

  而在末法時代,一萬個普通人里,也出不了一個鍊氣士……

  因此大多人也就認命了。

  蕭然和伶舟月在巷子裡走著,遇到的凡人也都呆呆望著他們,眼神里呆滯,木訥,很少有人歇斯底里的求仙人救命。

  不過,隨著二人越來越靠近主街,巷子裡人越來越多,還真有人過來試試運氣,向二人求救。

  有說祖上留了寶物的,有說家裡有靈石礦的,也有說老婆女兒很漂亮的……

  其中有一對形容枯槁的夫婦,引起了蕭然的注意。

  這對夫婦在一個陰暗的巷口,朝蕭然二人招手喊。

  「仙人請留步。」

  婦人走到近處,面色機警,很平靜的問蕭然二人。

  「二位仙人有孩子嗎?」

  蕭然:

  「?」

  伶舟月差點噴酒,看到蕭然一臉懵的表情,又忍笑灌了口酒。

  故意搭著蕭然的肩膀,只道:

  「還沒有孩子,你有什麼事?」

  什麼叫還沒有孩子?

  蕭然啞口無言,懶得解釋了。

  不過,修真者由於年紀太大,體質又各異,不是每對道侶都能生孩子的。

  婦人道:

  「如果二位還沒有孩子,我家有五胞胎女娃,也不必管我們,只求二位能帶娃兒們出去,給口飯吃,做牛做馬都行。」

  男人則在角落裡,掀開麻袋。

  裡面蜷縮著五個女娃,都只有三四歲大小,臉上被打的鼻青臉腫,血漬也來不及清洗。

  見到蕭然二人,五人都本能般的嚇得瑟瑟發抖,一言不發。

  蕭然的心一瞬間被揪了起來。

  他知道,孩子三四歲是最頑皮的時候,一天到晚靜不下來……

  為了防止亂跑亂叫被歹人發現,夫婦倆在家裡沒少打孩子,甚至是恐嚇。

  因為夫婦倆明白,孩子被打,被嚇到精神失常,也比丟了性命好。

  蕭然緩了半天,才對夫婦道:

  「照顧好孩子吧,我二人是來自宗秩山的親傳弟子,會想辦法救大家的。」

  夫婦倆頓時臉一沉,心一涼,連忙收起五個孩子,藏得嚴實密封的走了。

  顯然,這種不可能實現的空話,她們聽過很多遍了。

  蕭然直愣愣的立在巷口,一口氣堵著上不來。

  他早就聽說,坊間有關於吃小孩修行的謠言。

  只是和平年代,沒人真的瘋到相信這種事情。

  但在冥域裡,不相信謠言,也不妨礙試試了……

  伶舟月見過更慘烈的地獄,這種小兒科早就不為所動了。

  他能理解蕭然的反應,不無安慰道:

  「冥域裡是個異化的小世界,人死前時間太長,能想開的還好,想不開的走極端的比比皆是,什麼事情都會發生……還好城裡沒看到築基以上的高階修士,否則他們在死前一定會大開殺戒,甚至有人用封印煉化眾生,造成血屠千里,生靈塗炭。」

  蕭然點點頭。

  心想,難怪師尊對這個世界一直有種醉生夢死的感覺,原來是看過太多的地獄。

  人性,經不起挑戰。

  二人繼續向前走。

  蕭然始終皺著眉,總感覺哪裡不對太勁。

  他無需動用靈力,就能以一階共鳴心法察覺到:周圍的修士不少,且大多在酒肆煙花之地享樂,真正四下救人的卻很少。

  道盟名單上的人都救完了嗎?

  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修士逗留?

  為什麼別人來這麼早,他與師尊卻耽誤這麼久?

  是有人有意延遲他們,試探他們,還是單純的……

  我沒去抓師尊的腰?

  來到主街。

  街道上餓殍與碎屍遍野,一片狼藉。

  然而,酒肆、賭坊和青樓里,卻人滿為患,醉生夢死。

  無炎城的律法系統已經崩潰,經濟系統也在崩潰邊緣。

  有權有錢都沒用,最後還是力量為王。

  比如,軍中鍛體境強者,外來的自由獵人,或是本來隱居、路過的低階修真者,在冥域裡能享受外面享受不到的快樂。

  不過,有道盟本部的誅冥獵人進來,很多修真者在冥域裡都是低調發財、娛樂,不敢做的太過火。

  這是常識。

  然而蕭然卻當街看到一個鍊氣境的黃衣修士,竟挨家挨戶的強搶民女,挨門挨鋪的搶劫金財物,不從即殺。

  不光此一人,整個主街都處在混亂的尖叫與打砸聲中。

  不太對勁!

  這位形色頹靡的黃衣修士,看到蕭然二人,雖然不確定二人具體身份,但是宗秩山的弟子沒跑了。

  火焚國乃宗秩山屬國,理論上,宗秩山弟子有保護屬國子民的義務。

  同為鍊氣,黃衣修士一對二,對方又是名門弟子,自知不敵,連忙掏出靈石奉上。

  「晚輩黃風谷浮越子,見過二位前輩,這裡有十塊靈石,聊表心意。」

  蕭然沉聲痛罵道:

  「無炎城地處宗秩山腳下,又有道盟誅冥獵人在,你竟敢做這種事?」

  黃衣修士忙解釋:

  「二位是剛到吧?道盟的誅冥獵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全都沒了……這冥域是個陷阱,我們都上當了,沒人能走出去!」

  都走不出去了?

  難怪城裡有這麼多修士!

  是小霧和靈長類搞的鬼?

  事態緊急,蕭然也沒時間多想。

  只一劍拔出,劈了黃衣修士的腦袋,又剜去丹田腹肉。

  「既然出不去了,我提前收了你的命。」

  隨即扛著劍,劍尖掛著人頭和腹肉,朝皇宮闊步走去。

  鮮血在身後濺了一地……

  伶舟夜懸壺一愣神,差點沒反應過來。

  心想,不愧是上執劍峰第一天就敢捏本座身子的男人……

  一言不合就殺人!

  殊不知,那是蕭然第一次摸女人。

  而今日,也是他第一次殺人。